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前,王麗(化名)不堪忍受家庭暴力,將丈夫殺死。此後,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她無期徒刑。1993年,因表現良好,她被法院改判爲有期徒刑18年。此後,她多次獲得減刑。昨日,她刑滿釋放。 在獄中生活了18年3個月零8天,昨日是王麗出獄的日子。在這18年的獄中生涯中,沒有一個親人去探望過她,她也沒有見過女兒、兒子一面。王麗18年沒見的女兒專門從雲南趕到成都接她出獄,見面時,王麗甚至將前來接她的妹妹錯當成了女兒。在聽女兒說兒子又高又帥還很善良時,王麗不斷地點頭,還半開玩笑地說:“我只是擔心他被人帶壞了。”王麗走後,監獄民警告訴記者,她的兒子也進監獄了,因犯搶劫罪被判刑19年,正在四川某監獄服刑。昨日下午,王麗知曉了兒子入獄一事。 記者 胡月 張磊 入獄 不堪家庭暴力殺死丈夫 1980年,王麗,18歲。經人介紹,她認識了在雲南打工的張文(化名)。兩年後,王麗跟隨張文回到張的老家攀枝花。隨後,王麗先後生下女兒和兒子。但是,她的生活並不幸福,丈夫酗酒、賭博,還要發酒瘋。“你看,我的這顆門牙就是被他打落了一半。”王麗一邊說,一邊張開嘴讓記者看她剩下的半顆門牙。喝了酒的張文不僅會打老婆,甚至連他自己的老母親也曾被他推倒在地。 1989年11月,王麗家正在修新房子。因爲避孕措施不當,已經有兩個孩子的王麗再次懷孕。在繁重的體力勞動下,她流產了。11月11日這天傍晚,前來幫忙修房子的鄰居吃完了晚飯,王麗終於可以坐下來休息了。兩歲多的兒子趁機爬進她的懷裏玩耍,沒一會兒兒子就睡着了。王麗抹了抹兒子臉上的泥巴,起身把兒子抱到牀上。這時,張文跟了過來,想跟王同房。剛流產沒幾天的王麗感到身體不適,遂拒絕了丈夫的要求。沒想到,張文生氣了,抓着她的頭髮就打。屋外還沒走遠的鄰居聽到聲音後,紛紛趕回來,並將兩人拉開。鄰居還勸說張文去新修的房子裏睡。 “結果我都睡着了,他在外頭喝了酒又回屋頭來,按到我就打。”王麗說,丈夫回來後把她拖起來打了一頓,然後就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抽菸。她拿過鏡子一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彎腰從牀下拖出一把斧頭。張文轉過身來,對着妻子很不屑地說:“我賭你不敢把斧頭扔過來。”話音落下,王麗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一咬牙,斧頭就扔了出去。“啊!”看到丈夫倒在地上,王麗渾身像篩糠一樣顫抖起來,心臟好像快要跳出身體。她連忙去敲公公婆婆的門。隨後,王麗和公公、婆婆一起將張文送到醫院。住院11天后,張文在醫院死亡。一週後,王麗被警方帶走。最終,王麗被法院判處無期徒刑。 此後,王麗進入成都女子監獄服刑。1993年,因表現良好,她被法院改判爲有期徒刑18年。此後,她多次獲得減刑。今年3月5日,她刑滿釋放。 出獄 錯將妹妹認作女兒 昨日是王麗出獄的日子。在監獄門口,記者見到了王麗的女兒王靜(化名)。王靜說,她和舅舅、小姨3月4日早晨就到了成都,到監獄問了母親具體的出獄時間後便在洛帶住了下來。昨日上午還不到9時,他們三人就從洛帶趕到了監獄外。 隨後,記者隨民警進入女子監獄,再次見到了王麗,她正跟着民警去辦出獄手續。她絲毫不掩飾心中的激動:“昨天晚上三點多就睡不着了,一個人悄悄坐在牀上耍,害怕吵到別人。” 一走出監獄大門,王麗就有些摸不着頭腦,很猶豫地向看着她的三個人走過去。弟弟幫她接過揹包,她問:“你是哪個?”“我是你弟弟啊。