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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4日,不斷發生的餘震讓四川松潘縣受災最嚴重的白羊鄉再度與外界失去聯系。大山深處鄉親們的飲水、醫療以及疫情問題十萬火急。道路中斷,危急時刻,來自天津衛生疾病防控中心的專家王延讓義無反顧地帶著隊員們開始連夜翻越海拔3000餘米、山頂終年積雪的山丫山。大雨、泥石流、微弱的手電光、沒過膝蓋的泥濘,憑著津城人從不缺少的頑強意志和助人決心,歷時17個多小時終於從沒有路的深山裡開闢了一條路,來到受災的鄉親們中間……
得到消息後,阿壩州主管衛生防疫的副州長秦大林專程從汶川映秀飛到松潘,他說:『我一定要表達對天津英雄的敬意!』而記者昨日到達現場後纔知道,當地的老百姓已將這條在夜雨中開闢的道路,命名為『天津防疫路』!
昨天,是王延讓等20名防疫專家准備返程,與另一批同樣來自津城的防疫專家進行業務交接的日子。10歲的鎮江關羌族小朋友岳紅苗送來了祝福的紙條:『再見了,世界上最好的叔叔。希望你們一路平安,節日快樂!』松潘縣全縣包括受災嚴重的9個鄉鎮均沒有發生疫情,深受感動的松潘縣縣長何強一再叮囑記者:『危難時刻,大愛無疆。向津城衛生防疫人員致敬,向所有支援災區的津城人民致敬——』
『爬過去,這是天津的任務』
6月7日早到松潘的時候,王延讓等7人正在鎮江關鄉下三村進行集中防疫,手捧豬糞的王延讓蹲在泥水裡,絲毫讓人看不出是一名享受國務院津貼的專家。6月6日的大雨,再次造成了三村背後的山體發生滑坡,泥石流將村民家的豬圈、羊圈全衝毀了,還衝垮了5間居民的房子,大伙正在緊急搶修。正在下面鎮子進行甲肝疫苗接種的王延讓等人半夜就趕了過來,他們深知,當地飲水水源緊張,一定要避免牲畜的糞便污染,以防發生疫情。
看到記者過來,29歲的藏族居民甲妹她帶著兩個7、8歲的女娃迅速地圍了上來:『他們(天津防疫隊員)太辛苦了,昨天晚上都沒睡呢,一直在幫助我們。我們家的泥漿接近膝蓋呢,豬圈和羊圈都衝垮了,他們現在還在幫我們打藥……』
松潘是一個藏羌回漢聚居的美麗地方,有大小鄉鎮25個,地廣人稀,不少村寨周遭都是雪山,淳朴的居民用各自習慣的語言誇起天津防疫隊員來,情真意切。受地震影響,縣城的很多房子成了危房,原本就只有19名職工的衛生局現在成了帳篷醫院,本就剛起步的自身防疫力量震後更是趨近於零。王延讓等20人5月22日下午奉命趕到後,迅速兵分三路,前往松潘受災最嚴重的9個鄉鎮,連夜開展工作。
7日在松潘縣鎮坪鄉,記者還偶遇了該鄉立殼村(羌族村寨)53歲的黨支部書記羅寶家,他是來向津城的防疫隊拿藥品的。羅書記親熱地稱記者為本家:『王隊長他們真是不容易啊,我們村一共238人,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山上,住得十分分散,以牧牛為生。說句實話,地震以前基本沒看到過啥醫生(他分不清醫生和防疫人員),不通車,他們是一戶一戶的走啊。我們人喝的水水源很小,只有50多立方米的一個水窖,這次多虧他們啊,給弄好了……』
一個防疫隊員不經意地拉起袖子,30多個紅疙瘩,密密麻麻,讓人不禁潸然淚下。許是看到記者眼圈的變化,他笑笑說:『沒事,我們在大山裡住帳篷,大家都一樣。這不是蚊子咬的,這山裡有一種咱天津沒有的、叫不上名的小飛蟲,可厲害了……』
