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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省在省直及各市(州)設立考點,針對全省5100多名縣處級領導幹部進行廉政教育測試。考試成績將是選拔幹部的必要條件,不參加測試、不合格者將影響其職位晉升。
據相關部門初步統計,九成以上考試者合格。
導讀——“廉政”本是吸引人眼球的詞彙,“考試”又是一個新鮮的載體,吉林省將“廉政”與“考試”組合在一起———兩者一相逢,便引來爭議無數。有人認爲,這樣的廉政考試只是一場“廉政秀”,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官員廉政與否,不是一場考試能考出來的。還有人表示,縱然有一肚子廉政知識,把相關法規背得滾瓜爛熟,答題出口成章,也不見得真的就廉潔。反過來,肚子裏的廉政知識沒多少,也不見得就一定會貪污腐敗。
那麼,吉林省爲何要組織這樣一場特殊的考試呢?身爲領導幹部的“考生”們對廉政考試又有何看法呢?
吉林省5100多名正處級領導幹部參加“廉政考試”———消息一出,便成爲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一時之間,贊成、支持者有之,批評、質疑者有之。
記者獲悉,首批測試已於8月29日落下帷幕,共有4000名正處級領導幹部參加;再過一個星期(9月12日至13日),還有1000多名正處級領導幹部參加測試。據吉林省紀委透露,此次考試成績將與幹部的提拔任用掛鉤,作爲提拔任用領導幹部的必要條件,不參加測試、不合格者將影響其職位晉升。
吉林省紀委宣教室主任邱成是這次廉政教育測試的主要組織者。
這幾天,他一直在關注社會各方對這場考試的看法。9月3日,邱成在他的辦公室裏,向本報記者獨家披露了這次考試的“臺前幕後”,並對社會質疑的問題一一作了迴應。
嚴密設計廉政考試“造不了假”
邱成告訴記者,吉林省舉辦此次廉政考試之前,有這麼一段故事。有一次,中紀委宣教室一位負責人在和邱成探討關於幹部廉政考試的話題時,談到幹部任前考試還能走多遠的問題。這位負責人認爲,廉政知識不僅任前幹部要考、要知道,所有的黨員領導幹部都應該知道、應該測試。他建議,更大範圍的領導幹部廉政知識測試可以在吉林省先行試點,這便是這場考試的由來。
“考試不是目的,而是要通過測試這種形式,督促全省縣處級領導幹部學法規、懂法規、遵守法規,切實發揮反腐倡廉教育在預防腐敗中的基礎性作用。”邱成向記者解釋說。
據介紹,爲確保測試質量和效果,吉林省紀委和省委組織部共同制定了統一的測試大綱,並組織有關部門人員擬定了試題題庫,題庫共收錄了1000道題。測試題型爲單選、多選和判斷題。題庫的內容全部來自《中國共產黨章程》、《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條例》、《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中國共產黨黨員領導幹部廉潔從政若干準則(試行)》、《關於實行黨風廉政建設責任制的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監察法》及其實施條例、《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務員法》、《行政機關公務員處分條例》等,包括幹部選拔任用、黨風廉政建設責任制及領導幹部廉潔自律方面的規定、行政紀律及紀律處分和責任追究方面的規定、政府頒佈的行政程序方面的規定等8個方面。
爲了從根本上避免考試流於形式和判捲上的人爲因素,省紀委協調長春理工大學研製了一套微機測試的程序,參加考試的人員只要上機輸入身份證號碼,電腦顯示屏上就會顯示早已錄入的照片和相關個人信息。待確認後,電腦便會隨機生成100道測試題。按照百分制評定成績,80分以上含80分爲合格,80分以下爲不合格。答題結束,電腦即刻打出成績單,考生和監考人員在成績單上當場共同簽字,微機存儲考試信息,每張成績單上還有一個具有惟一性的類似於條形碼的編碼,含有考生的考號和成績單打出的具體時間。微機存儲的信息和測試成績單由省紀委和省委組織部各自保存一套。
