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陽潔 吃過晚飯,小寧回到靜悄悄的宿舍,利索地跳上牀,像往常一樣拉上牀簾,伸了個懶腰,然後迅速點開電腦裏剛剛下載的美劇《絕望的主婦》。 在自己的小空間裏,她肆無忌憚地爆發出陣陣笑聲,彷彿整個寢室只有她一個人。 實際上,宿舍裏的其他姐妹一個都不少:阿梅在自己的牀簾裏吃東西,微微發出“嚓嚓”的咀嚼聲;晶晶躺在牀上,安安靜靜地啃一本大部頭;小航則輕聲打着呼嚕,彌補昨晚看電影到凌晨3點欠下的睡眠。 一簾之隔,寢室被劃分成4個獨立的空間,每個人在自己的空間裏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薄薄的一張牀簾,像施了魔法一般,讓簾內外的世界變幻出無數種可能,給寢室的氛圍營造出一種微妙的平衡。 對女生來說,“私人空間”是個重要概念 寢室裏第一個掛牀簾的是晶晶。“聽師姐說,她大一的時候沒有及時掛牀簾,才幾天呀,新買的筆記本電腦就丟了。我的牀正對着走廊,爲了安全才掛的。”晶晶小聲說。 除了安全因素之外,她還有個祕密,始終沒有對別人說起。 大一剛進校,立志將來要出國的晶晶就開始在寢室裏狂背GRE。小寧回來了,看着晶晶手裏厚厚的紅寶書,她張着嘴半天才反應過來:“你現在就開始背GRE啊?太刻苦了!” 小寧說這話本沒有別的意思,可晶晶聽着總覺得不是滋味,尤其是“刻苦”兩個字,像錘子一樣“砰砰”地砸在心上,讓晶晶暗自糾結了好久。 好不容易調整了心情,繼續苦背,小航又回來了,進門就衝着晶晶喊:“看什麼呢?”說着隨手奪過來一看,吐了吐舌頭:“GRE啊?我還以爲是小說呢!” 沒過兩天,晶晶就率先掛上了牀簾。每天回到寢室把牀簾一拉,誰也管不了她是看小說還是背單詞了,“這纔算有了點兒私人空間”。 對很多女孩來說,“私人空間”是個特別重要的概念。因爲只有在這裏,她們纔會徹底放鬆下來,丟掉一切僞裝,迴歸內心,做最真實的自己。 “牀簾是我的保護傘。”作爲班長,玲玲學習成績優異,社會活動能力強,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精明能幹的女強人形象。而她呢,自然也很享受這種體面、有尊嚴的感覺。 “大家都說我是"大女子主義"。”玲玲爽朗地笑着。可是大家不知道,玲玲這樣的女孩也會失戀,失戀了也會哭。 “那幾天真的很想哭,但又不願意在大家面前哭。她們從來沒見過我這麼脆弱的樣子,一定特別不理解。” “幸好有牀簾,”玲玲說,“在自己的空間裏可以肆無忌憚地流淚,沒有人會看見,也沒有人會打擾。哭過之後,心情就好多了,我再精神百倍地出來,誰也不知道。” 玲玲扯了扯圍在自己牀邊的彩色布簾:“要是沒有它,我可能都睡不着覺呢,現在真的離不開它了。” “可以在牀簾裏幹很多不願意讓別人看到的事。”小寧捂着嘴笑個不停,“在裏面怎麼哭,怎麼笑,怎麼怪模怪樣地擺Pose,甚至偷偷吃零食,都沒有人管你。” “掛上牀簾,可以躲掉很多麻煩” 小米掛牀簾有自己獨特的理由。 她的牀在離門最近的下鋪,緊挨着電話。因爲這個“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一有人敲門,小米就要義不容辭地下牀開門;電話鈴一響,她又要無可推卸地伸手接電話。最討厭的是,每一個睡在上鋪的人要拿寫字檯上的東西時,一定是堆着笑臉,用無法拒絕的語氣說:“小米,你最方便,幫我拿一下嘛!” “憑什麼都是我?”小米一肚子的不樂意。可誰叫地理位置決定了呢! “掛上牀簾,別人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睡着了,可以躲掉很多麻煩。”小米心裏一陣竊喜。她還別出心裁地給牀簾縫上拉鍊,鑽進去之後一拉,幾乎密不透風了。 現在,小米下牀的步驟繁瑣了許多。果然,自從掛上牀簾之後,宿舍裏的人再也不心安理得地“剝削”她的勞動力了。 有時候有人敲門,小米也故意裝作沒聽見。“我不開門總會有人開的,”小米說,“在牀簾裏我沒有反應,可能是睡着了,可能是耳機開得太大聲了,反正大家會替我找到理由的。” 通過掛牀簾解決了麻煩的,還有零食大王阿樂。阿樂從小愛吃零食,甭管什麼時候,她的嘴裏就基本上沒停過。大一進校剛收拾完宿舍,她就掃蕩了附近幾家食品超市,瓜子、薯片佔據了半張牀。 可是同處一室,一個人獨享也不太好。