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寒冷的春節,冰雪的陰霾仍然籠罩着南方災區。那裏的百姓怎樣過年?這個問題令全國人民牽腸掛肚。
除夕前,“新華視點”記者繼續在災情最重的省份走訪,看到的幾個樸素場景讓我們感動不已。在中華民族最重要的傳統節日裏,真愛的溫暖給困境中的人們帶來了力量。
郴州:點點燭火照亮冰雪孤城
2月2日,湖南郴州市北湖區夏家桃老人與家人點着蠟燭吃晚飯。受嚴重冰雪災害影響,湖南省郴州市多處高壓輸電塔及電杆倒塌,全市電力設施遭到嚴重破壞,大部分城區出現斷電,給市民生活帶來不便。
國家電網下達任務:大年初一前恢復郴州供電
大年三十,郴州依舊陰着天。如果不戴手套,在外面走一會兒,冷氣就會滲到骨頭裏。湖南南部的這座小城停電已經11天了。
中午12點,記者在北湖區下湄橋社區採訪時,忽然被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吸引住了,拉的是《梁祝》。循聲找過去,記者來到一棟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建的老樓下面。琴聲就是從一層的一間背陰面屋子傳出的。推門進去,昏暗的屋裏竟然有7位老人圍桌而坐,拉琴的是其中比較年輕的一位。
後面的廚房裏還有人進進出出,聽得見炒菜的聲響,飯菜香味已經飄出來了。一打聽,原來是社區居委會的服務人員在請孤寡老人和困難戶吃年飯。
這位民間小提琴演奏家名叫雷新春,今年57歲,在一次火車事故中高位截癱,一直與78歲的老母親相依爲命。這間房子就是他的家,因爲在一樓,便於腿腳不靈便的老人們進出,居委會就把這個小小的“春晚”安排到了這裏。
看見生人,雷新春停止了演奏,害羞地摸着頭上洗得發白的舊布帽,連聲笑着說:“拉得不好,拉得不好。”
可是老人們起鬨:“咋個不好呢?再拉一個!”
雷新春說:“那我拉二胡吧。”
記者這才注意到,牆上還掛着一把舊二胡,有根絃軸掉了,用半根白色的圓珠筆代替。他一臉沉醉地拉起了《夫妻雙雙把家還》,一位年輕的社區女服務人員和着琴聲高聲唱了起來。
80歲的黃春得老人說,她並不覺得這次災害帶來太多困難,雖然停電有些不方便,但是社區給她送來了水、米、煤和棉衣棉褲,凍不着也餓不着。她說:“給我的煤都是社區彭書記自己家的,他真是個大好人!”
飯菜端上來了,擺了滿滿一桌,有扣肉、燉雞、釀豆腐、汆丸子、醬豬蹄等,都用大碗盛着,整整10個菜,社區主任李煥說這叫“十全十美”。主食當然是餃子。老人們拉着記者坐下吃了兩個,小蔥豬肉餡的,還放了蝦仁,很香。
記者忽然覺得腳下很暖和,低頭一看,原來桌子下面還放了個小小的火爐,裏頭的蜂窩煤正燒得通紅。
老人們吃完又唱,這回,98歲的周淑勤老太太也唱了個《蘇三起解》,唱得顫顫巍巍,卻有板有眼,博得一片喝彩聲。她說:“有政府照顧,有鄰居幫忙,再大的災我也不怕。”
年輕人又在桌上和窗臺上點起了10支蠟燭,燭光搖曳,照着老人們的笑臉。
貴州:電力工人搶出人間春色
2月4日,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電信局工人在加緊搶修受損的電話線路。目前,爲儘快修通受冰凝災害天氣破壞的電話通信線路,貴州省電信系統職工頂風冒雪,全員投入搶修工作,力爭讓受災羣衆在春節時能通過電話向遠方親朋拜年。
貴州25個縣恢復通電 13個縣部分恢復通電
貴州農民李寶強活了67歲還沒見過這麼大的凝凍,如今已不算奇聞,奇的是竟然有75位“遠客”來到他家,跟他一起過年。
他們全是來自雲南電網公司的搶修人員。1月中旬以來的大範圍持續凝凍天氣,使貴州省三分之二以上的輸變電線路受損,數十個縣市區先後斷電斷水。相鄰幾省的上千名技術人員火速馳援貴州。
1月25日,一撥來自雲南羅平的電力工人來到龍裏縣谷腳鎮觀音村,被安排在李寶強家的兩層樓房內紮營,展開了一場恢復供電的攻堅戰。
大年三十中午,記者來到李家,看到門口支着一口大鍋。掀開鍋蓋,裏面燉着的大塊豬肉已經煮沸,直冒熱氣,濃郁的香味在寒冷的空氣裏格外饞人。李寶強的老伴吳韋秀切好一大堆蘿蔔,三下兩下丟進鍋裏。
“前兩天貴陽供電局的領導們送來兩頭殺好的豬,整整一車蔬菜,這就算是改善生活了。”吳韋秀說。老兩口打算除夕晚上多準備幾個菜,給客人們改善改善伙食。李寶強說:“多不容易!老遠來到貴州,過年也回不了家。”
但是在33歲的雲南電網工人顧友林看來,吃飽肚子最重要:“關鍵要量夠,味道好壞倒在其次。”在冰天雪地裏攀鐵塔、架電線,不僅危險異常,體力消耗也很大。
