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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帥氣,卻最悲壯的“逆行”
——記“8·12”火災爆炸事故中奮戰火場的消防官兵

天津北方網訊:8月13日午時的泰達醫院,ICU病房外靜得出奇——若有誰不小心蹦出一聲咳嗽,立刻就會有志願者發出“噓——”的終止符。靜得彷彿能聽到2公里外“8·12”火場的“鼓角錚鳴”……在電梯間旁,有兩位消防戰士,肩並着肩一同落淚。其中一位,竟然還在用聽不懂的家鄉話喃喃自語——沒有人來打擾他們,因爲ICU裏躺着一位他們的戰友,他們13日凌晨拼死從火場救出卻已被燒得面目全非、如今自己人也“對面相見不相識”的戰友!
“如果知道他是誰,至少我們可以在他耳邊輕聲喚起他的名字,給他更多生的力量。可一上午,進去5撥人了,都沒有人能認出他是誰,只能從一些消防員特有的殘留中確定,他,就是我們最親最親的兄弟……”負責受傷消防員安置的消防開發支隊防火處監督科科長張建輝說。
8月12日23時許,天津港7號卡子門瑞海國際物流公司危險品倉庫集裝箱堆場,當羣衆撤離時,他卻用“最帥氣”的逆行,詮釋了最美、也最悲壯的烈火青春!“你是誰?爲了誰?我的兄弟姐妹不流淚……”

“我若回不來,我爸就是你爸!”
“剛子走了。犧牲了,死了……我在車上,去塘沽……我若回不來,我爸就是你爸……”兩屏不知誰塞進網絡、滿是錯別字的微信,經過數以十萬計的轉發,便輕飄飄地將一副副鐵石心腸擊碎……
是什麼讓他們視死如歸?因爲他們愛得深沉。同樣是在泰達醫院,當記者和市消防局的宣傳幹部一起搜尋這一“我爸就是你爸”背後的相關線索時,一個真實的故事讓人不得不捨遠求近。躺在病牀上的消防開發支隊八大街中隊班長李廣清,現年31歲,遼寧燈塔人,左肩肩胛骨骨折、背脊骨盆受挫,渾身是傷。可他從甦醒過來至今問得最多的一句話卻是:“我的兄弟徐帥,他怎麼樣?”
李廣清父母在老家務農,有一個剛剛1歲半的兒子。談及救火,他說:“沒敢告訴家人這一切,老人年紀大了,妻子是陝西人,在天津上的大學,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我。在她潛意識裏,至少在今天之前不會認爲當消防員真的這麼危險……”
“我們接警到了現場,也就10多分鐘,第一次爆炸就來了,衝擊波很大,我下意識地趴在地上做了個自我保護的姿勢,火勢特別大,得有十多層樓那麼高,但感覺自己沒受傷。可我身邊的徐帥當時胳膊就折了,胯部也受了傷。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能丟下他,就是拖,我也要把他拖出去……”李廣清,就這樣義無反顧地回去拖起徐帥……第二次爆炸又來了,這次,他被徹底衝昏迷了,醒來已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這個和記者說起自己兒子時會甜蜜微笑的東北漢子,一遍遍問周圍人好兄弟的行蹤,正如微信裏跟兄弟真真切切地交代:我走了,我爸就是你爸,別忘了給我媽上墳……
17人死亡,公佈名字的6人中,多爲“90後”,其中最小的年僅18歲!這其中,就有出生在1990年的黑龍江戰士尹豔榮,天津市公安消防總隊開發支隊特勤班班長,2008年12月入伍,年僅25歲,今年8月2日剛剛舉行了婚禮。“其實,他的婚假加上探親假,還沒有休完。正好班裏人手緊,班長給他打電話,他二話不說就拋下蜜月裏的妻子,提前歸隊了。10日剛回隊,12日就……你叫我怎麼跟他家裏人說?”尹豔榮的支隊領導們哭成了淚人。
“我們從現場已經完全燒變了形的指揮車裏找到一具骸骨,燒得已經認不出來是誰了……就因爲當時指揮車裏只有他一個人,我們纔敢認定他是邵俊強……也纔不滿30歲,你叫我怎麼跟他的家人說?!”張建輝說着說着,又哭了。
短短十多個小時裏,他們流掉了這些年來,在一次次戰鬥中、在死神面前都不曾掉的淚……