你不認識了?”弟弟很驚訝,旁邊的妹妹也趕緊自我介紹,王麗不好意思地對妹妹說:“哎呀,剛出門的時候,我把你當成我女兒了。” 見到媽媽,王靜沒有特別激動,只是站在一旁安靜地看着媽媽和監獄民警相擁。民警問她,爲什麼不和媽媽擁抱?王靜羞澀地說,那麼久沒見面了。王靜掏出手機讓媽媽給雲南的家人報平安,王麗右手拿着手機貼到左耳上就要說話,王靜慌忙伸手去幫忙扶,把聽筒挪到王麗能聽到的位置。旁邊的親人都笑了起來:“18年前沒有手機,電腦也沒有,你沒見過的東西有點多哦。” 在監獄門口,王麗迫不及待地向女兒問起兒子的情況。聽說兒子又高又帥,還很善良,王麗滿意地點頭,最後還半開玩笑地說:“我只是擔心他被人帶壞了。”王麗說,她會盡快去找兒子。 收拾妥當後,王靜帶着媽媽坐上了回成都的車。車子沒走多久,王麗就喊難受,眼睛緊閉直喊頭暈、噁心。車在春熙路附近停下,他們走進一家小餐館。王靜和舅舅、小姨都點了紅油抄手,王麗覺得太辣,但對隨後端來的白味抄手也沒吃兩口,大家都勸她多吃點。王麗自顧自感慨起來:“太油了,吃不下去……那麼多年沒坐過車了,一坐就暈。” 專訪母親 進了監獄,沒有一個不後悔 2月29日上午10時,本報記者在成都女子監獄生產車間第一次見到王麗。微胖的身材,膚色白裏透紅,笑容滿面,在幾百名服刑人員中,45歲的王麗顯得與衆不同。王麗說,失眠,激動,就是她現在的狀態。 “後悔,怎麼不後悔,只要進了監獄,沒有一個不後悔的。” 18年過去了,講述這些事情時,王麗的臉上已經看不出絲毫痛苦。她語速很快,像在念一篇早已爛熟於胸的文稿。但是,說到一雙兒女,王麗就像換了個人。丈夫死亡時,王麗5歲的大女兒還在雲南外婆家玩耍;隨後的18年裏,這個女孩沒有再回四川,也再沒有見過母親。當時,王麗兩歲多的兒子還沒有取學名,“被帶走前的一個星期,兒子每天晚上睡覺都要摸着我的臉,不管我起身喝水還是上廁所,他都會立刻驚醒,喊着媽媽不要走。”說起18年前與兒子的離別,王麗眼裏滿是淚水。 直到和女兒通電話,王麗才知道兒子曾在2006年春節時跑去雲南找她。“我跟女兒說,讓弟弟給我寫信,女兒說弟弟不識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都是因爲我,他連學都沒有上成。”王麗說,讓她愧疚的事情太多了,女兒也曾因爲她失去工作,“她高中畢業到餐館打工,因爲我給她寫信的地址,他們老闆知道了我的事情,然後就不要她在那兒幹了。”從此之後,王麗和女兒只通電話,從不寫信。 還有四天就要出獄了,王麗每天都會想象出去以後的生活。這幾天裏,她想兒子,想女兒,想得天天失眠。女子監獄裏曾經管帶過王麗的教育科副科長李燕說,剛來時,王麗思想很消沉,是監獄民警幫助她走過了困難時期,“王麗是個很聰明的人,很能幹,是所在生產小組的質檢。” 對話女兒 來成都接媽媽,沒告訴單位 昨日上午,趁王靜在監獄外等待媽媽出獄的空檔,本報記者採訪了王靜。 記者:媽媽服刑期間,你來看過媽媽嗎? 王靜:沒有。 記者:爲什麼呢? 王靜:沒有錢。 記者:媽媽的樣子還記得嗎? 王靜:只在照片中見過。 記者:聽你媽媽說,你考取高中卻沒有上? 王靜:嗯,沒錢,後來只好去打工,自己掙了錢纔去讀電腦學校。 記者:這次來成都接媽媽怎麼跟單位請假的? 王靜:我就說家裏有事。 記者:單位的人不知道你媽媽的事情? 王靜:不知道,(這)又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 (本文來源:四川新聞網-成都晚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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