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愛豆】援藏教師鍾揚:把夢播種在那片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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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北方網 作者: 編輯:張麒麟 2019-09-24 16:19:59

內容提要:說起鍾揚的傳奇人生,與之相識30多年的復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副教授南蓬向記者打開了話匣子,他15歲考入中國科技大學少年班;畢業後從無線電專業轉行植物學和生物信息學,短短幾年就站上這一領域的學術前沿……

  世上多少玲瓏的花兒,

  出沒於雕梁畫棟;

  唯有那孤傲的藏菠蘿花,

  在高山礫石間綻放。

  “一個基因可以拯救一個國家,一粒種子可以造福萬千蒼生。”總把這句話掛在嘴邊的是復旦教授鍾揚,有很多頭銜和成就,他是復旦大學黨委委員、研究生院院長,西藏大學特聘教授;教育部長江學者、國家傑出青年基金獲得者;發表論文200餘篇,獲國家發明二等獎一次,教育部自然科學一等獎三次……但他更願意稱自己是“一名工作在青藏高原的生物學家,一名來自上海的援藏教師”。

  2017年9月25日清晨,在為民族地區乾部授課的出差途中遭遇車禍,鍾揚53歲的生命定格在那一刻……

  為未來收集種子

  說起鍾揚的傳奇人生,與之相識30多年的復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副教授南蓬向記者打開了話匣子,他15歲考入中國科技大學少年班;畢業後從無線電專業轉行植物學和生物信息學,短短幾年就站上這一領域的學術前沿;33歲時已是一名副局級乾部,前途一片大好,卻毅然放棄所有職級待遇,來到復旦大學做一名普通教授;從事研究和教學工作30餘年,學術援藏16年,在雪域高原跋涉50多萬公裡,收集上千種植物的4000多萬顆種子,填補了世界種質資源庫沒有西藏種子的空白;幫助和推動了西藏大學的植物學專業從“三個沒有”:沒有教授、教師沒有博士學位、沒有申請過國家自然基金項目,到創造一個又一個“第一”,不僅填補了西藏高等教育一系列空白,更將西藏大學生物多樣性研究成功推向世界。

  高寒缺氧,氧氣含量不足內地的50%,晝夜溫差高達45攝氏度,鮮有植物學家敢於涉足。但自從2001年第一次到西藏考察開始,鍾揚與西藏結下了16年的不解之緣。有的人不理解:一個復旦大學的著名學者,為什麼要跑到邊疆搞科研?

  原來,鍾揚在復旦大學重建生態學科的工作中越來越意識到,許多物種在消失,保存種質資源作為一項基礎性、戰略性工作,對於國家發展、人類命運意義非凡。2001年,鍾揚第一次來西藏考察,就被這裡的自然生態和高原植物深深吸引。在青藏高原,有近6000個能結種子的高等植物物種,佔全國的18%,卻從來沒有人進行過徹底盤點和種子采集。其中2000種是青藏高原特有植物,但由於氣候變暖,環境破壞,一些植物正在消失,搶救性收集記錄迫在眉睫。種質資源事關國家生態安全,事關整個人類未來。如何把青藏高原這個最大的生物“基因庫”真正建立起來,是鍾揚執著努力很多年的科研目標。

  作為中國植物學家,鍾揚立誓,要為祖國守護植物基因寶庫;作為對人類負責的植物學家,他立誓,要在生物多樣性不斷遭到破壞的當下,為人類建一艘種子的“諾亞方舟”。

  這個想法,終因復旦大學和西藏大學的結緣成為現實。自此,鍾揚背起足有三四十斤重的雙肩包,帶著學生開啟了為國家收集種子的征程。

  野外科考的艱苦超乎人們想象,經常七八天吃不到熱飯。鍾揚和學生們餓了啃一口死面餅子,渴了就從河裡舀水喝,“食物不好消化纔扛餓,飢餓是最好的味精”。晚上,住的是?牛皮搭的帳篷,因為嚴重缺氧,煤油燈很難點亮;冬天,蓋三床被子也無法抵御寒冷,早上洗臉要先用錘子砸開水桶裡的冰;路上,常常被突襲的大雨冰雹困在山窩窩裡,車子曾被峭壁上滾落的巨石砸中……

  “高原反應差不多有17種,在過去的十幾年間,每次我都有那麼一兩種,頭暈、惡心、無力、腹瀉都是家常便飯。不能因為高原反應,我們就怕了是吧。科學研究本身就是對人類的挑戰。”鍾揚這樣說,開玩笑般的“輕松”。

