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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市書法教育工作者講述傳承實踐:
如今,整天對着電腦打字,人們寫字的機會越來越少,字也寫得越來越難看,不但經常提筆忘字,甚至幾乎忘了怎麼查字典……
會寫字就行,好不好看不重要——這樣的觀念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佔據了人們的大腦。
中國傳承了幾千年的文化精粹書法,在我們這一代人的手中正在日漸萎縮。
最後一批中學書法老師
“我可能是最後一批還在任課的中學書法課教師了。”十四中的陳傳武老師今年剛退休,幾家學校先後向他發出聘用邀請,最後還是被十四中返聘回去教書法課。
儘管陳傳武的書法課已經從原來的每學年30節縮減到20節,但學生們畢竟還是有書法課上。
“書法課學什麼?”陳傳武滔滔不絕地說,“書法的基礎課要從說文解字講起,每個漢字都有起源,它的發展歷史、構成都是要講的。比如說漢字‘莽’字,上面的草字頭和最下面的部分是從草,中間一個‘犬’字意思就是犬在草叢中奔跑。有的書法家在作品中就會把這個莽寫錯。我在天津市的書法大賽中任評委,每次都能挑出幾十個錯字。”
書法家的作品出現錯字常讓陳傳武感到非常尷尬。有一次,本市一位小有名氣的書法家出了一本作品集興沖沖地找到他,請孫老師給“提提意見”。
信手一翻,陳傳武心裏頓時犯了難。“我的老天,三個錯字啊!我還沒有來得及細看呢,隨便一翻就看見仨。先別提水平好壞,寫錯字代表什麼,沒有文化啊!”
他誠懇地指出了這些錯字,結果那位書法家非常遺憾地說:“爲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我這些呢!”
陳傳武聽完非常難過。他說,書法不僅是一門學問,更是一門藝術,啓蒙教師的水平很關鍵。
據悉,師範教育沒有書法專業,只有美術學院纔開設書法課程。上個世紀90年代初,陳傳武培訓過三期中學和中職的書法教師,共100多人。那時候他們大多在40到50歲,現在都已經退休了。現在,全市大多數中小學基本都沒有專門的書法老師,個別的學校讓語文老師或美術老師代教書法課。
十四中學有一個成文規定的傳統,就是把教師的鋼筆字和粉筆板書作爲考覈指標,每一位新調入的老師都要進行粉筆板書和鋼筆字的培訓考覈,並以此帶動學生對書法的興趣。
“審美啊,我們要做的就是提高學生的審美水準。”陳傳武說,“老師寫不好字,講的課再好,學生也會嘲笑他。能寫一手好字對學生會起到震懾作用,繼而學生們會對書法產生興趣。”
陳傳武老師的課在十四中只開給高一年級的理科學生,文科班的學生比理科班的多一節語文課,學校沒有辦法再給文科班的學生排進書法課。每次上書法課的時候,不少文科班的學生只能站在門口聽。
“很遺憾,真的是這種感覺。”
陳傳武對學生可以說是苦口婆心,“我上課經常做孩子們的思想工作,改變他們學書法沒用的錯誤認識。最實際的,從高考作文卷面來講,閱卷老師對於書寫規範工整的評判分數和卷面潦草的分數肯定不同。現在學生們就認數理化,我跟他們說,這三門課程在10年後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基本用不上,而二十年以後能和英語打上交道的人更少了,三十年以後基本上中學學的內容忘得差不多了,能夠跟隨自己一生的就是這筆字。爲什麼不把這跟隨自己一生的本事學好呢?”
“即使把書法課排進中小學課程表裏面,恐怕也沒有足夠的書法教師啊!”孫傳武說。
“當年我培訓的中學書法老師幾乎都比我年歲大,現在都退休了。”說這番話時,孫老師的寂寞明顯寫在了臉上。
“書法狀元校”是如何煉成的
1983年的時候,河北區紅星路邊一所中學被撤除改成小學,陸秀敏被任命爲重建這所小學的校長。老師,是從各校湊來的;學生,也是從各校湊來的。最讓陸校長頭疼的是孩子們沒有良好的學習習慣,正常教學無法實施。
老師們都說要趕緊抓教學,語文算術最重要。陸校長說不對,首先要抓孩子的好習慣。
“寫字吧,每天都單獨抽出一節課專門寫字。”陸秀敏決定了。
第一學期開設了軟筆書法課,給孩子們配備好了筆墨紙硯,孩子們也很感興趣。可是一個月下來,原本擦得很乾淨的1層樓,牆上玻璃上被孩子們拿毛筆畫得到處都是墨跡。只好全部改成硬筆寫字課,1人1支鉛筆,仍然堅持每天上1節書法課。
“慢慢地,孩子們能夠靜下來了,開始認真地坐在座位上集中注意力聽講。”陸校長說,“這件事我一直沒跟區教育局彙報。寫字還能寫出錯誤來嗎?”紅星路小學從1983年到1990年寫了7年的鉛筆字,全校師生就連後勤的工作人員都能夠寫得一手好字。1991年的天津市首屆小學初中教師書法大賽中,紅星路小學拿全了所有集體獎項。
“全市教育界都很震動。”陸秀敏說,“很多領導都問:‘紅星路小學在哪兒?’我們就這樣成了‘書法狀元校’。”
