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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虹以保姆的身份進入衛家,卻是為了爭奪一個媳婦的名分。衛老太與姚虹之間的明爭暗斗開始了。
掌管工資
姚虹叫衛興國『阿哥』,衛興國頭次見到她,眼睛裡什麼東西一閃,倏忽便飄了過去,像道光。姚虹對著衛老太說話沒啥,可對著衛興國,鼻音就出來了,像重感冒。好多音在鼻子裡轉,每次都要轉好幾個圈纔出來,不肯爽爽氣氣的。衛興國被她一通鼻音搞得一愣一愣的,也傳染上了,話在嘴裡打轉,半天纔出一個字。衛老太看在眼裡,有些不爽,但再一想也好,兒子喜歡是第一條,否則她老太婆再張羅也沒用,到底不是包辦婚姻。
弄堂是通風的,還是穿堂風,藏不住事的。幾天工夫,誰見了衛老太,都要關切地問一句:『人來了是吧?』
衛老太點著頭,嘴裡解釋,『先看看,先看看——』那些人的嘴說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了。衛老太最怕這樣。
姚虹倒是比想象中大方得多,見了人,總是客客氣氣地打招呼,既不多話,也不裝聾作啞。碰到樓上樓下,搭把手幫個忙,買個小菜晾個衣裳,也是沒二話的。時間一長,衛老太慢慢看出這小女人的好來——沒有小地方人的扭捏,待人接物還是蠻得體的。原先擔心那層不上不下的關系,怕彼此尷尬,倒也沒有。姚虹嘴上叫她『姆媽』,卻也拎得清,並不真把自己當兒媳,還是試用期呢,是學徒。
臨來之前,姚虹把衛家的情況問了又問,大大小小的事,查戶口似的。她曉得介紹人是有些煩了,可嫌煩也沒辦法,這是大事。
到上海那天,衛老太母子去火車站接她。人群中,衛興國舉了塊牌子——『江西上饒,姚虹』,很醒目。姚虹看到衛老太,第一印象便是,這老太把自己拾掇得挺乾淨。稍稍放了些心,怕就怕碰到那種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再看衛興國,原地站著看不出腿瘸,鼻子很大,眼睛有些瞇縫,不是那種很有男人味的長相,但也不太丑———姚虹又放了些心。
母子倆專程來接她,這個細節讓她覺得挺窩心。後來向衛老太講起這事時,姚虹用了非常誇張的語氣,『感動啊,姆媽這麼大年紀,阿哥腿也不方便——真是很感動的。』衛老太還要客氣,『你大老遠地跑來上海,總歸要接的。這是道理。』姚虹說:『所以呀,所以真的是很感動,感動極了。』她一連用了四個『感動』,說到後面,眼圈還紅了紅——三分好說成十分好,人家聽了開心,自己也不吃虧,皆大歡喜。
姚虹到的第二個禮拜,衛興國就邀她去看電影了。是上午場,半價。走進去,整個場子就他們兩個人。電影剛開場,燈一關,衛興國的手就活動開了。起初像搔癢,不經意似的,蜻蜓點水,是在試探。姚虹朝旁邊讓,可再讓也只有那麼點地方,總不能離開座位。讓到不能讓的時候,姚虹就不再讓了。於是衛興國動作幅度更大了。姚虹朝他看,見他眼睛盯著電影屏幕,煞有介事的,手卻很不老實。姚虹忽然想笑了。但這個時候不能笑,一笑就臊了,沒意思了。
關鍵還是家裡房子小,倘若只有兩個人倒也罷了,可多了個衛老太,就相當不方便了。這一帶的舊房子,老早就說要拆了,可雷聲大雨點小,拖到現在都沒動靜。看早場電影這個法子,衛興國還是跟廠裡幾個小青工學的,花幾十塊錢,坐上兩小時。外面點杯咖啡都不止這個數。附近那家電影院搞噱頭,每天早上十點場只要十元錢,很劃算。
再劃算,總歸也是筆開銷,衛興國向母親要錢。衛老太朝他看,問:『要這麼多錢乾嗎?』衛興國說:『用呀。』衛老太問:『乾什麼用?』衛興國紅著臉,說:『看電影。』衛老太其實是明知故問,當著姚虹的面,給他們個釘子碰。隔三岔五便往電影院跑,衛老太看不慣。可兒子這麼老老實實地說出來,衛老太又有些不忍了。到底是四十多歲的男人,也作孽。衛老太比平時又多添了二百零花錢,如果再嫌少,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行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數目越要越多,周期越來越短。衛老太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到後來,衛興國索性提出——由自己保管工資。廠裡工資一千三百塊,加上殘疾人補貼兩百多,總共一千五出頭。『我又不是小孩,老是伸手要錢,傻兮兮的。』
衛老太一口回絕。理由很簡單,『沒結婚就是小孩,錢放在我這裡,要用的時候問我拿——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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