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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冰棍比較苗條,不像現在的胖而寬,剝去包裝紙,正好可以塞進去,雖然倒出來有點麻煩,但我總是有辦法把它們搞出來。熱水瓶能裝冰棍,而且它還能長時間不化,我那時感覺神奇得不得了。
我小時候最遺憾也是最惱火的事就是我爸爸是廠裡的政工科長而不是行政科長,因為在分配冰棍這件事情上,是由行政科長說了算的,行政科長的兒子黑皮每次都能比我們吃得多,這讓我感覺有些不公平。
我是在工廠裡長大的孩子,我家與工廠只有一牆之隔。在夏季,每天下午三點半左右,我們一群孩子就簇擁在辦公樓的大門前,翹首企盼。那真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因為我們終於看到送冰棍的三輪車晃晃悠悠地由遠而近。裝冰棍的大木箱被抬進行政科,黑皮的爸爸就很威風地大聲吆喝:『排隊排隊,讓車間的同志先領,科室的等一會。』說著就打開箱蓋,掀開蓋在上面的小棉被,一股涼意在房間裡彌漫開來,而我的口水立馬湧出,就像螃蟹吐沫似的,發出輕微的咕咕聲。
冰棍其實是廠裡發給職工的防暑降溫用品,一人兩根,我們不是職工,但我們是職工的子女,沒有哪一個職工會把冰棍吃掉而不給子女的。現在想來,整個夏天,我的父親根本就沒嘗過冰棍的滋味。每次當他們科室的昂叔叔拿著草帽來領冰棍的時候,我就會撲到他身邊衝他喊:『我爸爸給我的。』昂叔叔說:『好好好,你拿去你拿去。』有時候會很走運,因為他的女兒小燕沒跟他來廠裡,他就會說:『我的也拿去。』更走運時,還會碰到一位漂亮的阿姨莫名其妙地塞給我一根。拿到冰棍後,我會到一個角落裡,飛快地把它們吃掉,然後摸著冰冰涼的肚皮,找其他的伙伴們,詢問他們吃了幾根,如果他們吃得比我多,我就會很沮喪;如果他們吃得比我少,我就會嘲笑他們。
我爸爸所在的工廠不大,在發冰棍這件事上顯得很不大氣,而我母親所在的工廠就不同了,那是個有幾千人的大廠,他們不在冷飲廠購買冷飲,而是辦了個冷飲廠,自己做冰棍。他們給職工發票,讓他們自己拿票去領。我母親所在的工廠離家遠,她是沒辦法用普通的方式將冰棍拿回家的。她的方式是將若乾天的票攢起來,一次性領取,然後裝在熱水瓶裡,拎回家。那時的冰棍比較苗條,不像現在的胖而寬,剝去包裝紙,正好可以塞進去,雖然倒出來有點麻煩,但我總是有辦法把它們搞出來。熱水瓶能裝冰棍,而且它還能長時間不化,我那時感覺神奇得不得了。
當母親將一整瓶的冰棍拎回家時,那就是吃冰棍的盛宴了,那時候我總是飛快地吃掉幾根,然後用一種比較奢侈的方式吃。我拿幾根冰棍出來,放進碗裡,看著它們慢慢融化,化一點我就喝一點,喝完了再等著它們化,化了再喝一點……這個過程讓我感到非常非常的有樂趣,那時候我相信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香蕉冰,豆沙冰,牛奶冰,那時候的冰棍只有這三種,按市場價,它們的價格分別是三分錢,四分錢,五分錢,我當時最喜歡的是最便宜的香蕉冰,因為它化得快,冰涼的感覺也來得最直接。
我現在除了喝冰啤酒之外,對任何冰的東西都不碰,但我卻非常喜歡吃冰的孩子,對他們急吼吼的饞相有一種深刻的理解和欣賞。我喜歡看他們吃下冷飲後那種略帶癡迷的心滿意足的樣子,在那樣的表情中,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童年,看到了我遺失在時光深處的那些簡單的幸福和單純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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