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斯坦國駐華大使穆斯塔法·薩法日尼博士:
大使首先對記者說:“今天的採訪,我作爲巴勒斯坦的大使也好,作爲巴勒斯坦普通的公民也好來談目前的中東局勢。中國人喜歡瞭解,我會離開我的政治出來談問題,讓讀者瞭解目前真實的情況。”
■以色列駐華大使館公使莫義瀾先生:
首先我想特別指出今天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日子。今天是以中建交十週年紀念日。目前以巴形勢已經到了極其惡化的程度。我希望能讓中國的讀者瞭解更多的情況。
■中國社會科學院中東研究室主任王京烈教授:
從我個人來看,爆發全面的中東戰爭可能性不大。因爲巴勒斯坦的綜合國力確實與以色列相去甚遠,包括軍事、經濟等等。
1月21日,在以巴衝突16個月以來,以色列軍隊首次佔領了整座巴勒斯坦城市——圖勒凱爾姆市,並在市內實施宵禁,持續三十個小時後,以軍逮捕了一些巴勒斯坦人後撤軍。此次行動被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主席阿拉法特稱爲超越了所有的“紅線”。當日,阿拉法特寫信給俄羅斯總統普京,請求俄羅斯做出努力,使當前的中東局勢擺脫困境。面對緊張的狀況,阿拉法特是否能戰鬥到底?中東局勢到底會走向何方?和平的橄欖枝是否會落地?
1月24日,本報記者採訪了巴勒斯坦國駐華大使穆斯塔法·薩法日尼博士,以色列駐華大使館公使莫義瀾先生及研究中東局勢多年的中國社會科學院中東研究室主任王京烈教授,分別請他們就中東形勢發表了看法。
■以巴形勢已經極其惡化
記者:您對當前的以巴形勢是如何評價的呢?
以色列駐華公使(下簡稱公使):目前以巴形勢已經到了極其惡化的程度。巴勒斯坦已經掀起一場全面的針對以色列政府、軍方以及平民的號稱反恐怖的戰鬥。他們在汽車裏安放炸彈及炸藥。
巴勒斯坦駐華大使(下簡稱大使):你要看目前的局勢,就必須先來看看問題的根源,首先我們不要回避巴勒斯坦五千年的歷史,巴勒斯坦的領土屬於巴勒斯坦人民。第二,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後猶太人僅佔巴勒斯坦地區人口的3%,巴勒斯坦的問題根源是大國資本主義國家爲了控制擴大他們在中東的勢力而製造的。根據1947年7月29日聯合國181號決議,這也是第一個聯合國通過的有關巴以問題的決議。但是在美國的支持下,以色列在1948年發動了第一次對阿拉伯國家的戰爭,並建立了自己的國家,1967年以色列發動了大規模的戰爭,耶路撒冷也被整個佔領了。我們從50年代到現在用各種各樣的鬥爭,來恢復我們的民族團結。90年代國際形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國際社會的幫助下,我們也同意參與和平進程,雖然242號和338號決議有些不公正,只能迴歸巴勒斯坦不到26%的領土。但是爲了實現和平,拉賓領導的以色列政府和巴勒斯坦互相承認了。
■阿拉法特會被放逐或繼續軟禁嗎?
記者:以色列政府打算如何對待阿拉法特, 是繼續軟禁, 還是將其放逐,或給他自由?
公使:我們只是渴求和平。我們並不想決定誰將是巴勒斯坦的總統。巴勒斯坦人民最終決定誰將作爲他們的領袖。以色列希望能夠和巴勒斯坦繼續回到談判桌前。阿拉法特應該在自己的領土上進行統治,應該採取積極的努力。但是他卻做了一個具有負面影響的決定。我們前些時候截獲了巴勒斯坦從伊朗購買的裝有80噸炸藥的武器船。
對於恐怖主義, 是沒有好與壞之分的。那些認爲恐怖主義存在好與壞之分的是在使用雙重標準。恐怖主義無論對於中國、美國、巴勒斯坦還是以色列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們並沒有落入冤冤相報的圈子裏。這只是一種行動針對另一種行動。如果巴勒斯坦停止暴力,不再對以色列平民進行攻擊, 我們也同樣不會還擊。
記者:我注意到您的寫字檯上有一張年輕人的照片,他是您的兒子嗎?
公使:是的。我還有一個女兒, 她是以色列軍隊的一名現役軍官。我爲她的安全擔心,但是每一個人都明白也都相信我們必須爲保衛祖國而戰。這是我們猶太人唯一的國土,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爲祖國的安全而獻身。
記者:阿拉法特曾經說過他很想和他的女兒團聚,您認爲這還會等很長時間嗎?
