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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成都到汶川只剩一條路,那就是順岷江往西南而上,繞道雅安、寶興、小金、夾金山、馬爾康、理縣,進汶川。這是紅軍長征走過的路,也是災區山體滑坡最嚴重的路。
伴隨著不斷的餘震,記者搭乘個體司機組建的『運輸敢死隊』卡車,滿載著救援物資,闖過一次次山體滑坡、路基塌方、泥石滾落,翻越兩座雪山到了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所在地馬爾康。汶川與茂縣直線距離46公裡,然而道路卻被落石切斷。記者只好從馬爾康繞道290公裡,翻越海拔4743米的雅克夏雪山,從黑水進入約佔全國羌族人口47%的茂縣,采訪了震不垮的羌族群眾。
不少人震中躲避了災難
這裡的疊溪鎮曾在1933年經歷過著名的較場大地震,形成了堰塞湖將老鎮淹沒在很深的水下。去年,香港客商到當地考察時,曾設想開發建設一個地震遺址博物館,這次汶川大地震,山上羌寨90%的石房倒塌,造成3000多人死亡,但不少人在震中躲避了災難。
逃避這場災難的原因,一是縣城的房子雖然嚴重損壞,有80%的房屋必須推倒重建,但終歸當場沒有塌落,使更多的人逃過一劫。二是山寨裡所有的小學校,都是近幾年新建的希望小學,現在雖然成為無法使用的危房,但沒有倒塌,孩子們躲過了災難。三是山上所有羌寨石房全部塌了,成為了一片廢墟。恰巧發生地震那一刻,絕大多數羌族群眾正在田間農作,得以躲過災難。
地震使這裡的交通、通訊、電力等設施全部砸毀,國道、省道、鄉村被山體滑坡覆蓋。尤其在213國道上,被泥石砸爛、掩埋的車輛無數,掉進岷江裡的車輛更是數不勝數。許多人棄車逃生,僅外地游客就有6000人之多。羌族司機逃生的經歷,給人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前進村有一位23歲的小伙子,開著一輛大巴車在汶川至都江堰之間的友誼隧道裡,地震後拼命開車往外衝。出來後帶著車上的22位乘客,棄車逃生。
縣委宣傳部的羌族司機王福全,那天正開車下鄉。遇到地震後棄車逃生,幾個人往路基下的菜地裡跑。他說,那時候,菜地裡都是人。縣民政局的羌族司機王德明,開車送局領導到三龍鄉,遇到地震山體滑坡。他往回倒車時,發現後面山體塌掉。他意識到地震後,大喊一聲:『跑』,全車6個人跳車就跑。大面積山體墜下瞬間將車掩埋,6個人成功逃生。
文化遺產受損毀
這個地區一直流傳著兩種文化,一個是紅軍文化,一個是羌族文化。紅軍長征途經此地,當年只有3萬人口的羌族群眾就有3000多人參加了紅軍。從高高的山崖上,到城門洞裡的石牆上,還有石塔建築上,都有當年紅軍鑿刻的標語。紅軍長征在阿壩州停留一年零六個月,這座縣城曾經是紅四方面軍的指揮部。這場地震中,紅軍留下的標語遭到不同程度損壞。
在羌族文化中,碉樓和羌寨損失最大。羌寨大多在半山腰上,房屋相連相通。外牆用卵石、片石相混建構,斑駁有致。寨中巷道縱橫,有的寨房建有低矮的圍牆,保留了遠古羌人居『穹廬』的習慣。寨子常常背山面水,坐北朝南,布局嚴密工整。這次地震,90%的羌寨石頭屋房倒塌。
這裡的高層羌寨碉樓有上千座,是羌族重要的文化遺產。羌寨一般人家的碉樓四五層的有,六七層的有,但以三層居多。上是存放雜物,下是牛圈豬圈柴草,中間是人居住,每一層角落,有圓木坎或木樓梯銜接。縣文化局的邱曉華告訴記者,上千座羌寨碉樓都有自己獨立的供水體系,泉水從裡面流過,碉樓與羌寨之間還有暗道相通。最頂樓十幾平方米的平臺上,五邊或六邊圍牆有兩尺厚,每個角落都砌著大卵石。這場大地震,使這裡的碉樓遭到不同程度損毀,尤其黑虎鷹嘴河碉樓,已經有兩千多年歷史,進入了世界級非物質文化保護預備名錄,這次損壞嚴重。另外,較場的唐代摩崖石刻,70多座石刻佛像,只有一座沒被震垮。雲盤山上的近萬座漢代石棺葬也受到了嚴重摧毀。當地的文物保護部門現在已派出大量人員上山,他們冒著餘震造成的山體滑坡危險,到實地查看災情,制定文化搶救方案。
黨員乾部冒險進羌寨
汶川地震發生的當天,由於通訊中斷和道路毀壞,當地政府無法與山上羌族群眾聯系,決定派出大批黨員乾部,跋山涉水徒步進羌寨,指導群眾搶險自救。縣黨委常委、宣傳部長李明回憶,他那天只帶兩瓶礦泉水,在餘震不斷的大山裡爬行。隨著一聲聲轟鳴,山體不停滑坡,塵土泥石從四面八方落下。夜幕降臨後漆黑不見五指,只好在雨中坐一夜,第二天早晨繼續趕路。最遠的是80公裡外的維城鄉,被派的乾部在大山裡走了兩天兩夜。
