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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 在寒冷的海水上趴在木板上隨波漂流4個小時，鷹潭籍船員吳明紅親身體會了生死一線的驚險。 11月28日下午6時許，載有吳明紅等7人的“閩晉漁0268”號漁船，在距離碼頭8海里的海面作業時，船體漏水沉入大海。福建省相關部門先後出動了30多艘救助船和直升飛機進行搜救。當晚，在海上漂流4個小時後，吳明紅和同伴張海青先後獲救，另3人遺體被發現，2人至今下落不明。 在海上漂流的那幾個小時，吳明紅是如何求生的？12月11日，獲救後第13天，吳明紅向本報記者首度講述了他的遇險求生經歷。 1 “這下完了！茫茫海面就剩我一人” -時間：11月28日17時40分 -地點：圍頭碼頭外8海里 -場景：吳明紅走上“閩晉漁0268”號船頭，開始向作業海域拋鐵籠。船是木質漁船，長20米，寬5米，噸位51噸，鐵籠專門用來捕螃蟹、章魚。船上還有吳明紅的6名同伴。 記者：出事那天天氣如何？ 吳明紅(以下簡稱“吳”)：陰天，9級大風，掀起3米多高的海浪。但我心情不錯，幾個月沒做事，一想到這次出海10多天，可以賺上一筆。 記者：你是什麼時候到這艘漁船上工作的？ 吳：出事那天是我在這條船做事的第一天。11月27日，有親戚說這要人，談好了工資，第二天一早，我就到了碼頭準備上船。我們幾個人把鋼筋做成的小鐵籠搬上漁船，一直做到下午3點左右。大約下午4點，我們7個人乘船出海了。 記者：翻船之前有徵兆嗎？ 吳：我記得船艙裏裝了一尺多深的水，有經驗的漁民說，船裏不應有水，又有調查說是船漏水。還有船剛駛出碼頭，我發現船的一側堆着幾噸重的繩子，船有點傾斜，我當時問同伴，他們說是正常的。 記者：出事前是什麼情況？ 吳：下午5點半，船到目的地，這裏離最近的碼頭有7海里。風很大，浪也很高，不時打到船上來。船老大陳文球在駕駛室裏叫開工，我們6人穿好雨具，抓着船舷走到船頭去放用來捕螃蟹和章魚的鐵籠。 那時在刮北風，船隨着巨浪左右搖擺。我們剛放了六七個鐵籠，陳文球就大喊“船歪了”。剛開始以爲是鐵籠卡住了螺旋槳，陳文球叫祝先國把繩子砍掉。可祝先國走到船頭，發現並沒有卡住。最後船頭浸到水裏。 見船頭進水，我們6個人趕緊往船尾跑，那裏有一個救生艇。可到了船尾才發現，卻沒有救生衣和救生圈。 記者：緊張嗎？ 吳：現在想起來，當時確實非常恐怖。 我叫他們趕緊脫雨衣，這樣掉進海里更容易自救。胡萬興和祝先國脫掉衣服後，緊緊抓住船舷，一個勁地哭，他們的話我聽得不是很懂，大概是說這次死定了。陳玉井不作聲，袁美銀暈船。但船一翻過去，就再沒聽到哭聲。 記者：你當時還做了什麼？ 吳：我趕緊跑回船艙，脫掉工作服，換上了沒買多久的新衣服，我當時心想，如果死在了海上，最起碼還是穿着新衣服去見閻王的。(笑) 穿好衣服再跑出來，船更加傾斜，大家趕緊拉下救生艇。陳文球和張海青最先跳上去，我跟着跳了，其他人接着跳進來。人一上來，救生艇就沉掉了。這時，漁船也翻了，我們7人剛好被漁船壓到海里。 記者：以前碰到過這樣的事嗎？ 吳：從沒遇到過。只是在電視上看過、聽老漁民講過。前段時間，新聞報道過一個女子在河上漂了一天一夜，漂過了100多公里還活着。我當時認爲是奇蹟，可沒想到這樣的奇蹟竟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聽老漁民講過，在海上出事，只要浮在水面上，要保存體力。這些經驗我一般都記在心裏，記得很牢。 我在船底下往上蹬了很多下，後來好不容易浮上水面，我就聽到張海青呼喊的聲音。我也大聲呼救，但沒過多久，張的聲音沒了，茫茫海面上就剩下我一個人的聲音。我當時想，這下完了。 2 救命的兩塊木板 -時間：18時許(出事後20餘分鐘) -地點：出事海域 -場景：沉船落水後最初的一刻鐘，是吳明紅人生最絕望的時刻。他一個人孤單地浮在海上，不時被一個大浪打進海里，直到兩塊木板的出現，讓吳明紅看到了生的希望。記者：聽說你喝了很多海水和柴油。 吳：是啊！一口一口往嘴裏灌。被救上岸後，我的舌頭和嘴巴全部脫皮，肚子一天到晚咕咕叫，一天拉10多次肚子，足足拉了一個多星期。太難受了。 記者：你在海上看到些什麼？ 吳：能看到遠方的碼頭和村莊的燈光，我知道它們離我很遠。還能看見附近來往的漁船的燈，但風浪很大，我怎麼也過不去。