  他們追蹤整整10年,在海拔4150米處發現了“植物界小白鼠”擬南芥的嶄新生態型;他們采集的高原香柏種子裡,已提取出抗癌成分,並通過了美國藥學會認證;他們花了整整3年,將全世界僅存的3萬多棵國家一級保護植物——西藏巨柏逐一登記在冊,建立起保護“數據庫”;他們揭示了紅景天、獨一味、藏波羅花、墊狀點地梅、西藏沙棘、山嶺麻黃、納木錯魚腥藻等青藏高原特有植物對環境的分子適應機制;他們的“雜交旱稻”重大研究成果獲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這意味著,萬一全球氣候發生變化,乾旱缺水地區也有機會讓農業“平穩著陸”;他還帶領團隊耕耘10年,在上海成功引種紅樹林,創造了世界引種最高緯度,為上海海岸生態保護打造了新的屏障……

  16年來,鍾揚和學生們走過了青藏高原的山山水水,艱苦跋涉50多萬公裡,累計收集了上千種植物的4000多萬顆種子,近西藏植物的五分之一。他的理想,是在未來10年間,收集西藏植物的三分之一以上,如果有更多人加入,也許30年就能全部收集完…

  鍾揚(右一)與學生們在西藏

  為西藏埋下的科研種子

  “教師是我最在意的身份。”鍾揚說,每個學生都是一顆寶貴的種子,全心澆灌就會開出希望之花。這些年,除了為國家收集植物種子,鍾揚傾注了巨大心血培育最心愛的“種子”——學生。

  很多鍾揚的同事原本是他的學生,復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副教授南蓬就是其中之一。相識三十多年,對於南蓬而言,鍾揚一直是亦師亦友的存在。來到復旦之前,鍾揚曾在中科院武漢植物所擔任副所長,當時南蓬在科研處,她回憶:“有一天我跟他說,我想繼續深造,其實當時只是想報考碩士研究生,但他卻勸我,要直接讀博士。於是我就去讀了博士,之後又來復旦做了他的博士後,再之後就留到復旦任職,這一步一步,都是鍾老師鼓勵我的。在我迷茫不知方向的時候,鍾老師總能給我很好的建議和幫助。當我覺得特別無助時,他總能給我提供力量。”南蓬說,這不只是於她而言,從某種意義上講,鍾揚像一座燈塔,照亮了很多人的前路。

  鍾揚在學生眼裡不僅是一個學術嚴謹的老師,更是叡智幽默的人生導師,他從不講大道理,而是潛移默化地教授學生如何進行抉擇。南蓬始終記得鍾揚老師曾給她講過的小笑話,雖然表面看是個活躍課堂氣氛的笑話,背後卻蘊含著如何在論文寫作中埋下懸念、理清思維、引起讀者的興趣等等道理。由於經常進行科普宣講,他總結出一套給公眾講科普的好辦法:“首要一條就是永遠‘讀者第一’,在策略上要遵循‘水果販子’原則,把最吸引人的東西放在最前面。只有先把人們吸引進來後,你纔有機會給大家講故事,帶著大家一起深入學習和探索。

   

  在同事的記憶裡,他是與時間賽跑的人。南蓬回憶,鍾揚總是往返於西藏與上海,他的一天往往是這樣結束的,在復旦下班以後,他搭乘傍晚飛機,半夜到達成都或西安,住在機場附近的酒店或有時就在機場候機廳稍作休息,第二天早上搭乘第一班飛機到拉薩,九點就能趕到西藏大學上班。他的衣袋裝著很多小紙片,上面密密麻麻寫滿待辦事項,每做完一項就用筆劃掉;他常在辦公室工作到半夜,鬧鍾固定設在凌晨3點,不是用來叫他起床,而是提醒他到點睡覺;他的隨身聽裡是請學生錄的藏語聽力教材,他說:“沒人規定援藏乾部要學藏語,但是用藏語,是表達尊重的最好方式。

  初始援藏,鍾揚打算作為科研者為青藏高原盤點植物“家底”。漫長科考道路上,他慢慢意識到,這片神奇土地需要的不僅僅是一位生物學家,更需要一位教育工作者,“將科學研究的種子播撒在藏族學生心中,也許會對未來產生更為深遠的影響”。再後來,他想把西藏大學的“造血機制”建起來,打造最好的平臺,把學科帶到新高度。 

  “不拿到博士學位授予權,我就不離開西藏大學!”來西藏大學第一天,全體大會上,鍾揚對全校師生拍了胸脯。那時的藏大,連碩士點都沒有。16年艱苦磨礪,鍾揚幫助西藏大學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第一”:申請到西藏第一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第一個理學博士點,為藏族培養了第一位植物學博士,帶領西藏大學生態學科入選國家“雙一流”……不僅填補了西藏高等教育的空白,更將西藏大學生物多樣性研究成功推向世界。2017年,西藏自己的種質資源庫也建立起來了,負責人正是鍾揚的第一個藏族博士紮西次仁。

