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為死者父親手持《屍體處理通知書》 回鄉相親，命喪『交通事故』 至今，每天一早起床，62歲的王光明總習慣性地往房子的那頭看看，可是，他再也看不到兒子王明軍打哈欠伸懶腰的身影了。發愣片刻，王光明渾濁的雙眼再度濕潤。 8年前，因家境貧寒，初中畢業的王明軍便輟學遠赴廣東打工。 『這娃，懂事。』王光明告訴記者，這些年，兒子盡管收入微薄，但每個月都寄些錢回家。兒子的這份孝心，一直溫暖著他的心。今年，眼看兒子已27歲，卻連個對象都沒找著，他開始急了，於是四處托人幫兒子物色對象。 好容易在鎮上找了個中意的姑娘，王光明趕緊通知兒子趕回來相親。11月20日，王明軍風塵僕僕地回到了久別四年的家鄉。為了讓兒子上門相親體面點，王光明特地掏出積蓄，讓兒子買了一輛摩托車。 王光明萬萬沒有想到，相親的事還沒安排好，意外就發生了。 11月23日下午2時許，兒子騎著那輛還沒有辦全手續的摩托車上街去了。『他走前，我還叮囑他，要早點回家吃飯……』回憶起此事，王光明情緒一再失控，用長滿老繭的手抹了一下眼淚。當晚，兒子並沒有回家吃飯，他也未在意。『年輕人嘛，貪玩。』 次日凌晨2時許，一輛小車突然開到了王光明的家門口。『他們說有點事，讓我上街一趟。』 可是，出現在王光明眼前的一幕，讓他無法接受。『兒子的屍體就放在路邊，渾身是血。』王光明說，當時，他覺得天都快塌了，一再向現場的警察追問：『我兒子是怎麼死的？我兒子是怎麼死的？』可沒人回答他。 當天，王光明等來的是縣交警大隊的一紙屍體處理通知書：王明軍因交通事故死亡，屍體已經檢驗，根據有關規定，請於2007年12月3日前辦完屍體喪葬事宜…… 王光明說，事後有人告訴他，當晚，兒子騎摩托車經過鎮上時，一頭撞向街邊的門面，導致當場死亡。 『這怎麼可能呢？』對此，王光明覺得非常蹊蹺。『按照常理，街面那麼寬，以兒子的技術，不至於突然撞到街邊的門面上』。 不過，雖然心中疑雲重重，但在有關領導的勸說下，王光明還是將兒子的屍體運回家，按當地農村的風俗進行了安葬。 摩托車出事前曾遭追趕？ 當晚騎在摩托車上的，除了王明軍，還有一個叫周德恩的年輕人。據其回憶，當晚10點過鍾，他從朋友家裡出來後，正好在街上遇到王明軍，便搭乘他的摩托車回家。 可是，周德恩剛剛坐上摩托車後座，『身後一輛警車突然響起警笛聲，追了上來，車上的人大喊「站住」。』周德恩說，見狀，王明軍突然發動摩托車，一路疾馳，『時速大約有60碼』。這下，周德恩急了，連聲叫停：『你跑什麼跑？又沒犯法！』話音剛落，摩托車駛出大約500米後，一頭撞向街邊的門面，周德恩也隨之失去了知覺。 周德恩的父親周福培告訴記者，當他趕到瓮安縣醫院時，兒子昏迷不醒，渾身是血，『醫生檢查後說，兒子的左上肢與左下肢多處粉碎性骨折，脾髒大量出血，必須先做脾髒手術。』 手術整整進行了4個多小時，直到6天後，周德恩纔在醫院裡醒來，期間還一度神志不清。在得知王明軍已經死亡的消息後，周德恩胡話連連，異常痛苦。 周德恩的女友盧瓊說，事發後，她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發現男友和王明軍躺在街邊門面前，他們的身邊還停著一輛警車，在確定王明軍當場死亡後，警車將男友送往醫院搶救。 被撞門面是一家鞋店，在得到王光明850元的賠償後，店主將損壞的門板和玻璃櫃換掉，重新開始營業。現場已經看不出『車禍』的痕跡了。 據鞋店隔壁的王國林說，當晚，他正准備睡覺，突然聽到樓下『轟』的一聲巨響，當即操起照明燈，結果，他從3樓窗戶往下一看，鞋店前躺著兩個血人，地上流了一攤血，一輛摩托車卡在了鞋店木板門裡。而在1米開外的地方，正站著一名民警。 鎮上的居民李正江說，當晚，他回家途經街上時，看到一輛摩托車和一輛警車一前一後衝了過去，開出幾百米後，當摩托車撞向門面時，從警車上下來了一名民警。 在街上做生意的舒某某也證實，當晚他正在自己的門面裡打點生意，突然聽到警笛聲，一輛警車從街上疾馳而過，大約一分鍾後，有人打電話告訴他，出『車禍』死人了。 