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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來了一位年輕的獨臂偵察科長
1939年10月,正是陝北高原秋麥收割季節,延安邊區政府保衛處,新來了一個30歲左右的獨臂偵察員,名為陳泊,又叫布魯。對於陳泊的個人履歷和來延安的情況,沒有多少人知曉,只有中央社會部部長康生、副部長李克農心裡有數。這個身體修長卻顯得壯實的獨臂漢子,膚色黑裡透紅,前額光亮寬闊,加上濃眉大眼和棱角分明的臉龐,渾身上下透出一股英武俊逸之氣。
陳泊原名盧茂煥,1909年出生於海南島的一個漁民之家,小學畢業後來到瓊海,進廠當了工人。做工期間,性格剛直而又愛打抱不平的陳泊,被中共地下黨注意上了,在實際斗爭中將他培養成共產主義青年團團員,兩年後又加入了黨組織。陳泊在瓊海的地下斗爭中,擔任過交通員、偵查員,表現得機智勇敢,多次出色地完成任務。1928年5月,海南的革命斗爭遭受挫折,陳泊被迫逃亡海外,先在新加坡一年多,後又轉到馬來西亞,與地下黨組織接上了聯系。馬來西亞總工會任命這個20多歲的青年擔任糾察總隊的總隊長。
1932年秋,陳泊受馬共中央的指令,參與誅除大叛徒、原新加坡區委書記李錦標的行動。李被捕後經不起酷刑訊問,叛變投敵,先後出賣黨內同志上百人,新加坡地下黨組織幾乎被他破壞殆盡。陳泊他們本想用自制的炸彈將李錦標炸死在酒店。不幸的是,在做炸彈試驗時突然發生爆炸。等他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左手已被炸飛一截。為保住他的生命,醫院給做了高位截肢手術。警方人員見他蘇醒過來,在病房裡進行了審訊。機警的陳泊知道警方還不了解他們自制炸彈的背景,也找不到這方面的證據,便一口咬定自己是『爆炸的無辜受害者』,要求警方查清作案人,賠償他的醫療費和損失。警方審來審去,拖了將近一年,沒有任何結果,只得把他連同一批政治犯驅逐出馬來西亞。陳泊回到海南,不久來到廣東,與我地下黨組織接上了聯系。中共廣東省委的情報部門決定讓他奔赴延安。陳泊用了70多天的時間,完成了從廣東到延安的艱險旅程。中央組織部根據他的特長,安排他在延安邊區政府保衛處擔任偵察科長。
屢立奇功,被毛澤東譽為『福爾摩斯』
不到兩個月,從南洋來到北國的陳泊,完全適應了延安的生活,充滿激情地投入工作。他幾次獨自到距延安數百裡的邊境情報點檢查工作,每次都能帶回很有價值的情報。
陳泊從內部特情提供的情報中獲悉,西安國民黨中統機關將在近期派遣一名特務進入邊區,公開身份是《中央日報》記者,其任務是檢查邊區各縣國民黨黨部執行『溶共』、『防共』、『反共』方針的情況。
經過請示,陳泊布置人員,暗中張開了羅網。
這個所謂的《中央日報》記者一進入邊區,就被我方人員抓獲。陳泊連夜進行審訊,這個特務坦白交待了全部計劃。陳泊在走出審訊室後,對其他偵察員興奮地說:『現在,我可以冒充這個家伙,到幾個縣去掏他們的老底兒!』幾個偵察員都說這樣太冒險了。陳泊把頭一歪,意味深長地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點險,能夠辦成事情?大家幫助我准備准備吧。』
吃過晚飯後直到下半夜,陳泊與偵察員們聚在一起,從各個角度把一切細節想得詳細具體,包括對各種身份的人,如何答話問話,如何獲得對方的材料,都考慮到了。
第二天,陳泊穿上被捕特務的衣服出發了。他首先來到延長縣,手持《中央日報》的記者證,來到國民黨縣黨部,開口就指名要見書記長。已接到上峰通知的書記長,對他不敢怠慢,熱情相迎,上茶獻煙。在外設軍警崗哨、內有暗探把守的縣黨部,陳泊大大咧咧地翹起二郎腿,聽取書記長和官員們的報告。這些人將他們收集到的我方情報,向這位『欽差大臣』一一匯報。陳泊又記又問,還要看材料。他特別注意每一項情報的來源,包括每一個秘密情報點的具體人員。聽完了匯報,還要鄭重其事地『指示下一步的工作』,以國民黨官場的一套,對這些人大加訓斥。他回到延安後對偵察員們得意地說:『這一次真是罵得痛快!什麼「飯桶、熊包、笨蛋」,連珠炮一樣噴出來。』