我只能使勁蹬腳，讓自己不沉下去。 那時真是痛苦到了極點。我在海上漂來漂去，一個大浪就把我打進水裏。海上風聲和雨聲都很大，我只有大聲喊叫着給自己壯膽。 記者：你都喊些什麼？ 吳：就是用鷹潭話叫我老婆的名字，說我對不起她，讓兩個兒子以後要聽她的話；還對我父親說，不能養老送終，是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 記者：轉機出現在什麼時候？ 吳：或許真的是我命不該絕，漂了十多分鐘，一個硬物碰到了我，一摸，竟是一塊10多釐米寬，1米來長的木板。我趕緊把它夾在左胳膊下。有了木板，我的腳就可以暫時不動。我當時告訴自己，儘量保存體力，多漂一分鐘就多一些獲救的機會。 半小時後，我又找到了一塊大木板，有半米寬、1米多長，木板上還有1釐米厚的海綿。我爬上了大木板，將木板的一頭浮出水面，另一頭壓下去，這樣就可以避開大浪，不吃海水。 爬上木板後，一來大浪我就趕緊閉上眼睛、嘴巴，等大浪過去再睜眼開口。當時我沒那麼絕望了，我想，只要能熬到天亮，就一定會活命。 記者：這段時間你哭過嗎？ 吳：沒有。直到被救起來，我都沒有流淚。因爲我知道，張開嘴巴哭不光消耗體力，一個浪過來還更容易吸進海水，死得更快。不過到了醫院，一見到我老婆，倒是哭了一場。 3 又渴又困又冷的4小時 -時間：20時許(出事後2小時20分) -地點：出事海域附近 -場景：吳明紅繼續在茫茫大海上漂泊，儘管爬上了木板，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這個極度漫長的夜晚。在海上已經漂流了2個多小時的他，飢寒交迫，開始犯起困來。 記者：你是怎麼在狂風巨浪的海面上熬過來的，餓嗎？ 吳：肚子餓得不得了。沒辦法，只能頂着。又餓又渴，還困得不行，直想打瞌睡。但不敢睡，我知道，睡着了就完了，再也醒不來了。而且在海水裏泡着也很冷，說不清有多冷，就是穿毛衣在岸邊都冷，我的背一直在跳，冷得發抖。 那時，一有小便，我就尿出來，那樣褲子裏會有一點溫度，可惜的是隻有那麼局部的一點點溫度，就一下子。 記者：趴在那木板上，你在想什麼？ 吳：那天是農曆十月十九，月亮還很圓，看到頭頂上的月亮，還要很長時間才能天亮，我就安慰自己，一定要堅持，現在政府肯定開始救人了。其實我也特後悔，平時都不出去的，爲何偏偏今天出來做事呢？再後來，又想到老婆這個時候還沒有下班，也不知道兩個兒子睡了沒。 記者：害怕嗎？ 吳：不怕！害怕我就不會再去打魚了。這次活着回來的另一個同伴，說什麼也不出海打魚了，但我今天(12月11日)又剛從海上回來。 4 用牙咬住救命繩被拉上船 -時間：21時40分(出事後4小時) -地點：“閩晉漁6008”號漁船 -場景：海上漂泊4個小時後，吳明紅被“閩晉漁6008”號漁船發現，已近虛脫的他，用牙齒緊咬住救命繩，最終獲救。上船後的吳明紅，想站起來，但一次次倒下去。 記者：你是怎麼讓漁船發現你的？ 吳：看着附近的漁船，我就大叫救命，船上的人全部跑出來，拿手電筒和探照燈出來照。後來，船調頭向我開過來，強烈的探照燈照着我。我心裏就想，我有救了。 後來他們拋繩給我，叫我拉住。我稍微一拉，就到了船的木板邊。他們叫我抓緊繩子，但我手上沒力氣，根本抓不住繩子。最後，我用牙齒咬住繩子，他們把我拉了上去。 記者：牙齒咬住繩子？ 吳：手實在沒力氣了，用牙咬是突發奇想。我160多斤，要活下來，真是太不容易了。 記者：上船後，有重獲新生的感覺吧？ 吳：沒有。一上船，我就想走到駕駛室去，因爲那裏有被窩，我很冷。但我站起來就倒下去，站起來又倒下去。他們把我扶進駕駛室，我一口氣喝了一小壺開水。 記者：鷹潭家裏人都知道你們的漁船出事嗎？ 吳：我父親可能不知道，我不想讓他老人家擔心。但有記者找過我姐姐，後來家人就知道了。 記者：他們知道後，有什麼反應。 吳：我姐那天給我打電話，一個勁哭。他們叫我回家，不要在外面捕魚了，說家裏種地也可以掙錢。 記者：今後有什麼打算？ 吳：我不識字，做生意也不會，做小工又賺不到多少錢。所以我還是要回到漁船上去。老婆叫我別幹了，說掙再多錢，人沒了有什麼用。但我想，翻船這樣的事情，在我身上應該不會再發生了吧。(笑)(記者劉剛) (來源：大江網-新法制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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