“這一系列的設計,使人造不了假,測試不合格想找人幫忙改成績很難,把人爲的因素幾乎降到了零。”邱成說,“而且,由於測試的時間短、題量大,50分鐘要答100道題,平均一分鐘要答兩道題,想翻書抄答案一般都來不及。前後左右,每個人的考題都不一樣,想抄別人的也難。”
邱成告訴記者,這次測試特別強調結果的運用,把測試成績作爲領導幹部提拔任用的必要條件。當然,假如此次測試不合格,半年後還可以補考,合格後再進行提拔任用。
迴應質疑考試僅是廉政教育“小舉措”
如此聲勢浩大的廉政考試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記者此前曾隨機採訪了長春當地多位市民,發現質疑者和贊成者幾乎各佔一半。
持質疑態度的市民認爲,這樣的廉政考試只是一場“廉政秀”,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官員廉政與否,不是一場考試能考出來的。還有人表示,縱然有一肚子廉政知識,把相關法規背得滾瓜爛熟,答題出口成章,也不見得就真廉潔。反過來,肚子裏的廉政知識沒多少,也不見得就一定會貪污腐敗。
還有市民對記者說,廉政考試“以考促學”的形式無可厚非,但問題的關鍵還在於,這些通過“理論考試”的領導幹部們能不能通過實踐的檢驗?如果不從強化監督和選拔機制入手,加強對幹部的日常動態管理,那麼,廉政考試只會成爲“應試教育”,從而淪爲人們似曾相識的“廉政秀”。
而贊成者則向記者表示,雖然官員廉政與否不是一場考試可以說了算的,但不能因此而否定廉政考試的作用。對於領導幹部的學習,特別是法律法規知識的學習,不是開開會、發發文件就能起到好效果的,而必須通過一些強制性手段,促使其認真學習。吉林的這種廉政考試,就是以考促學,強制領導幹部認真學習,不但要堅持,還要逐步完善,並且制度化,使之成爲領導幹部必須通過的一道“關卡”。
“考比不考要好得多,不必急着叫停這種廉政考試。”贊成者認爲,廉政考試的成績與領導幹部的任用直接掛鉤,必然使領導幹部們自覺地學習黨紀政紀、法律法規,有利於增強反腐倡廉教育的效果。
當記者把這些“褒貶不一”的意見轉述給邱成時,他笑着說:“大家關注反腐敗,關注廉政建設,是可以理解的。”
但對於社會上的質疑之聲,邱成也提出了自己的不同看法。
“廉政教育測試,是測試廉政教育的情況,不是測試廉政的情況。”對於諸如“吉林廉政測試,能否測出官員廉潔程度”的質疑,邱成認爲,這實際上是在偷換廉政教育和廉政的概念。
邱成說,廉政教育是廉政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廉政教育測試也只是廉政教育的一個小小部分,是一個小舉措。而測試的廉政知識,是作爲一名領導幹部應當知道的。“試想,作爲一名運動員,如果他不知道比賽規則,也不知道平時訓練該往哪個方向努力,又如何與他人進行比賽?一個人不知道規則,那麼,他犯規應該是必然的;如果他知道了規則,再去犯規就是故意的了。”
邱成告訴記者,吉林省把此次測試的結果作爲今後提拔任用領導幹部的一個必要條件,目的是爲了促進認真學習。測試不合格的堅決不能提拔使用,並不等於測試合格了就一定要提拔使用。提拔使用領導幹部有很多的條件和要求,此次測試的結果只是必要條件之一。
“考生”感受走出誤區廉政教育由虛變實
作爲一個組織者,邱成認爲此次測試是成功的,“全省領導幹部學習廉政法規知識的氛圍很濃,由‘要我學’變爲‘我要學’。這次測試對象主要是正縣(處)級領導幹部,但其他領導幹部也主動索要《測試題讀本》,有的地區還準備將測試範圍擴大到科級幹部。從測試的成績看,合格率爲90%,也說明學習的效果非常好”。
那麼,參加考試的人又是如何看待這場廉政考試的呢?記者找到幾名“考生”進行了採訪。
吉林省人大人事代表選舉委員會辦公室主任李樹春參加了首批測試,他坦言,“我作爲辦公室主任,工作特別忙,一直沒閒過,測試還不是開卷,於是在考前就有畏難情緒,擔心萬一考不好怎麼辦。白天沒時間學,只能起早貪黑的學,臨考的那天晚上我看到了凌晨兩點”。
