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和雲,7年前一起殺人案的元兇。殺人後,爲了躲避公安機關的打擊,他隱姓埋名,先後潛逃至北京、河南、河北、山西等省市以及內蒙古烏海、巴彥浩特等地打工……3月27日,在政策的感召和親情的呼喚下,他終於戰勝自己,向(內蒙古)包頭市公安局青山區分局投案自首。
3月30日,記者與吉和雲面對面,傾聽了他苟且偷生的7年逃亡歷程……
一失足成千古恨
坐在記者面前的吉和雲消瘦黝黑,中等個頭,雖然只有36歲的年紀,但是兩鬢已經斑白。紅紅的血絲布滿他的雙眼,“你願意接受記者的採訪嗎?”“願意!我希望通過我的經歷給別人一些啓示。”面對記者的提問,吉和雲平靜異常,嘴角掛着的那抹微笑如釋重負。
吉和雲家住包頭市青山區昌福窯村,家中6個孩子,他排行最小,雖然母親一直有病,但是哥哥、姐姐都特別呵護這個小弟弟。13歲那年,吉和雲就開始跟着大姐生活。
2000年,吉和雲29歲,血氣方剛,意氣風發,妻子小華溫柔賢惠。吉和雲靠給別人打工維持家裏的生活,雖然不是很富裕,但是小兩口和和美美,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2000年7月的一天,吉和雲騎自行車出門時,與一名租住在昌福窯村名叫高達的男子撞了車,吉和雲的自行車被撞壞。他當即與高達爭吵起來。爭執過程中,高達抄起旁邊自行車修車點兒的打氣筒將吉和雲打得頭破血流,隨後逃離現場。此後,吉和雲一直在看病養傷。傷稍好些後不久,吉和雲聽說高達已經於近兩天回到了出租房。吉和雲立即來到高達家裏,向高達索要醫藥費。高達不願給付,二人再次發生爭執。吉和雲氣不過,約了朋友王洪軍於2000年7月25日來到高達家,雙方發生打鬥,吉和雲拔刀捅向高達,高達應聲倒地。
吉和雲從高達家出來,看到刀子上的血跡和周圍不斷涌向高達家的人羣,聽着“殺人了,一個男的死了……”的喊聲,恐懼一點點涌上他的心頭,吉和雲哆嗦着將刀扔在村裏的一個垃圾堆上,向嫂子家跑去。
此時,吉和雲的妻子正抱着剛出生40天的女兒在他哥哥家裏串門。吉和雲慌里慌張編了理由,將妻子兜裏300多元錢悉數拿走,倉皇向車站跑去……在匆匆趕往車站的路上,吉和雲思想極爲複雜,他絕沒有想到,自己這一逃就是7年的光景。逃跑時青絲華髮,投案時已是霜染兩鬢。
千里逃亡 惶恐不安
逃亡路上,吉和雲最先想到的是巴彥淖爾市烏拉特前旗的舅舅家。吉和雲本想在那裏暫避風頭,但當時正是農忙時節,大家都在忙地裏的活兒,他獨自呆在屋裏如坐鍼氈,這個安靜的村落裏的一聲狗吠都會令他魂不守舍。
於是,吉和雲匆匆告別舅舅,當天就離開了烏拉特前旗。當晚,他便坐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吉和雲很快在一家工地找到了活。白天干活幹得再累,吉和雲晚上也無法踏踏實實地休息,聽到警車響,他就恨不得找個地縫藏起來。有時他會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不知所措。況且北京查暫住證查得很緊,吉和雲走時沒有帶身份證,他擔心警察會調他的戶籍,所以只在北京呆了兩天,他就坐車去了河南鄭州。
很快,他在當地的一家工地上安頓下來,這裏,身份證查得仍然非常緊。吉和雲惶惶不可終日,只呆了10來天,就再次起程,決定去大同尋找曾經在包頭幹活時認識的一個朋友。但是天不遂願,吉和雲找了幾天都沒能找到對方。於是他用在北京和鄭州打工掙的錢,在大同近郊租了一間平房,做起了販賣蔬菜水果的生意。