至今，躺在醫院裡的周德恩堅持認為，是警車追趕摩托車，纔導致王明軍失控，當場撞死，也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傷害。 街上發現一顆子彈 當地居民陳瑞祥告訴記者，事發後，民警將他請到派出所，要求他簽字證實當晚派出所的警車停放在『原地』(離『車禍』現場大約500米)，並未追趕摩托車。 此前，陳瑞祥目擊了5名年輕人被派出所民警勒令蹲在地上的情景，現場確實停放著一輛警車。於是，他簽了字。 『我們好冤啊……』金雲坡便是5名年輕人中的一人，提起此事，他顯得憤憤不平。據他介紹，當晚9時許，他上街吃完粉後，正好遇到騎摩托車的周坤和李光德，便讓他們搭上一程，准備回家，沒想到，他們剛開出大約150米左右，迎面開來的一輛警車在他們面前突然一個急剎，停了下來。隨後，從警車上下來五六個人，有的穿警服，有的穿便衣。 『楊育平所長掏出手槍，朝天鳴了兩槍，並大聲呵斥我們「不要動」。』金雲坡等人說，他們3人及另外兩個路人趕緊蹲下，民警上前逐一對他們搜身。 金雲坡等人說，楊育平隨即將他們抓到派出所，關進了地下室。大約半個小時後，卻又突然讓他們進辦公室烤火，並且態度極為和氣，對他們說，今天做錯的地方請原諒，但並未讓他們離開派出所。直到次日凌晨3點鍾左右，5人分別被錄了口供後，纔被允許離開派出所。 金雲坡說，在派出所裡，他們聽說了街上死人的消息。至於為什麼被叫到派出所，又錄了口供，他們至今不知道原因，在錄口供時，民警也只是問了一些諸如『在街上做什麼』之類的問題。 走出派出所，金雲坡等人再次路過事發現場，發現地上有一顆手槍子彈，彈殼上還刻有『11』和『95』兩組數據。出於好奇，他們將子彈撿走了。『估計是民警不小心遺落的。』 據在附近經營店鋪的王學強稱，5人被勒令蹲在地上時，他湊上前想看看是怎麼回事，沒想到被一個民警扇了幾耳光，而且對方態度蠻橫，身上還有一股酒氣。 受害人家屬期盼真相 記者找到珠藏鎮派出所，得知楊育平已調往其他鄉鎮，派出所民警也拒絕透露當晚的相關情況。記者隨後撥通了楊育平的手機，可當記者說明身份後，對方就掛斷了電話，再次撥打，手機已經無法接通。 在瓮安縣公安局，記者先後找到兩位局領導，對方均稱對此事不知情。針對現場遺失子彈一事，其中一位領導進行了簡單記錄後明確告訴記者，子彈和槍是警察的生命，是不能也不允許遺失的。 縣公安局局長申貴榮告訴記者，經他向楊育平了解，當晚，派出所接到群眾反映，街上有人聚眾斗毆，由於派出所及時出警，制止了這場斗毆，斗毆人群也隨之散開了。但民警剛剛返回派出所，又有群眾打來電話稱，街上又有另一場斗毆。可民警趕到現場時，斗毆雙方已經打開了，為此，楊育平連鳴兩槍纔制止了斗毆，隨後，民警將其中5人帶回派出所詢問，這時，派出所又接到報警，聲稱街上有人死了。民警到現場看了後，立即聯系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前往勘察，最終，認定這是一起交通事故。 申局長說，『車禍』距離斗毆現場足有500米，與民警鳴槍沒有關系，至於有沒有警車追趕摩托車等問題，如果家屬對此有疑問，局裡可組織專案組重新調查。 采訪中，不少當地居民說，對於當晚是否有人聚眾斗毆一事，他們並不能確定，但很有可能王明軍遇到正在執勤的民警，當民警欲對他進行盤問時，王明軍因摩托車尚未辦理完手續，擔心被沒收，所以懷著僥幸心理，欲逃離現場，結果驚慌中出了事…… 自從兒子死後，王光明一下子蒼老了很多，原本指望兒子養老送終的願望也落空了。王光明說，他盼望著能早日知道兒子死亡的真相，以告慰他九泉之下的亡魂。 與此同時，這段日子，周福培也飽受煎熬。兒子出事後，他每天都在為借錢而奔忙，一個月下來，幾乎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借遍了，也只為兒子籌到34000餘元的醫療費，『後續治療怎麼辦？兒子會留下後遺癥嗎？』對此，周福培感到很茫然，他也迫切希望能為兒子討個說法。 (本文來源：貴州都市報 作者：何星輝倪丹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