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龍拍虎』的看客還未散盡,『貞操MM』的圍觀者已粉墨登場,2008年的網絡江湖,注定是『看客』的江湖。
辭書裡,我們看到關於『?客』的釋義,『為一定的目的奔走,從事其活動的人』,有人不禁會問,看客是一種什麼『客』?
魯迅的名篇《示眾》裡,我們曾看到這樣對於『看客』的描述:『霎時間,也就圍滿了大半圈的看客……待到增加了禿頭的老頭子之後,空缺已經不多,而立刻又被一個赤膊的紅鼻子大漢填滿了……』。
在這樣的『看客』描述裡,我們看到的是一些麻木的魂靈,一種舔血狂歡的場景,一個超然事外的人群。在網絡上對於『貞操MM』口誅筆伐中,在對這一事件不厭繁復的描述中,我們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場現實版的、赤裸裸的《示眾》,而這樣的『示眾』,在如今的網絡世界,不是第一次,也絕非最後一次。
看客,古已有之,於今未絕。魯迅筆下首善之區西城馬路上的這一幕,不斷在上演,只不過看的形式更花樣百出,途徑更多,通過互聯網不出家門就可看到各種奇聞軼事。
『貞操MM』的事件主體是幾張語焉不詳的照片,一個面目模糊的男子和一眾群情激憤的看客。這一事件描繪的是一個語境缺失,並有著無盡意淫和想像空間的意象,它挑逗的是早已冷漠的看客神經,燃點的是無關痛癢的痛斥怒罵。
如果說貞操MM著實在酒吧裡公然與男子做愛,這無疑是一種悲劇,這是無限挑戰社會道德底線,並將個人道德淪陷到最低點的悲劇。背後一眾看客——那些在這篇貼子裡謾罵的、嘲諷的、叫囂的、沈默的……又何嘗不是一種全民的赤裸示眾?也何嘗不是一出『看示眾者』的社會悲劇?
我們細心地發現,圖片中其餘人不是神情麻木便是面目模糊,只有『貞操MM』一個人位於畫面正中心,像極了法國畫家歐仁·德拉克羅瓦名作《自由引導人民》中的『自由女神』,光鮮而奪目。
這難道是一種巧合?不,這正是這個網絡時代的一個意象!她和各位『看客』恰巧構建了一個荒誕場景:聚光燈下的『被示眾者』以及躲在陰影背後的『看示眾者』共同上演了這出悲劇。
魯迅先生為何把『示眾』做為最頑固的國民性頑疾而一再描寫這一意象?正因為『示眾』表達的是兩個群體的悲劇,被肆意踐踏的正是『被示眾者』與『看示眾者』的生命影像。
他曾將悲劇定義為:『悲劇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事件的主角『貞操MM』和背後的『看客』共同上演的這出雙重悲劇,毀滅的正是這個社會最『有價值』的東西——理性的判斷與堅持良知!
『貞操MM』畢竟是戲劇性的,不可能天天上演,事件背後,最深層的普遍性悲劇在於,當『看客』們沒有什麼可看時,他們也會千方百計地找尋著觀看的材料,就像《示眾》結尾,熱鬧過去了,胖大漢就在槐蔭下看那很快地一起一落的狗肚皮,這是更日常的更普遍的情形,但其沈痛決不亞於前者,因為有如此國民的民族,是沒有希望的。
如果說對於『虐貓事件』、『銅須門』、『偷拍發廊MM』的引發爭論尚是我們殘存的理性與憤怒,那麼炒作『史上最毒後媽』、『大胸MM王紫嬌』、『貞操MM』,卻著實為『看客』們修建了一根恥辱柱。
若這一事件會警醒一些『看客』,那麼這是我在這一事件中,看到的唯一價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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