吉和雲從來不敢主動與別人來往,他拼命地幹活,藉以洗刷自己的罪惡。可是勞累了一天,孤零零地躺在硬板牀上,老母親期待的目光,妻子喊他名字時的溫柔,女兒甜睡時的樣子就像過電影般不斷地浮現在他的眼前。他們好不好?女兒會叫爸爸了嗎?她知道父親是個殺人在逃犯嗎?……壓抑的情感有時會讓吉和雲忍不住痛哭,但卻又不敢哭出聲來。
做生意並不是吉和雲的長項,別人一袋桔子可以掙到30元,可他卻能賠進去30元。爲了生計,吉和雲只好又在一家工地上找活幹,化名王震在工地蝸居下來。
潛回內蒙古 收穫愛情
不知不覺3年過去了。吉和雲從不敢與家裏任何人聯繫,過年過節時別人闔家團圓,喜笑顏開,他只能借酒澆愁。2007年夏天,吉和雲聽說烏海市海渤灣區有工地大量用人,他特別興奮。雖然害怕追捕,但是吉和雲仍然決定去烏海,雖然不能與親人見面,但是至少離家可以近一些。
途經呼和浩特市倒車時,吉和雲上廁所無意中拾到了一張身份證。這是一個名叫陳九霄的過期身份證。吉和雲卻因爲撿到這張身份證而興奮不已,他覺得,從此自己就是有“身份”的人了。
2006年,工地上來了一位名叫小芳的河北女人,她比吉和雲小4歲,與前夫離異後離開家出外打工。在朝夕相處的過程中,小芳漸漸對吉和雲產生了感情,並且很快同居。
在小芳眼裏,吉和雲老實、誠懇、關心人。只是對家裏的事兒卻隻字不提。問急了就敷衍她兩句。
2007年,阿拉善盟一家氯化鈣生產廠家招人,小芳便隨他來到阿拉善。小芳的勤勞與溫柔,一點點溫暖着吉和雲塵封已久的心,漸漸安定下來的生活也使他更加思念親人。
物是人非 母親亡故
2007年清明節,吉和雲瞞着小芳,悄然起程,坐車回到了久違的包頭。到達時已是下午,他不敢回家,直奔父親的墳頭兒。在父親墳前,吉和雲像是見到了勞苦一生的父親生前顫巍巍的樣子,他猛地跪下來,低頭輕聲啜泣起來。就在他猛然擡頭一瞥的瞬間,突然看到父親墳旁的一個墳的墓碑上有母親的照片。在他逃亡幾年中,母親也走了!吉和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任由眼淚肆虐。他恨自己,當年爲什麼出手殺人?以至於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連自己父母給的名字都不能再用。母親病牀前也未能盡孝……
當天吉和雲啓程回到烏海,在小旅店裏住了一宿,第二天就返回了阿拉善盟。
儘管傷心,但是吉和雲只能將自己的情緒埋在心裏,他不敢告訴小芳,害怕現在擁有的一切化爲烏有,擔心警察猶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他的眼前……
親情感召 打消顧慮
2007年夏天,吉和雲與小芳的兒子出生了,初生嬰兒給吉和雲帶來了春天般的喜悅。與家人團聚的心情再次強烈。這年的冬天,吉和雲謊稱自己的遠方親戚在包頭失散多年,讓小芳到包頭給自己找一個叫“吉鎖鎖”的人。小芳對吉和雲的話深信不疑,她來到包頭後,幾經輾轉找到了吉和雲的大哥。吉和雲的大哥並未敢挽留小芳,只是要了吉和雲的電話號碼,就打發小芳回去了。
滿腹狐疑的小芳似乎從吉和雲家人的表現中感覺到了什麼,她回到家後反覆詢問丈夫,這令吉和雲心煩意亂,恐懼與強烈的負疚感讓他寢食難安。
知道吉和雲的下落後,吉家人的心情異常複雜。吉和雲負案在逃之後,包頭市青山區公安分局就將其列爲網上在逃人員,逢年過節時不時地來吉家詢問情況。吉和雲在逃後,妻子已經離開了吉家,不知所蹤,而吉和雲的女兒則被吉和雲的大姐收留下來。而吉和雲的母親也在鬱鬱寡歡之中,帶着對小兒子的掛牽,於2004年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吉家人幾經商量後,試圖與吉和雲聯繫,規勸他回來投案。