另一位工人羅書文說:“家裏人本來以爲我們呆不了多久,誰知道貴州電網受損的情況這麼嚴重。我父親在電視上看見搶修人員騎在電杆上架線,緊張得要命。昨天還打電話來,千囑咐、萬叮嚀,叫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記者看到,爲了安頓這75位客人,李寶強家屋裏簡易鐵牀一個挨着一個,擺得密密麻麻。
幾天前,老李貼了幾副春聯,正門口的一對,是他從報紙上抄來的。上聯是“萬衆一心抗凝凍”,下聯是“竭盡全力保民生”。眯着眼睛看看,老李挺滿意:“說得多好啊,橫批還是用那句老話——春滿人間。”
萍鄉:災年真情泯恩仇
2月4日,支援江西省萍鄉市的陝西抗冰搶險突擊隊員在山中用積雪解渴。來自陝西電力公司的120名抗冰搶險突擊隊員正在江西省萍鄉市與當地電力公司員工攜手奮戰,搶修因雪災受損的輸電線路。搶險突擊隊將搶修萍鄉電網連接江西主網的500千伏聯絡線,爭取在春節前夕完成倒塔的拆塔工作。
對於江西萍鄉白竺鄉太陽升村佛坑組65歲農民劉洪桂來說,今年的春節是他一生以來最難忘的春節。不僅見到了生平最大一場冰雪,還解開了一個多年的心結。
他曾是個計劃生育“超生戶”,政府罰他繳了社會撫養費。爲此,劉洪桂一直耿耿於懷,村裏要辦什麼公益事業,他從不支持,還百般刁難政府,一度成了鄉村幹部眼中的“釘子戶”。
然而,面對這一次歷史罕見的雨雪冰凍災害,政府沒有忘記他。
農村電網剛好經過劉洪桂家屋後,厚厚的冰雪覆蓋使那根電線杆隨時可能倒杆,他家的房子面臨被壓垮的危險,一家人整日戰戰兢兢。就在這時,鄉村幹部上門來勸他搬離。劉洪桂起初像往常一樣態度強硬,說“不搬”。其實他是擔心天寒地凍,沒地方過年。
後來幹部們幾次上門做工作,劉洪桂開始試探請求政府找個替代的地方居住。幹部們很快找到村裏小學的幾間教室,供他一家6口暫住。隨後,又給他家送上50公斤大米、一牀棉被,還有幾包蠟燭,劉洪桂非常感動。
他情不自禁地對副鄉長說:“以前超生、對政府不滿都是我不對,請你們原諒!”
大年三十,記者在這裏看到,村裏道路上的積雪還有二三十釐米厚,電還沒有通。全白竺鄉有1.6萬人受災,但鄉里已經調來了27臺柴油發電機,提供給羣衆使用,還調運了21噸大米,其中發放給困難戶、五保戶的都是免費。
劉洪桂說:“今年春節,年夜飯只有燭光相伴,但政府的幫助實實在在,讓我們全家在冰天雪地中也暖洋洋的。看來,關鍵時刻還是要靠黨和政府!”
廣東:今年春節沒有異鄉人
資料圖片:今天上午來火車站回家過年的旅客有減少,很多旅客都辦了退票決定留在廣州過年。
廣東省委書記汪洋 火車站裏話溫暖
歷史罕見的風雪,堵住了數十萬遊子的回家路。在廣州富力廣場做了7年清潔工的明興洲今年特別想回家,這麼多年他只回去過兩次。他說:“父親去世,就剩下73歲的老母親了,手腳長滿了凍瘡,連樓梯都下不了……”
可是2月1日早上,明興洲一家三口緊緊攥着晚上10點回安徽的票,提前趕到廣州火車站時,眼前黑壓壓的人潮一下就把他們鎮住了。懷着“排除萬難”的決心,一家人在寒風凍雨中堅守了28個小時,回頭一望,只前進了10米,離候車室還有200米。回家的計劃只好改變了。
退了車票,明興洲立刻給母親寄去2000元。電話里老母親說:“我身體硬朗,你們在廣州過年也很好,放心吧!”
“雖然不能與家人團聚,但留下一個人,廣州火車站就少了一分疏散的壓力。”這樣想,明興洲沮喪的心情總算好受了一點。
打工妹胡小燕剛剛當選爲全國人大代表,老家的小女兒幾度住院,她十分牽掛,但她還是帶頭響應政府留粵過年的號召,還不斷打電話、發信息,勸說滯留在廣州火車站的同事留下來。
“今年回不去明年可以回,安全最重要,不是隻有回去才能表達孝心,多打打電話回家也可以啊!”在她的勸說下,50多位同事回到了廠裏。2月2日胡小燕所在工廠特地爲留廠過年的1000多名外來工舉辦了一場“春晚”。
“走不了,就留下來過年吧!”
“雨雪路難行,留粵好過年!”
“留在這片您灑下過辛勤汗水的第二故鄉過一個特別的春節吧!”
連日來,這些溫情的話語撒滿了南粵大地。1246萬外來工在政府的號召下留粵過年。
大災之下,他們體驗着別樣的溫暖。有的廣州本地市民發起了“愛心房”行動,讓出自家多餘的住房,安置外來工;有人推遲了出行計劃,只爲給外來工獻上一場義演;有的工廠則爲外來工免除了住宿費,並免費提供所有娛樂設施。廣東全省424個旅客景點向外來工實行門票價格優惠。許多電影院、文化活動室優先向留粵外鄉人開放……
家,因爲風雪被阻隔得很遠,但家其實離得很近。這個春節,南粵沒有異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