剛開始,每次阿樂都慷慨地分給宿舍的姐妹們吃,可是她吃的頻率太高,分的頻率也太高,姐妹們索要,阿樂也不好意思拒絕,一個月下來,花銷大得驚人。 該怎麼辦呢?自從大家陸續掛上牀簾,這個困擾阿樂多日的矛盾終於解決了。現在,她每次拎着一大包“戰利品”回來,就一頭鑽進牀簾裏。至於她什麼時候吃、吃的是什麼,誰都不知道。 牀簾讓大家越來越轉向自己的世界 “大一剛開學那幾天大家都沒有牀簾。”小寧努力回憶着當時的情景,“每晚我們都臥談到深夜,彼此介紹來自哪裏,家鄉有什麼特色,自己成長的歷史和最近的八卦新聞,像什麼同學趣事啊,男朋友啊,簡直無所不談。” “那幾天也是我們相互交流最多的時候,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時不時就一起大笑。”小航補充道。 忽然有一天,小寧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看見了滿屋子封得嚴嚴實實的牀簾。“雖然時不時有聲音從裏面傳出來,但我一個人站在那兒,看着"空蕩蕩"的寢室,寂寞得恐怖!” “現在大家似乎習慣這種寂寞了,或者是學會忍耐這種寂寞了。”和小寧一樣,芳芳也是宿舍裏最後一個掛牀簾的。 “我是個話嘮,”芳芳吐了吐舌頭,“可是回來看見她們一個個牀簾緊閉,不知道都在幹什麼,也不好打擾。有幾次我甚至覺得,在寢室裏說話就像自言自語似的,經常要擔心自己起了話頭又沒人搭理,真憋死人了。” 更鬱悶的是,宿舍裏的其他人都掛上牀簾了,就芳芳一個人露在外面。“爲什麼鬱悶我也不太說得上來,反正幹什麼都不自在,好像幹什麼都有一雙眼睛盯着似的。”熬了兩天,芳芳也趕緊買來了布簾,掛上了。 “牀簾好像讓大家越來越轉向自己的世界,和宿舍裏其他人的交流少了很多。現在大家說的話也僅限於偶爾打個招呼,或者叫人幫什麼忙,很少再像以前那樣聊到深夜了。”小寧說,“有時想聊聊天,或者看到好東西想叫大家分享,探出頭一看,別人的牀簾都是緊閉着的,一肚子的話頓時就噎回去了。” 男生眼中的牀簾:好像自己把自己給孤立了 與女生宿舍被牀簾分割成N個“私人空間”不同,多數男生宿舍則是另一番景象。 “我們男生都不掛牀簾,掛上那玩藝兒有什麼用啊?孤立我們還是怎麼的?”在小張看來,掛牀簾是一種“不坦誠”的行爲,他甚至表示,不願意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這樣的人”指的是隔壁寢室的阿飛。小張說,每次在走廊裏看到那間宿舍裏阿飛掛着的牀簾,他都覺得很不舒服,“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阿飛是宿舍裏唯一一個掛牀簾的人,儘管顯得有些不合羣,但他還是很享受牀簾帶來的獨立的空間。 “我平時也不怎麼和宿舍的其他人交往,喜歡自己做自己的事。”阿飛說,“寢室很亂的時候,把牀簾一拉就好了,什麼都不用管了。” 阿飛愛好星相和塔羅牌一類在室友們看來比較神祕怪異的東西。“我不需要他們理解,也用不着和他們交流,但是既然住在一起,就只好用牀簾隔出我的私人世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阿飛說話的時候,一臉淡漠。 說起牀簾,愛好體育運動的時浩不禁露出難爲情的笑容。“有幾天我和宿舍的哥們兒鬧了點兒彆扭,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想的,就弄了張牀簾來掛上,有點兒不想看見他們的意思。後來沒幾天大家又和好了,我就摘了。” “其實當時自己的舉動挺幼稚的,大家有了矛盾更應該主動溝通,我弄個牀簾躲在裏面,其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回憶起這段“辛酸”往事,時浩有些不好意思,“感覺挺詭異的,好像自己把自己給孤立了,有時在牀簾裏面聽見他們聊有趣的事,想插句嘴,又覺得牀簾像堵牆似的,堵着人的嘴,憋死了。反正那東西我再也不掛了。” 延伸閱讀:集體宿舍享受溝通快樂 私人空間體驗內心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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