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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青樓煙花之地不絕於世,在不同時期和不同地域,或以冠冕堂皇或以猥瑣偷生的方式生存與演變。進入互聯網時代,“色情服務業”也改頭換面,利用先進信息技術手段和高端商業經營方式,試圖在這個瞬息萬變、空虛蔓延的社會重新尋找空間。
一度,總部位於紐約的“皇傢俱樂部”以爲自己已經成功,網絡分佈在美國本土甚至海外,座上賓非富即貴,“營業”4年賺進百萬美元,似乎根系已經在法律漏洞中不斷深植廣散。直至3月上旬,其“9號客戶”——紐約前任州長斯皮策召妓事件大白於天下,成爲又一宗震撼美國社會的政界人士性醜聞,“皇傢俱樂部”的如意算盤最終還是散珠一地。
金玉其外
“皇傢俱樂部”起名如此並非只是製造噱頭。“它的確是一個高端組織,”喬治華盛頓大學研究色情業的社會學教授魏策如是評價。
僅從人員構成看,“皇傢俱樂部”的“貴氣”便可略見一斑。這個色情服務集團兩名“掌櫃”均是商界專業人士。其中,現年62歲的以色列裔人佈雷諾曾是一名金融顧問,轉行負責招募應召女郎和開發客源;年僅23歲的蘇諾從新澤西州著名學府畢業後變成集團女管家,負責日常事務。
集團兩名主要“預定代理”分別是36歲的霍蘭德和23歲的劉易斯,前者畢業於紐約州立賓漢姆頓大學,後者曾就讀於美國頂尖公立大學之一的弗吉尼亞州大學。依照俱樂部標準,她們都是“機靈、高效爲客戶和應召女郎牽線搭橋的女干將”。
根據聯邦檢察官的起訴書,這場皮肉生意的發財美夢誕生於2004年。蘇諾成立了一家名爲“QAT諮詢集團”的公司,作爲“皇傢俱樂部”的“外殼”。客戶可使用匯票、匯款甚至美國運通信用卡向這家公司付款。揭開這家公司的外衣,裏面是再簡單不過的交易方式——你給錢,我給人,幾個手機和一個網站就起家,還逐漸在貝弗利山富人區、邁阿密甚至倫敦和巴黎建立分支。
與衆不同的是,“皇傢俱樂部”在廣告包裝上格外賣力,試圖營造一種VIP服務標準形象,就連剛剛出獄的原紐約最臭名昭著的“皮條客”伊策勒也不得不承認,其網站上“琳琅滿目”的圖片和“花裏胡哨”的介紹令他這個“老行家”也瞠目結舌。
根據法庭文件批露,對於旗下50多名應召女郎,“皇傢俱樂部”毫不吝惜火辣辣的溢美之詞,說她們是“在任何情況下都可遊刃有餘的女性”。俱樂部還自創了一套鑽石衡量體系,級別越高的應召女郎價碼也就越高,每小時價格高達5500美元,而一趟歐洲遊陪同則叫價2.5萬美元以上。
可想而知,若非富貴之流,難以承受如此高價,而這些人一擲千金,不只圖“皇傢俱樂部”所謂的鑽石級服務,也爲了其提供的高度保密性。法庭文件中記述了俱樂部預定代理劉易斯與客戶之間一段電話對話。
“你要知道,我聽說有時政府部門會採取監聽,而這是我唯一顧慮,”客戶說。
“你會安然無事,”劉易斯答覆說。
爲了更容易滲入上流社會,“皇傢俱樂部”還有一項副業——“皇家現代藝術俱樂部”,其業務和網絡分佈與色情服務“如影相隨”。伊策勒說,“皇傢俱樂部”這種特殊經營方式使其“頂尖”應召女郎追逐到“頂尖”客戶,就算前紐約州長斯皮策也落入其手中,就算隨着調查深入,客戶名單上還有其他重量級人物陸續浮出水面,他也不會感到驚訝。
敗絮其中
斯皮策醜聞敗露,美國公衆和媒體紛紛討論,何種應召服務居然可以令人付出每小時5500美元和整個政治生涯的代價,所謂“高級應召女郎”高在哪裏?
以醜聞女主角克里斯坦爲例,在“皇傢俱樂部”包裝下,她改名爲阿什麗·亞歷山大·杜普雷,芳齡24歲,“身份”是一名足跡遍佈各地的成功泳衣模特,經常出入於高檔餐廳,熟識各類美酒佳釀。
然而,實際上,克里斯坦只是一名連紐約都混不出去的不入流歌手,還要依靠男朋友幫她支付房租,不僅沒有去過高檔餐廳,連在飯館找個工作都難如願,也不懂品酒,倒是吸毒成癮。在個人網頁上,克里斯坦將自己不怎麼“高級”的一面和盤托出。她17歲離家,曾經遭到虐待,也曾無家可歸,年紀輕輕,但似乎已經經歷了“得到一切再失去一切”的過程。
無論“皇傢俱樂部”如何利用靚麗的謊言給客戶打造奇幻世界,無法掩飾有應召女郎不得不提前“完工”回家照顧孩子、還有人因吸毒而耽誤“上班”的事實。真正成功的泳衣模特和受過高等禮儀教育的大家閨秀不會出賣肉體,包括斯皮策在內的客戶對此都心知肚明,卻寧願沉迷在“皇傢俱樂部”編造的謊言世界中。
精裝謊言不僅圈住了男性,還迷糊了不少女性,對於這種既能接觸富貴之流、又能日進斗金的工作甚至心生羨慕。然而,“麻雀變鳳凰”的故事只能發生在電影中,現實中應召女郎的辛酸和危險又能爲多少外人所知?
