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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婦女懷胎9月，剛剛受了驚嚇。她親眼目睹自己的父親和叔叔被炸彈炸死。而孩子就快出生了，她的家人不敢把她送到醫院，怕被無法無天的教派武裝綁架或殺害。於是，跟許多伊拉克人一樣，只能求助“地下接生婆”。 在一間沒有窗戶、冷風嗖嗖的小房間裏，40歲的薩米拉·馬吉德——這間地下產房的主人開始工作了。很快，一個女嬰降生了。不過，她沒哭。馬吉德告訴產婦家人，可能還有麻煩。 她仔細檢查嬰兒的嘴巴，發現沒有呼吸。於是，她用手搖晃嬰兒的身體，開始還很輕柔，後來用力越來越猛。但嬰兒依然沒有任何反應，焦急的馬吉德想到了她從母親(也是一名接生婆)那裏學來的土方法。“我朝嬰兒的嘴裏呼氣，”接着開始用針扎新生兒的耳朵。眨眼之間，嬰孩呱呱而啼，她活過來了。馬吉德終於鬆了一口氣。 在如今混亂的伊拉克，越來越多的槍口瞄準了醫院和診所。幾天前，一位遜尼派女子帶着她兩個月大的嬰兒去醫院開出生證明，結果被綁架，母子雙雙遇難。許多臨產的孕婦不得不依賴伊拉克2000名“地下接生婆”以及3000名農村助產士。之所以說是“地下”，因爲她們都沒獲得國家許可的助產執照，也沒接受過專門的醫療培訓。 馬吉德就是這些“地下接生婆”中的一個。在過去10年裏，她接生了300多個孩子。馬吉德屬於遜尼派，但她對所有患者一視同仁。有孕婦來敲她家水泥樓梯底下的一個小門，馬吉德就會引領着“客人”到她的產房，那是一間簡陋的屋子，裏面放着一臺冰箱，旁邊的櫥櫃裏有止痛藥、針筒、消毒劑、一個聽診器和其他醫療物品。牆上掛着一幅黑白的嬰兒照片，上面用英語寫着“To be or not to be”(生存還是死亡)。 生存還是死亡？這的確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與2003年伊拉克戰爭前相比，現在伊拉克新生兒的死亡率更高。醫療專家將這種狀況歸咎於糟糕的衛生政策和持續的戰亂。爲了提高嬰兒的存活率，伊拉克衛生部門建議婦女到政府開設的1848所醫院和診所生產。但那些待產的伊拉克孕婦並不這樣認爲。有9個月身孕的尼瑪對醫院嗤之以鼻，稱那是“一星級賓館”，“現在的醫生就像商人，根本不顧患者的痛苦和需要”，她說，“許多人家都出不起錢上醫院”。據調查，在伊拉克公立醫院生孩子的費用大約是35美元，私人醫院需要350美元，而請“地下接生婆”接生，最低只需要18美元。33歲的哈米爾懷孕7個月了，她沒有按醫生要求定時做超聲波檢查。因爲做一次就要18美元，而她一家的經濟來源，就是做教師的丈夫一個月110美元的工資。 在馬吉德看來，除了經濟因素，目前待產婦女孕期超長、高血壓等症狀都在影響新生兒的健康。馬吉德說：“在現在環境下，我勸父母們不要懷孩子。一方面是戰爭造成的污染太嚴重了，另一方面，產婦和嬰兒很難得到專業而充分的照料。” 馬吉德和其他許多“地下接生婆”一樣，都是從母親那裏學會接生的。但她承認由正規醫院提供的助產培訓非常重要。“護士是第一個抱嬰兒的人”，她說，“如果護士有什麼問題，就會影響到剛出生的孩子。”但在地下產房，根本沒有這樣合格的護士。 馬吉德說，伊拉克的母親們必須隨時爲她們的孩子而戰。她自己的經歷也說明了這一點。 一年前，馬吉德“計劃外”懷孕了，她已經有兩個十幾歲的男孩，但她和做汽車經銷商的丈夫都想要一個女孩。她想，也許這一胎就是女孩，於是決定把孩子生下來。馬吉德定期檢查血壓，注意吃保健食品，還打了疫苗。 在她懷孕9個月的時候，意外發生了。一天早晨，一個汽車炸彈在她家外面爆炸。馬吉德想逃出去，但丈夫硬把她拉到簡易產房躲起來，很快第二顆炸彈爆炸了，她倖免於難。 爆炸發生後不久，馬吉德就開始大量出血，丈夫迅速把她送到醫院。她原打算在家由母親幫她生下孩子，但醫生建議她剖腹產。馬吉德同意了。 馬吉德在醫院生下一個男孩，體重不到3磅，呼吸困難。馬吉德給他取名哈茂迪。醫生說嬰兒需要在保育箱裏吸氧，馬吉德和丈夫只好去找有保育箱的醫院。但是費用非常昂貴——每晚10美元。馬吉德負擔不起，只好把兒子帶回到父母家，在房間用電暖器取暖。 一年過去了，在馬吉德整修一新的房間裏，哈茂迪翻滾摸爬，看見陌生人時還常常發出快樂的尖叫。他成了那些來她家待產的孕婦的希望象徵。 馬吉德的丈夫曾想過搬到約旦生活。但馬吉德不願意：“我不能不幹接生這一行，這是我家族的事業，我喜歡幹這個。減少別人的痛苦使我快樂，它讓我更靠近真主和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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