2008年2月,包頭市青山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責任區中隊在轄區內大量張貼由包頭市中級人民法院、包頭市人民檢察院、包頭市公安局聯合印發的《關於依法嚴厲打擊盜竊搶劫搶奪等多發性違法犯罪、敦促在逃犯罪嫌疑人投案自首的通告》。同時深入在逃犯罪嫌疑人家中,宣傳相關政策、法律知識,敦促在逃犯罪嫌疑人主動投案,以爭取寬大處理。
政策的感召在吉家人心裏產生了極大的震憾。此時,吉家人已經知道吉和雲與小芳生了一個孩子。於是他們力勸吉和雲回家,並且告訴他:“政府對投案自首者會寬大處理,只要不判死刑,就有能回家重新做人的機會,兩個孩子也就不至於沒有父親。”在家人的規勸下,吉和雲逐漸打消了顧慮。
投案自首 如釋重負
2月26日,吉和雲的家人來到青山區公安分局,向刑警大隊有關領導表達了吉和雲投案自首、爭取寬大的心情。2月27日夜,在吉和雲家人的帶領下,民警趕住烏海市,在一個高速公路的補給處,吉和雲帶着妻小在等待着最後的裁決。當警車來到吉和雲面前時,吉和雲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當看到車裏坐着的親人時,吉和雲不由得潸然淚下。考慮到吉和雲的自首情節,爲了減輕他與家人的心理壓力,民警們沒有給吉和雲上任何刑具。此時,小芳才明白,丈夫這麼多年對她隱瞞家人的原因所在,她一再囑咐丈夫要好好改造,爭取早日迴歸社會。
考慮到吉和雲多年未與家人見面,第二天,青山區公安分局有關領導允許吉和雲的家人來探望他。當看到從小養育他長大的大姐時,吉和雲再也忍不住悔恨的淚水,像個孩子似的哽咽起來……
在採訪過程中,吉和雲告訴記者,他終於可以不用陳九霄這個名字了,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吉和雲了。在看守所的兩天裏,往事一幕幕地回放,他想念那些曾經給過他愛的親人,想念兩個給過他溫情的女人,想念從未叫過他爸爸的女兒和兒子,悔恨一念一差,犯下的罪,悔恨自己的罪惡給另外一家人帶來的心理創傷……
採訪結束時,吉和雲長出了一口氣告訴記者:“最後我想說一句,政府的政策特別寬大,希望那些負案在逃的嫌疑人都像我一樣前來投案,這是他們惟一的出路,也是最明智的選擇。”
記者手記
採訪中,全程參與這起案件的青山區公安分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陳德明告訴記者,爲迎接北京奧運會的來臨,目前,公安機關正在開展聲勢浩大的追逃行動,僥倖逃脫者的心理是不可取的。吉和雲的經歷,足以說明,那些因觸犯法律而逃亡在外、東躲西藏的逃犯,不能體驗家庭的溫馨,社會的和諧以及家和子孝的幸福,這不能不算是一件憾事。精神上的折磨,思想上的壓力,心靈上的譴責,遠比物質上的缺失更爲殘酷和痛苦。案犯一天不到案,公安機關一天就絕不會放棄抓捕!逃亡解決不了問題。那些在逃的犯罪嫌疑人要相信,黨一貫的政策和法律精神,投案自首爭取從寬處理是惟一的出路。他希望在親友的幫助下,在逃人員能夠像吉和雲一樣,主動投案自首、洗心革面,重獲新生,早日與家人團聚!(北方新報萬菲付鑌) (來源:新華網內蒙古頻道) (責任編輯:黃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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