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學教授凡卡戴什在調查了400名高級應召女郎後發現,她們並非單純出於利慾薰心纔出賣肉體,因爲憑藉她們的個人條件完全可能找到其他“致富方法”。實際上,她們或多或少都經受着受虐、離家或養家餬口的強大心理負擔。
然而,“高級”二字並沒有使她們免於普通應召女郎遭受的危險和痛苦。“她們繼續忍受着顧客的身體和心理虐待,”凡卡戴什說。就算“皇傢俱樂部”的鑽石級女郎也難逃厄運。
除了應對形形色色的客戶,這些應召女郎還要與諸如“皇傢俱樂部”的中介機構周旋。儘管所得收入要與其五五分成,但她們考慮到不必拋頭露面招攬客戶,也有利於加強安全防範,就更多傾向於這種方式。
在互聯網年代,電腦和網頁爲人們溝通交流提供了更加便捷和隱祕的新平臺,而色情服務“個體戶”也隨之在美國大量產生,不存在收益分成,也沒有僱傭關係束縛。更重要的,由於美國執法機構往往盯準色情服務集團,“個體戶”更容易成爲漏網之魚,在不爲人知的情況下扮演着“雙面女郎”。
家住紐約的希安對外宣稱芳齡26歲,在皇后區長大,然後在南部一所知名學府獲得心理學和金融兩個學位,目前是長島一名房地產經紀。夜幕降臨後,她便開始另一份工作——應召女郎。
起初,希安只是提供一些特殊服務,並不涉及肉體交易,直至4年後,她的父親急需近10萬美元接受心臟搭橋手術,她只好淪落到真正的應召女郎生活。
作爲“個體戶”,希安不得不自行在網絡上推銷自己,並通過電話交談和背景覈實篩選客戶,小心翼翼地躲避令其他不少應召女郎遭虐、患病甚至喪命的陷阱。
此外,由於這種雙重面孔,她無法將實情告知家人或朋友,生活中出現越來越多的逃避和謊言,開始變得遊離於人羣之外。更令人擔憂的是,長此以往,似乎已經很難擺脫這種雙重生活,迴歸正常軌跡。
法網難容
美國給色情服務業幾乎不留合法容身之地,除了在內華達等少數幾個州尚有一絲空間。
斯皮策落網、“皇傢俱樂部”曝光,再次使打擊色情服務業的舊話重提。在這個跨越法律和道德兩個領域的問題上,美國大多城市的普遍做法還是“抑制需求”。
由於“約翰”經常被不希望暴露身份的嫖客用作假名,久而久之,便成爲嫖客的代名詞。在伊利諾伊、得克薩斯、北卡羅來納等州的城市,“約翰”的照片往往會被登載到警方網站上公之於衆,甚至將一封擡頭爲“親愛的約翰”的告狀信寄給被捕嫖客家中,暴露他的醜行。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現代社會的“約翰”們逃避警方目光的本事見長,開始採用網絡、即時通訊和資金電子轉賬方式“暗渡陳倉”,給取證和抓捕行動帶來更大難度。堪薩斯城警察洛克哈特說,打擊色情服務業“就像老鼠轉輪子一樣”,掃之不盡,打之不絕,付出很多努力,卻依然回到原點,“有時令人非常沮喪”。
因此,隨着色情服務業及其參與者在新時代改頭換面,打擊方式也不能一成不變,而斯皮策的落網便是一個成功案例。起初,銀行率先發現他賬戶可疑行爲,告知政府稅收部門,並於去年秋天交由聯邦檢察官負責,引發隨後聯邦調查局等執法部門一系列監聽、調查、取證和緝捕行動。從3月6日起,在短短一週內,“皇傢俱樂部”4名主要負責人全部落網,而以打擊犯罪鐵腕人物著稱的堂堂紐約州長在如山鐵證面前乖乖低頭。
湊巧的是,正當斯皮策面臨法律制裁之時,去年轟動美國的另一起色情服務集團曝光醜聞主角依然在徒勞地證明自己的“清白”。
說起德勃拉·帕爾弗瑞,可能名氣不大,但提及她的綽號“華盛頓夫人”和她給美國政壇投下的一枚重型炸彈,恐怕街知巷聞。
這個現年50歲的加州婦女求學時期獲得過刑法學位,隨後又在法學院進修,結果沒能進入法律界工作,反而成了一個酒吧女招待,並逐漸進入“陪伴”行業。
在華盛頓,帕爾弗瑞成立了一家公司,招募了120多名23歲至55歲之間擁有大學以上文憑的女性,其中很多還是專業人士,從事“陪伴”和賣淫活動。13年後,這家公司資產超過200萬美元。
直至2006年10月,兩名聯邦政府調查人員假扮夫妻想要購買帕爾弗瑞名下一處房產,在沒有搜查證的情況下進入她的住宅,發現大量證據,證明她參與洗錢和組織賣淫活動。
據“華盛頓夫人”自述,她的客戶名單上有約一萬個名字,其中不乏政府高官、國會議員、大學教授和社會名流,而且還保留了重達46磅的電話記錄。去年7月9日,帕爾弗瑞將所有電話記錄公之於衆,她的律師還將其提供給調查人員和媒體記者。
迄今,已有兩名“大人物”被“華盛頓夫人”拉下馬,其一是原國務院一名負責對外援助的官員,還有路易斯安娜州參議員維特。
在美國關於色情行業是否應普遍合法化的辯論得出結論前,這場曠日持久、變化多端的“貓和老鼠”較量還將繼續。(王薇) (來源:《環球》雜誌) (責任編輯:張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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