中午在鄉衛生所吃點便飯的時候,專程趕來的松潘縣副縣長馬定瑜直接稱王延讓為『王英雄』,話題自然而然回到了那穿越生死的17個小時。王延讓倒是很淡然:『到成都後,分配任務,我們是松潘。那麼,這就是一個任務。白羊鄉那裡有3000多名老鄉,他們是重災區,必須有防疫人員進去。所以當時他們松潘的領導還在猶豫的時候,我就跟我的隊員們說,必須爬過去,大災難面前,這是我們天津的任務,是黨交給我們必須完成的任務!』
『死在這裡,也值了!』
天津防疫小分隊進山的時候,是下午3點,雨一直下。
『我一直走在王隊後面,他53歲了,卻一定要走到前頭給我們鼓勁。地震過後,山石的上面都有泥土,十分松散,一腳踩下去絕對沒過腳踝,有時候甚至到膝蓋。下雨,天黑得快,我們7個人加上當地衛生局的3位同志,就只有3個手電。我們每個人都背了30來斤的藥品,王隊拿著兩根棍子,走幾步,摔一跤,我就在心裡默默地數。摔到100多跤的時候,我不忍心再數下去了……』隊員高志剛說。
『說那個乾啥?你們大小伙子誰不是一樣?你小高自己還不是有一次差點滾下去,幸虧那石頭縫中間的幾根草……我們一共有3匹馬,馱的主要是器材,馬一滑就翻了,滾了兩圈幸好有樹,我們把器械卸下來,3個大小伙子纔把馬抬起來……』王延讓一邊說,一邊笑著比劃馬摔倒的樣子,似乎一切危險與自己無關。
25日津城防疫小分隊到達的時候已是早上8點多,他們隨即投入戰斗,重點是各村的水源。看到有一處水窖有損壞,他們自發捐款交到村乾部手中。有鄉親有輕度痢疾癥狀,他們更是繃緊了神經,直到警報解除。
白羊鄉5月12日地震後就曾失去聯系,裡面的糧食都是空投的。『當時,當地的糧食最多只夠6天,鄉親們只能喝稀粥。多善良的老百姓啊,他們自己喝米湯,將最稠的留給我們。可是誰好意思啊?所以我們每一次一開飯都是衝上去,舀上面最稀的,從來沒有人再添……回來的時候,許是考慮我們辛苦,抗震救災指揮部讓我們從北川坐直昇機出來。白羊是兩縣交界,我們走了沒多遠經過北川一個羌族的村子,是上午9點40左右。等命令的時候,我們就幫那個村子進行防疫。一個大娘跟我說「小伙子,這個點你們應該吃過早飯了,誰也別走,一會兒我就讓孩子給你們做午飯……」10點剛過,我們看到一個年輕婦女拿著空投的、家裡僅存的、全部的米去准備做飯……大家都哭了,連忙阻止。我說「大娘,別讓您閨女忙活了,我們就走……」大娘說「這是我兒媳婦,我大閨女在地震中沒出來……」多好的鄉親啊!當時我就想,死在這裡,也值了!這飯誰能吃得下去?我們讓一個隊員緊緊地抱住那些米,大家趕緊忙完就走了。有隊員從家裡帶來的母親牌牛肉棒,一直沒捨得吃,全留在了大娘的家裡,感覺她,就是我們的母親——』來自津南防疫部門的田桂健說。
直昇機有限,王隊長等人最終決定步行原路返回。再經過這個村子的時候,大家自覺繞遠路不從村子穿過,因為正是吃飯的點兒……
在小河鄉駐紮的一位不願意留名的津城防疫隊員說:『雖然抬頭就是5000米的雪山,雖然身上都是疙瘩,雖然好想好想家裡的兒子,但是看到那些受災的鄉親看你的眼神,啥都夠了……剛到的時候,有個村好多人說喝了水肚子脹,我們檢查的結果是沒問題。怕水源出問題,我們又連夜派人爬山出去,將水樣輾轉送到成都,結果還是沒問題。可當地的村民還是不敢喝,寧可喝雨水。我們就自己喝,所有隊員都喝,大碗大碗地喝,讓他們相信這水和肚子疼只是一個誤會……』
就這樣,有了這條當地百姓眾口一詞的『天津防疫路』,有了這些永遠也不會被遺忘的、淳朴的鄉親,有了這永恆的、令人淚流滿面卻又充滿力量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