羌寨裡也派人往縣城跑,向上級報告災情。有4名鄉、村乾部被餘震落下的滾石砸死在送信的途中。5月15日,解放軍15名空降兵,在無任何地面引導的情況下,突降在縣城旁的山坡上。他們第一時間向上級報告了這裡的災情,隨後拉出了警戒線。隨後,飛機開始空投救災物資。部隊官兵、當地乾部群眾,背著糧食、藥品跋山涉水送往羌寨。有兩個集團軍派出幾千名官兵,扔掉了背包及一切物品,帶著鐵?和鎬頭,在大山裡急行軍兩天兩夜趕來了;武警水電部隊開著大型機械車趕來了;醫護人員趕來了;道路搶險人員趕來了。搶險救人和搶修道路,成了最緊迫的任務。213國道有一處62公裡長的山體滑坡段,搶險的部隊官兵及道路工人,冒著危險隨著山體塌方後及時鏟出便道,讓運輸救災物資車輛及時衝過。大批部隊官兵在拓通鄉村道路,往羌寨運送救災物資。
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派來了90名縣級乾部,再加上當地的乾部,背著帳篷和糧食爬山到427個羌寨,送來了黨和政府的關懷。每個羌寨都派去一個4人工作組,有縣、科級乾部和一名教師,指導那裡的抗災自救工作。因為所有的學校都已經停課,派出的教師到羌寨宣傳防震知識和預防疾病知識。記者冒著餘震爬山到過幾個羌寨,看到乾部帶領羌族群眾從廢墟中扒木料,然後在空曠地搭蓋臨時住房。部隊官兵也在這裡,幫助羌族群眾清理廢墟以及搭建臨時棚房。
牟托山寨有240戶人家,其中95%的房屋倒塌,一瞬間近千人無家可歸。沒了牆體的木門框孤獨地立著,四壁皆無的房架上掛著的熏臘肉迎風搖擺。在他們無助的時候,阿壩軍分區的官兵給了他們希望。村委會主任羅德兵說:『地震前我們村靠種果樹、草藥為生,家裡很少有餘糧。地震後村裡的房屋倒塌,再加上路被封,物質匱乏,我們面臨斷糧的危險。這時阿壩軍分區的官兵徒步數十裡山路,穿越重要險關,給我們送糧,救了我們。』
許多羌寨的羌族黨員乾部,把救災物資讓給群眾。溝口鄉刁材村黨支部書記劉吉平和村委會主任馬世弟,都是共產黨員,他們把分給自己的那份米、面、水,背到再高一點兒的羌寨,送到更困難的群眾手中。記者在羌寨裡聽到羌族群眾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納吉納嚕』。這是感謝的意思,他們從內心感謝共產黨,感謝人民政府,感謝親人解放軍。
讓人感動的羌寨人
羌寨得到全國人民的救援,大批救災物資源源不斷運來。同時,這裡的自救工作也在緊張進行。羌族群眾清理廢墟,深埋被砸死的牲畜,搭建臨時住房。田間萵筍爛在了地裡,櫻桃爛在了樹上。往年半公斤櫻桃能賣到40元錢,現在運不出山只能賣4元錢半公斤。面對這麼大的災難,羌族群眾並不氣餒,他們正往田間趕種玉米。他們說,種玉米雖然收入低,但也不能將田地荒廢。
要想恢復正常的生活,必須打通鄉村山路。部隊官兵在大山深處修路,不斷地清除滑坡的山體。這裡天天發生餘震,剛修好的路又被泥石覆蓋。部隊晝夜修復鄉村盤山路,官兵不怕犧牲的精神,深深地感動了羌族群眾。支前,成為羌寨群眾每天的重要事情。213國道附近的一些羌寨,地震後救助被困游客,家家戶戶拿出米面,解決被困人員的吃住。游客被當地政府解救走後,他們又為部隊官兵送飯送水。有的羌寨糧食都快用沒了,群眾自己煮玉米吃,決不讓部隊官兵餓肚子。
汶川地震發生後30分鍾,牟托村寨黨支部召集會議,將全村所有黨員、乾部、青壯年分成三個突擊隊:第一個是搶救突擊隊,負責搶救轉移傷者;第二個是安置突擊隊,負責全村1000人和300餘名游客的轉移安置;第三個是生活突擊隊,負責解決全體村民的吃飯問題。
『地震發生後,村裡黨員乾部沒有一個人選擇逃跑。只要有黨員乾部在,群眾很快被有效組織起來。』全村村民和游客在地震後3天,都是集體開伙。讓村乾部和所有人感動的是,村委會的決定剛宣布,所有的村民手捧一碗一缽大米、豌豆和臘肉送到臨時安置點。隨後,村民又在路邊設立了多個飲水點。
『他們是受災群眾,卻把珍貴的糧食提供給了素不相識的路人,讓人十分感動,永生難忘!』這是當時滯留在牟托村寨的一名湖南游客,給縣政府的感謝信中這樣寫的。
現在牟托村寨兩條灌溉水渠開始通水,全村的土地補種上了玉米、海椒、番茄。再過幾天,村裡的小水電站將搶修完畢,恢復通電。現在全村千餘名村民已經得到妥善安置,人心安定,生產生活秩序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