不能抹煞中國高校的貢獻
記者:對中國高等教育,你們就經常交鋒。
楊:是的。現在痛罵中國高等教育的人很多。他們的痛罵,是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呢?也不是,是有些道理,只是他們還沒有想清楚。我說,中國最優秀的名校如北大、清華和復旦等等對今天中國的貢獻,比美國最好的大學如哈佛、耶魯對今天美國的貢獻要來得大。我認爲美國社會已經發展到穩定期,不像中國是一個走上坡路的艱難期,兩個國家大學畢業生對社會所作出的貢獻,影響力因此就不同了。中國近20年來的高速發展,很大的功勞來自成千上萬的大學畢業生。
對於高等教育需要什麼樣的改革,中國政府都找我再三談過,他們也虛心準備接受,有很多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這些不是隻靠每年撥款幾億元、幾年就可以解決的。
還有一個大問題,就是剛纔你們(新加坡)教育部長問我,“北京的大學,最大的問題在哪?”我說,我認爲他們最大的問題是,老師太多了。一個系動不動就有200個老師,這都是從前永久聘約造成的,現在大家都同意要改,但是這麼多人,哪裏可以叫他明天不要來上班?這裏面有很多困難,這些困難都是歷史遺留下來的,不是現任政府能夠立刻解決的。
我對你們(新加坡)教育部長說,看北京的大學,一年的進步很少。如果放寬尺度,看5年、10年,進步就很大了。我的意思是說,很多歷史包袱,中國需要時間去解決,新加坡歷史短,沒有太多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
中美關係是最關心的課題
記者:您對未來有什麼期盼?
楊:前兩天,你們的同事問我85歲了,對世界最關心什麼?我說,中美關係是我最關心的課題。我在中國出生,完成小學、中學、大學、碩士教育,近年來,我回到中國居住,我的父母親是中國人。我在美國60年,三個孩子現在都住在美國,我對中美兩個國家都有相當的認識、有深厚的感情,中美關係很自然是我最關心的課題。
現在看,中美關係在二三十年內,不會出大問題,兩國就算時有磨擦有衝突,卻仍有種種必須合作的地方,我對這二三十年的中美關係是樂觀的。可是四五十年後,就不敢預料了。主要是因爲人類正面臨很多複雜的問題,尤其是資源問題、能源問題、污染問題,到那時,因爲中美兩國對世界的影響力太大了,衝突會有集中在這兩個國家的傾向。
記者:您遊走在中美兩國,受東西方教育,怎樣看中國、美國文化?
楊:上星期我在香港向年輕人講話,我推薦他們讀DNA雙螺旋結構發現者沃森(James Watson)的著作《雙螺旋》。我認爲這本書可以告訴讀者,爲什麼美國今天的科技這麼成功。整本書的弦外之音是“你不需要絕頂聰明,也不需要有精湛的學問,只要有相當的聰明、肯努力、還要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就可以做出很重要的事情來”。
沃森和克里克發現
DNA雙螺旋結構,其實是依據了同一個實驗室的女同事所做的DNA的X射線晶格衍射圖像,可是沃森在書中,不止沒有把這個功勞歸給這個女同事,還對她極盡嘲諷,塑造她是“老小姐”的惡劣形象。沃森這個人和《雙螺旋》這本書都很有爭議。
我舉沃森的例子,是要說明這樣的人對人類絕對有貢獻,這個貢獻和他的個性很難分開。如果沃森生長在東方儒家社會,肯定不會有他後來的成就。他的成就是美國文化的成就。
我一向認爲中國的社會、環境、教育哲學、教育體制,對60分至85分能力的孩子是好的,它可以使這樣的人變得有用、成才,長大後能朝正規的方向發展。中國這幾十年的建設,和這樣的系統有密切關係。但是,美國的社會、環境和教育,整個系統,對95分以上能力的人特別有利,因爲它採取放任的態度。放任對多數人不利,可非常聰明的尖端人才,卻需要放任帶給他們自由發揮的空間。
臺當局不顧民生喪失前途
記者:您也一向很關心臺海問題。
楊:是的。5年前,有記者問我80歲的生日願望。當時我說,我最希望兩岸統一。今天,我已經不再說同樣的話,因爲我認爲兩岸統一是必然的結果。隨着中國國勢急速上升,使我相信兩岸統一已經是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的事情,不管陳水扁如何翻雲覆雨都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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