  “在我的課題組裡,學生纔是上帝。”這不是鍾揚的一句玩笑話,在他的實驗室裡,每個學生做的都是最適合自身的研究。在他眼裡,每個學生都是一顆珍貴的種子。就像收集種子一樣,他用心培養,因材施教,期待他們長成參天大樹。鍾揚特別喜歡招收少數民族學生,他認為少數民族地區培養人纔尤其難,但培養好了,這些學生回到家鄉,就能成為靠得住、留得下、用得上的生力軍。十幾年間,他培養的學生遍布西藏、新疆、青海、甘肅、寧夏、內蒙古、雲南等西部省份。他說:“我有一個夢想,為祖國每一個民族都培養一個植物學博士。

  事實上,鍾揚的視野從沒離開過下一代。“科學知識、精神和思維要從小培養,現在讓孩子們多一點興趣,說不定今後就多出幾個科學家。

  誰能想到,一個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的大教授,每個月卻堅持抽出兩天去中小學開科普課。多年來,鍾揚以巨大熱情投入科普教育中,參與了上海科技館、自然博物館建設,承擔了自然博物館500塊中英文圖文的編寫工作,出版了3本科普著作和6本科普譯著,每年主講30場科普講座。鍾揚,是有口皆碑的明星科普專家。

   

  鍾揚(左二)與學生們在上海崇明島采集樣本

  種子精神播撒在大地

  經年累月的高原工作,讓鍾揚的身體頻發警報。2015年5月2日,51歲生日當晚,他突發腦溢血,大腦破裂血管中流出的殷紅鮮血化作CT片上大塊驚人的白斑。

  15天後,鍾揚出院了,連午餐盒都沒力氣打開的他,在學生攙扶下,拖著“半身不遂”的右腿一步步爬上25級臺階,“癱坐”在二樓辦公室裡。從這天起,他正式恢復工作。

  從醫院出來,醫生給他規定了3條“鐵律”:一是戒酒,二是吃藥,三是絕不可再去西藏。擔心鍾揚的人們“舒了口氣”:這個“鍾大膽”,可以在進藏上消停消停了吧。

  可這個對青藏高原愛得深沈的漢子,無論醫生如何警告,無論家人如何擔懮,終究沒“戒”得了西藏,“我戒得了酒,戒不了進藏。我不去心裡就癢癢,好像做什麼事都不提氣”。

  這時的鍾揚更有緊迫感了,他希望老天再給他十年時間,給西藏大學帶出一支科研隊伍。說起此時的鍾揚,南蓬流暢地敘述停了下來,仿佛每次都不忍回憶。“腦溢血之後我們都勸他保重身體,但是勸不住啊!”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出院後,鍾揚仿佛按了加速鍵,更加爭分奪秒。不少人這樣評價鍾揚,他用53歲的人生,做了一般人100歲都做不完的事。

  離開ICU剛半年,他又進藏了。

  2017年9月25日,鍾揚在內蒙古工作途中遭遇車禍,不幸逝世。

  當人們把車禍賠償金拿給鍾揚家人,老父親堅決不肯收。他流著眼淚,用很重的湖南口音說:“這些錢是我兒子用生命換來的,我不能收。”最終,一家人決定,把鍾揚138萬元的車禍賠償金和利息全部捐出來,發起成立“復旦大學鍾揚教授基金”。2018年9月,來自復旦大學、西藏大學等高校的15位師生獲得鍾揚教授基金首批獎勵,以表彰他們在科研、公益、教育事業,特別是在西藏和其他西部地區的發展中做出的貢獻。他們中有援藏醫生,有赴藏支教的大學生志願者,有專門研究西藏植物領域的學者,他們沿著鍾揚教授開拓的漫漫長路不斷求索,繼續前行,鍾揚的種子精神在神州大地落地生根。

  2018年4月,中宣部授予鍾揚“時代楷模”稱號。正是對西藏的眷戀,對高原植物學的熱愛,成就了鍾揚充滿激情、富於創造、敢於擔當的新時代科學家精神。鍾揚教授走了,但他的浩然之氣已經化作了美麗的藏菠蘿花留在西藏,就像他最愛的那首自己翻譯的藏族民歌:

  世上多少玲瓏的花兒,

  出沒於雕梁畫棟;

  唯有那孤傲的藏菠蘿花,

  在高山礫石間綻放。(津雲新聞記者 劉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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