“想到孩子,生命便充滿意義,他讓你無所畏懼!”
這些正值青春好年華的漢子,談及最多的卻是孩子,是年輕的生命——這些茁壯的生命,讓他們愈感責任在肩,愈加無所畏懼!
在泰達醫院的病房裏,薄被蓋住劉曉靜的傷口,但他的右臂因傷勢和輸液,只能小臂豎得筆直架在牀欄杆邊上,以一個僵硬的姿勢一動不動躺在那裏。他也是8月12日晚第一批到達現場救火的消防戰士。第一聲爆炸響起的時候,他被衝擊波摔到一片樹叢中,還沒來得及驗證自己還能不能起來,第二聲巨響來了,他又從樹叢中被“噴”了出來……
“當時儘管火光沖天,但還是覺得周圍很黑很黑,黑到辨不清方向,我只能朝一個方向胡亂地、慢慢地爬……說起來不怕您笑話,當時我想起我孩子了……”28歲的他,一句拉家常的話語,淚水奪眶而出。
“孩子多大?”“應該有7個月了,在青島平度老家、他媽媽肚子裏。說起來挺慚愧的,這麼長時間,我只抽空陪妻子做過一次孕檢,那還是孩子兩個月的時候,就是一個小點兒,都看不出是個孩子……想到孩子,生命便充滿意義,他讓你無所畏懼!”一個“小點兒”,讓這個陽光大男孩更加理解了生命的意義,也理解了消防戰士的職責——拯救生命!這種拯救,無論是不是因爲別人的錯誤,無論是不是可能丟掉自己的性命,也要不顧一切,“逆行”!
“不要跟我的家人說,我沒事。早上醒過來給妻子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好着呢,距離事故地點老遠了……”這個火場上從沒有過猶豫的漢子,談及妻兒,滿眼柔情。
13日13時許,在事故現場,在極短的時間內,記者採訪了幾位正在輪崗備勤的消防戰士。其中,消防開發支隊參謀長張亞軍的一番話,樸素卻又發人深省。“我們是第二批到這兒的,當時還火光沖天,我們知道,前面來的很多人就在裏面……想不了那麼多,就是滅火、搜救!這個位置就在道邊上,當時附近還有很多居民。我們這兩個組,30來個人,盯了一宿都沒停。”
這個黑臉膛、大眼睛的39歲內蒙古漢子,來天津已經20年了,說起話來已沒有太多鄉音,他指着仍然冒着濃煙的方向:“喏,看那邊,我們的人還在補水。”
“您愛人和孩子知道嗎?”“我今天早上打電話報了平安,我愛人也習慣了,再說,她現在也忙着呢。”張亞軍的愛人是塘沽醫院的醫生,醫院收治了許多傷者,爹媽都忙着救人,張亞軍12歲的兒子獨自在家。“現在的孩子,崇拜英雄。他以前總是驕傲地和同學說,‘我爸爸要趕去救人’,就爲了這一句,我也不能讓孩子失望!”

奮戰12小時後打個盹兒,他說:“對不起!”
“我女兒叫蠻蠻,16個半月,我想你們跟她說,我愛她,剛纔我想她了……”
烈日下,穿着厚厚的消防服、頂着消防帽的崔利傑癱坐在地上,臉已經快埋到衣服裏了。“實在太累了!歇一會兒。”擡起頭來,臉頰寫滿疲憊,眼中佈滿血絲。從前天夜裏,崔利傑和戰友到達爆炸現場,到昨天中午,已經超過12小時,他們一直在救援一線……可不知怎麼,提到自己在老家的女兒,這個剛纔還累得有點鬆懈的男人認真地笑了一下,一排又亮又白的牙,襯着黑黢黢的臉,分外動人。
同樣提及“孩子”,天津港公安局局長卻是另外一種心情。“警情就是命令,我們責無旁貸。當時在現場的,有我們分局的消防戰鬥員,也有協助維護秩序的治安民警、交通民警。爆炸來得很突然,一下連着一下,我被什麼東西擊中了,摔倒,臉上、身上都是血。醒過來以後,我就一個感覺,我們得重返火場,要把他們救出來。他們也是我的‘孩子’……”
這個臉頰骨折、雙手雙腿傷痕累累的漢子,讓妻兒找了半宿,天快亮時被送到港口醫院,提及他那些迄今仍無法取得聯繫的消防隊員,老淚縱橫。
一聲“對不起”,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的確,在這些消防戰士犧牲後,也有不少網友提出質疑,甚至有一些人認爲這些“犧牲”不值得……“第一次接警是火警,消防隊進場理所應當。有人說當時的災情狀況不應該進場。可我們進場時並沒有發生爆炸,而是進場後不久就爆炸了。作爲長期在濱海新區執勤的專業救火隊伍,我們能不知道這是危險品?我們能不知道可能發生爆炸?退縮,從來不是我們的選項!”在救援指揮部,一位暫時輪休的消防支隊領導,對網上的部分言論表示理解,卻也滿腹委屈。
同樣在救火現場,在距離爆炸中心200多米遠的地方,26歲的消防戰士張帥坐在那裏,昏沉沉地打了個盹兒,快睡着了。記者輕輕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他立刻擡起眼,不好意思地站起來,好像很抱歉似的整了整衣服說:“對不起……”
對不起!?記者想要問問他爲什麼這麼說,他頭也不回,提起地上的水帶捋着走開了……
同樣在救火現場,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消防戰士給記者看了這樣一條戰友媳婦從遠方發來的短信:“他電話聯繫不上了……我想找到他,跟他說對不起,說我不想玩兒了,我想現在就給他生個孩子。讓他一定、一定要活着回來……”
致敬,消防戰士!致敬,最可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