“通過學習,掌握了系統的、全面的知識,像個人重大事項的報告時間是一個月,過去我不知道;申報個人財產方面,寫書的稿費、諮詢費等都在申報範圍之內,過去我也不知道;還有黨員反映個人意見有什麼途徑等等。”李樹春說,“學習不是一陣子的事,而是一輩子的事。這個測試取得合格成績也只保兩年,我還有八年退休,至少還要學習四年。年輕人還得學習十年二十年。”
李樹春還說,之前,他自己對廉政教育的看法也有誤區,認爲廉政教育與自己的關係不大,尤其是人大的幹部,一不管錢,二不管物,三不管人,四不管項目,沒有腐敗的土壤,似乎沒機會犯錯誤,意義不是很大。
“但在實踐過程中,我認識到這種思想是個誤區,也是糊塗的想法。”李樹春舉了兩個吃飯宴請的例子:
今年正月初六,李樹春的學生請他吃飯敘敘舊。李樹春騎個自行車就去了。結果到地方一看,學生們都是開着轎車去的,他們說,“你怎麼騎個自行車就來了,是不是體驗生活啊?”“他們很驚訝我爲何不買車。我說買不起車,工資不高,沒那麼多錢,這絕不是忽悠他們。他們認爲不正常,我卻認爲正常。”李樹春說。
第二個例子是去年夏天,李樹春參加了一次中學同學聚會。“吃飯時聊了一些家常話後就跑題了,開始攻擊我,說我在機關18年,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一年弄10萬也有了180萬,要我埋單。”
“這兩個事情說明,他們把社會上的不正之風當成了普遍現象,並且擴大到所有的領導幹部,這是一個很可怕的事情。”李樹春說,“這些現象從哪來的?從腐敗來的。這說明,廉政教育是每一個共產黨員的責任,是每一個機關公務員的責任,每個人都得有拒腐防變的意識,要進行自我約束。”
吉林省林業廳駐吉林市森林資源監督專員白學唯說:“我的年齡比較大,1951年生人。在考試之前,很多同志看我們在忙的過程中還看書,就說你那麼大歲數還想晉升?我說不是的,作爲一名黨員,一名領導幹部,有這個學習的機會,必須無條件地參加。廉政教育講得再多,連學習和測試都不參加,何談廉潔自律?”
參加完學習考試後,吉林省省直機關工委委員、宣傳統戰部部長李景泉有一個感受:“我們黨的法規制度建設確實在不斷進步,非常全面系統,涉及的知識很廣,看過之後感到非常嚴密。”
長嶺縣縣委書記樊曉通說,把考試的結果作爲幹部任用的一個重要依據,這個做法很好。一方面,把廉政教育由虛變實,由軟指標變成了硬任務,考試完全可以促進學習;另一方面,可以推進工作,縣(處)級領導幹部有一定的權力,也有很重的責任,進行測試,能使每個人都得到廉政教育。
吉林省農村信用社聯合社紀委副書記劉學謙則認爲,除了以考促學、以考促教的作用外,還有以考促進防範風險、提高自身廉潔意識的作用。“我們金融企業是一個高風險的行業,領導幹部自身的風險也很高,這直接決定了整個企業的風險。發生風險的部門、單位和個人,一般都是領導幹部自身防範風險的意識比較薄弱。而通過學習,提高了依法履行職責、堅持職業操守的意識。”
在對廉政考試作出肯定的同時,“考生”們也提出了一些建議。
吉林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機關事業單位工人技術等級考覈辦公室主任曲軍輝認爲,測試的方法可以進一步改革、創新;測試的內容要分行業、分層次,發動基層黨委出題彙總,並逐步擴大到其他黨員領導幹部中去。
吉林省工商局法規處副處長王淑英的建議是:“要使之常態化,每年組織一次,把重要的文件和法律法規分三步五步走,既能保證大家有時間去學習,又不會有特別大的壓力”。
王淑英認爲,把這個考試結果運用好了,就能真正起到槓桿制約的作用,並且延伸其效用,在幹部任用、職務晉升等方面有所體現。
對於這些建議,邱成向記者透露,他們已經有所考慮。這次參加測試的是全省正縣(處)級領導幹部(長春市副局級領導幹部),以後對副縣(處)級領導幹部和廳級領導幹部也要進行測試,各地區也要參照此次測試辦法,對本級管領導幹部進行測試。今後,吉林省要建立一個長效機制,每年進行一次,黨員幹部測試合格後成績也只管兩年,兩年後還要進行測試,以配合將來出臺的一些法律法規的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