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與世隔絕,工作性質連最親近的家人也毫不知曉;他們整日身着白大褂,置身於無菌環境之中,經常還需在防彈玻璃工作間內作業;他們每天都面臨輻射的風險,濃密的頭髮會在退休前掉光,但其勞動成果卻被輕描淡寫地稱爲"產品"……俄羅斯《莫斯科共青團員報》23日刊登一篇題爲《核彈組裝者》的文章,披露了前蘇聯核彈組裝人員神祕、無奈和孤獨終老的生活...... 作爲蘇聯核彈的組裝者,他們爲"鍛造國家核盾牌"奉獻了青春。弗拉基米爾·扎伊採夫便是這樣一位無名英雄,他親手裝配了至少300枚以上的核彈。 嚴格篩選籤保密書 農專畢業後,扎伊採夫便響應政府號召去開墾處女地,隨後前往軍隊服役,並被送往位於烏茲別克斯坦的航空技術學校深造。扎伊採夫以全優的成績通過考試,前往莫斯科郊外的庫賓卡服役。 1957年,一批高層軍官來到他所在的營地,這些人是來爲核工業招兵買馬的。 軍官問扎伊採夫:"你是否願意穿白大褂在車間工作?是否希望掌握全新的、甚至不是每位將軍都有機會了解的新技術?"他們描述的工作條件令所有人動心不已,大家紛紛報名,但最終只錄取了包括扎伊採夫在內的4人。 克格勃對4人的履歷及家人政治面貌進行了半年的漫長審查。有位入選者的堂兄弟曾有過一次偷竊紀錄,此人馬上被除名了。此外,他們還接受了兩次相當嚴格的體檢。 經過層層篩選的人員乘坐被簾子遮得密密實實的汽車,抵達莫斯科西郊的一處祕密地點。大門打開,是戒備森嚴的哨所和三層電網。樹林裏分佈着簡陋的平房,這便是宿舍和指揮部。 "我們被單獨叫去訓話。上司用5分鐘介紹了駐地情況,半小時介紹了我們肩負的責任。我在保密協議上籤了字,這意味着自己將在這片森林裏過上離羣索居的生活……"回憶那一刻,扎伊採夫顯得有些無奈。 工作細密堪比醫生 在接受培訓後,扎伊採夫與工程師和技術人員開始了"特級絕密"的工作。 他對自己組裝的第一枚原子彈記憶猶新。這是一枚剛設計出的試驗品,3噸重、3.5米長、1.7米高,像個怪物。他們忙了一週時間才組裝完畢。 他感覺自己更像是外科醫生而不是組裝工人:白大褂、帽子、專用拖鞋、手套,無菌環境堪與手術室媲美。 各個零件被裝在木盒子裏,運抵該處,大零件則是通過集裝箱送來。每安裝一隻墊圈,就要在專門的記錄本上做上標記,每道工序完成後都要經過三重檢查,先是級別更高的軍官,然後是技術檢查處的代表,隨後還得由總工程師過目。 克格勃人員通常也會在場,他們是所謂的"圖書管理員",但現場沒有圖書,只有很難辨認的藍色圖紙。即使是在組裝車間裏,"炸彈"一詞也是禁止使用的,大家只能用"產品"來稱呼。 車間裏存放着很多桶酒精,大家用它來洗手,但如果有人喝酒,會馬上被解僱。因爲組裝核彈需要全神貫注,絕對大意不得,畢竟經手的是可裂變物質。 扎伊採夫很多次將原子彈的核心部位拿在手上,它看上去像只鵪鶉蛋,很難想像這東西能夠毀滅一座大城市。組裝前,爲消除緊張情緒,他都會用溼毛巾擦手,核心部位通常是在防彈玻璃工作室內組裝的。 最初,扎伊採夫天天都有命懸一線的感覺,後來便習以爲常了。 工作車間裏有輻射劑量計,但它所測的只是伽馬射線的輻射,而非核彈的輻射。上級不會讓扎伊採夫接受身體輻射檢查,醫生也不會將患病原因如實相告。有時碰到"髒"零件,工程師會提醒大家趕緊裝好,然後離遠點。大家都心知肚明:輻射是無時不在的。有時鼻子突然出血或是肚子不舒服,那肯定是輻射惹的禍。扎伊採夫打掃過一處存放熱核導彈的地方,在那裏遭遇過量輻射,一個月裏全部頭髮都掉光了,再沒有長出來。 風景很美生活枯燥 在親手組裝核彈的同時,扎伊採夫還需要值班。距離指揮部不遠的草叢中停放着幾架退役的飛機。爲了讓距駐地30公里處的村民誤以爲這裏是飛機場和技術維修基地,每天凌晨4點,扎伊採夫和同伴都會開動飛機發動機,讓它不斷轟鳴。沒有特殊許可,人們無法離開此地半步,如確實需要離開,要提前半個月提出申請。 家人一直不知道扎伊採夫具體從事什麼工作,母親很想來探望兒子,但他始終沒能滿足老人的心願。不過,每3天會有郵車送一次信過來。 軍事重地中的生活與監獄有幾分類似,無處可去,出了車間就是宿舍,每天都是這樣枯燥的生活,扎伊採夫只能靠射擊打發時光。 但扎伊採夫還是有些懷念那裏的生活:"人不多,大家彼此認識,出門也不用上鎖……風景很美,還有狍子和駝鹿經常來串門。與其他地方相比,這裏物資供應非常充足,就像是共產主義社會……我的月工資是320盧布,在當時相當可觀。" 25年裏,扎伊採夫記不清自己組裝過多少枚導彈、航空炸彈、魚雷。他沒有留下過車間的照片,因爲這屬於絕密。他的軍服上掛着10枚勳章,榮譽證書多得連箱子都裝不下。 每逢新年,扎伊採夫都會給同班組的夥伴寄賀卡,但今年尚未收到任何回覆。他很不願意相信,18人中只剩下他一人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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