後來紅星路小學自創教材,每一個年級都有自己的硬筆書法練習冊,全部由老師編寫,裏面的字就是該年級需要學習的生字。紅星路小學出來的畢業生都能寫一手好字,就連小學畢業考試的卷子封上以後,幾個學校的卷子放在一起,閱卷老師從頭翻到尾,哪本卷子個個書寫漂亮,哪本就是紅星路小學的。
陸秀敏在紅星路小學堅持了14年的硬筆書法教學,這個傳統一直延續至今。每個年級都上書法課,每位教師都鑽研粉筆書法和硬筆書法。不少學生的家長就是衝着想讓孩子寫一手好字慕名而來。紅星路小學的書法教學經驗曾經被中央教科所在全國推廣。很多學校來學習時都問陸秀敏校長有什麼經驗,陸校長說:“其實就是堅持,這不是1年2年就能做好的事情,從起步到一個高峯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因爲教育也是有規律的。而且在教學過程中,我們還逐步意識到,讓中國民族的文化傳承到孩子們身上,是教育者該做的事情。”
“中小學書法教育不能廢止”
市書協常務副主席唐雲來說:“對於孩子的書法教育,現在已經到了一個近20年來發展的最低谷。中小學校十幾年前還在開設書法課,每個星期一節課。現在全市乃至全國的中小學開設書法課的了了無幾。”
“我們的書法教育從來沒像現在這樣不受重視。”唐雲來激動地說,“就是不坐這個位置,我也要這樣說。書法家協會是做什麼的?本來定位是專職爲書法家提供服務,可是現在不行,我們的工作內容又多了一項,給青少年書法學員授課培訓。”
“不做不行啊,中小學沒有書法課,青少年書法教育空缺嚴重啊!家長們更願意讓孩子學習英語、鋼琴,學校總是覺得課程緊張沒辦法給孩子們排進書法課。哪怕一個星期只有一節書法課呢,不至於上了高中,孩子們連毛筆怎麼拿都不會啊!”唐雲來對此憂心忡忡。
唐雲來說:“書法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中國的方塊字已經被世界公認爲一種簡便、易操作、節省篇幅、寓意深刻、易讀易懂的語言。而中國書法正是以這種語言文字爲載體的一種藝術形式,並且具有深刻的美的內涵,但是這種藝術的教育卻因爲近幾年來的'課程設置和師資'等原因開始萎縮,這對我們國家的瑰寶是一種浪費。”
唐雲來認爲,電腦的普及和各種漢字輸入軟件的使用,對於書法來說幾乎是一種災難。“不少中小學都開設了電腦課,但整個學校裏連一位書法老師都沒有。大學生、碩士、博士的畢業論文全都是用電腦打印的,甚至求職簡歷都是電腦排版,但是再個性化的設計也無法體現個人的文化修養。”
唐雲來希望通過媒體呼籲,“每個中國人都應該學習書法,懂一些書法、文字知識和文化內涵,不能隨着社會的發展,寶貴的文化財富被我們這一代人'荒廢'了!”新報記者李冰
立壯志十年趕上歐陽詢
58年前,河北省河間縣,一天傍晚,一個四歲男孩拿着媽媽給的錢去打醬油。村裏賣醬油的是一個破落的秀才,他一邊給小男孩打醬油,一邊癡迷地在油燈下伏案寫毛筆字。小男孩好奇地走過去踮着腳看。秀才寫的剛好是一個大地的“地”字。
“簡直太好看了!”今年62歲的田蘊章先生回憶說。當年打醬油的偶遇,讓年幼的田蘊章自覺對書法藝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對其日後走上研習書法的道路是一個關鍵的促進。
田蘊章出生在書法世家,父親、伯父的書法造詣在當時享有不小的聲譽。在家族10個兄弟中,田蘊章在10歲時就憑着聰慧和認真被父親和伯父認定爲家族書法的傳承人。
在田蘊章12歲時,伯父看他已經深具功底,便拿出家中珍藏的歐陽詢法帖《化度寺碑》要他系統臨摹,並規定“日課五百楷字”。田蘊章接過法帖發出豪言壯語:我一定要在十年內趕上歐陽詢!
“當時父親和伯父對視笑了一下,只淡淡回答了一句‘好’,我的自尊多少受到了些傷害。”田蘊章先生笑着回憶說,“那時我便在內心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在十年內趕上歐陽詢,在父親和伯父面前挽回自尊。”
正是這樣的豪情壯志,讓田蘊章從十幾歲時便開始書法學習的又一全新境界,“日課不少於五百”,對《化度寺碑》從點畫到結構進行了精細的臨摹,後又對歐陽詢的《九成宮》、《皇甫君》、《虞恭公》幾本中楷法帖進行系統的對臨、通臨、背臨和意臨,每日不少於5小時的練功時間。
當時,田蘊章家中並非很富裕,研習書法的用紙都是自己從街上撿來的。成年以後,他在工廠上班,也只能擠在10平方米的房間裏,等家人都睡熟了,在地下鋪上紙硯筆開始研習書法。通過刻苦學習和鑽研,田蘊章的書法功力突飛猛進,沒有辜負父輩的期望,終成一代書法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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