有了在延長縣初獲成功的經驗,陳泊又接連到延川、清澗等6個縣,對這些地方的國民黨內部,進行了探查。回來後,他詳細整理了各個縣的材料,向保衛部門下達密令,各縣公安局按圖索驥,捕捉暗藏的特務。
這次捕捉活動抓獲了特務40多人,大大削弱了國民黨在延安邊區的特務力量。同時,我黨將這些縣的國民黨黨部反共的罪惡活動加以公布,使國民黨西安當局在政治上非常被動,感到難堪。
1942年春節前夕,延安邊區已是千裡冰封,萬裡雪飄。纔從甘肅隴東回來的陳泊,接到慶陽縣我方特情密報:我秘密哨所抓獲一個來自國統區行動詭秘的男子,名叫陳興林,陳在審訊中供認負有國民黨軍統交辦的重大使命,願意棄暗投明,但只能向中共保衛部門的負責人洽談。
這天深夜,陳泊秘密會見陳興林,兩人經過長談,交流得甚為融洽。陳興林痛哭流涕地講述了自己如何被脅迫當了國民黨特務的經歷,特別是交待了這次潛入邊區的任務。
原來,陳興林本是在西安讀書的熱血青年。1938年10月,他聯絡了3個要好的同學相約一同去延安,參加抗日救亡斗爭。不料走到臨潼時被國民黨軍統特務截住,把他們強行送到西安郊外的一個訓練基地。陳興林經過3個月的『洗腦』和強化訓練,以優異成績被派到漢中特訓班當教員。
漢中特訓班是個絕密的特務組織,是軍統特務頭子戴笠一手創辦的。其學員都是被騙來的初中文化以上的青年男女,人員准進不准出,互相一律以代號相稱,彼此不知道真實姓名。訓練的內容除思想上的反共教育外,還有槍法、爆破、暗殺及如何竊取情報的技術等。這種訓練3個月為一期,畢業後即偽裝成進步青年,派往延安長期潛伏。但規定橫向之間不可發生聯系,也不同上級機關進行聯絡。國民黨軍統將這些人員稱為『第五縱隊』,給他們布置的任務是等候時機,配合國民黨軍隊進攻延安,實施刺殺中共黨政軍領導人,破壞軍事設施,炸毀橋梁、倉庫等破壞活動。
到1941年10月,這個特訓班已經辦了九期。陳興林從第一期到第九期,始終是教官。這年年底開始,國民黨胡宗南部欲大舉進攻延安,需要部署那些已經潛伏下來的特務,做裡應外合的准備。可是由於這些人按要求長時間不與上峰聯系,特務機關既不知道他們潛伏在延安的什麼單位?,也不知道這些人叫什麼名字?惟一的辦法就是選派一個熟悉這些特務的人,打入到延安去,從接觸中逐個認識,布置任務。陳興林被選中了,因為他是最合適的人選:從一期到九期的學員,他個個認識。
接受了任務的陳興林裝扮成一名小商販,懷揣四十快銀洋,穿著一身地道的西北人服裝,從銅川方向進入延安,剛到臨近富縣的界子河,就被我方的巡查人員抓獲。
陳興林之所以在審訊中流露出願意向共產黨投誠的思想,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經過多年的觀察、思考,認為共產黨的確是大大有別於國民黨的政黨,其一切行動表明,這個黨完全是為國家為民族著想的。他聽說八路軍已經解放了他的家鄉慶陽縣,不由地分外思念老母親和去年成婚的鄉村妻子。
陳興林向陳泊談完這一切後,提出一個要求:讓他自由地回慶陽三天,探望老母和妻子後返回延安。
對於陳興林提出的要求,保衛處內部發生了激烈的爭論,不同意者佔多數,說這是軍統特務玩出的陰謀,欲借機逃走;還有人建議派便衣人員武裝跟蹤,或者將陳興林母親和妻子接到延安來。
陳泊與上述兩種意見截然相反,極力主張創造一個寬松的環境,讓陳興林自由地回慶陽去,促進他的思想轉化。他的理由是充分的:一是慶陽已經成了八路軍的天下,陳興林能往哪兒跑呢?二是他即便逃了,其家室還在,陳能不擔心家人的安全嗎?三是他既然主動交待了一切情況,就是誠心的,否則不怕我方公布他的材料麼?
陳泊的意見被反映到中央社會部,得到了批准。
陳泊對陳興林說:『你放心回去,我們決不會派人跟隨你。』他還給了陳興林一些邊區的貨幣,讓他買些衣物食品回去,並送給一只大燒雞和幾塊布料,作為回家的見面禮。陳興林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感動得淚流滿面,賭咒般地說他一定回來。陳泊笑著說:『別講這些了,我們相信你。』
三天過去,就在保衛處的多數人擔懮的時候,晚上斷黑時,陳興林回來了,見到陳泊就感動地講起回家的感受,說共產黨對老百姓真好,去年慶陽鬧了旱災,邊區政府給農民發了救濟糧和救濟款,他家也得到了200斤細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