公使:這完全取決於他自己。如果他認真地回到談判桌前和我們繼續談判,情況就會大不一樣。我們認爲阿拉法特應該對局勢的惡化負責。他應該相信我們。沙龍總理一直被認爲是強硬派政府。即使如此,他也是十分理智的,會尋求政治方式解決。我想告訴中國讀者,情況十分複雜, 遠不像人們通過電視報紙所瞭解的那麼簡單。
■誰能代替阿拉法特?
記者:阿拉法特最近表示,他要爲巴勒斯坦獻身。爲什麼他做這樣的表示呢?
大使: 阿拉法特是偉大的,我很佩服他,我曾經也是他的祕書。雖然阿拉法特身體不好,雖然已經老了,他可能自己也喜歡把這個任務(巴勒斯坦民族解放事業)交給年輕人。但是作爲領導人,他知道巴勒斯坦正度過一個很關鍵的時期,所以他有更大的決心來完成這樣一個任務。危機會過去的,畢竟巴以和平進程已經這麼多年了,他早已不顧個人的安危,他只希望很快地解決多年以來巴以戰亂、衝突。
阿拉法特主席可能天天多次都重複這樣一句話,“爲國家獻出自己的生命”,不是因爲有了困難才說的,而是以色列採取的針對阿拉法特的一系列行動,包括炸燬他的專機、限制他的活動等,目的是使阿拉法特出去(離開巴勒斯坦)。沙龍已經說了: “我不會主動使阿拉法特離開,因爲我不要他成爲巴勒斯坦歷史的英雄。”也就是說要逼着阿拉法特自己離開巴勒斯坦。
他現在很健康,身體很好。前兩天我還和他通過電話。雖然現在的情況很危險,但是他根本不怕。他儘管面臨這樣的困難,但是他仍然樂觀,還是要求和平、談判。看到阿拉法特這麼樂觀,我們也感到得到了支持。他鬥爭了那麼多年,面對坦克圍在府邸周圍,他說: “以色列這樣已經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他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就算他不在,我們還會有一百個阿拉法特出現。但是我們要看到整個和平進程的發展,阿拉法特是具備威懾力的。原本大炮就架在離阿拉法特20米遠的地方,他們(以軍)這樣嚇唬阿拉法特,但他們不知道這反而給阿拉法特主席更大的決心,爲巴勒斯坦民族解放和平事業做更多的貢獻。他的妻兒也受到了限制。
記者:大使先生,如果阿拉法特不能履行自己的職責時,會不會有別人繼任?
大使:如果他不被人暗殺或是打死,巴勒斯坦人民也好,國際社會也好,不會讓他辭職,除了他犧牲以外。不過我說,他犧牲也有可能,他自殺的可能性很小,幾乎沒有。如果有那麼點可能性,那麼巴勒斯坦不能同意,國際社會不會放棄他,因爲他是唯一一個能夠在這樣一個很敏感複雜的條件下真正發揮領袖作用的人。再說他真是被暗殺,巴勒斯坦的人才多的是,我們根本不用擔心。不過,他在的話,沒有任何人敢說,我來代替他。他是個偉大的領導人。
王教授:如果他犧牲或者辭職,代替他來領導巴勒斯坦運動的很有可能是一個集體,像巴勒斯坦自治機構裏面有一個自治委員會,另外巴解組織裏面也有一箇中央機構。當然,實際上現在的巴勒斯坦內部,沒有誰可以代替阿拉法特的領袖地位。
■以色列軍隊還會再次越過紅線嗎?
記者:以軍日前進入了巴控城市, 被稱爲越過了紅線, 這是否會成爲新一輪戰爭的導火線?
公使:事實上, 我們已經從該城市撤出了!我們在那裏所做的只是阿拉法特該做但沒有做的。國際上有這麼一條規則:任何人都有權進行自我權利的保護。以色列只是搜尋恐怖主義分子, 沒收炸藥與武器, 摧毀生產用於恐怖主義武器的實驗室。阿拉法特應該將恐怖主義分子逮捕, 將其投入監獄,沒收武器、炸彈、炸藥。我們只是在進行自我保護, 對恐怖主義分子進行搜捕。
記者:以軍雖然已經撤離紅線,但這是第一次,以後還會再次發生嗎?
大使:很有這個可能。
公使: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有權利回去搜捕恐怖主義分子, 沒收武器炸藥。對於世界上任何一個熱愛和平的國家,自我抵抗都是十分重要的。但是如果我們一味地妥協,那麼世界上就會沒有以色列這個國家。這樣,阿拉伯國家就會最終將猶太人驅逐到大海邊。只要阿拉伯國家不承認以色列在中東的地位,戰爭就會繼續下去。現在已經有埃及、約旦兩個阿拉伯國家承認以色列了,還有伊朗、伊拉克不承認以色列的存在。
■巴以如何才能回到和平的談判桌上?
記者:已故總理拉賓曾經爲以巴兩國人民友好相處付出生命。今天的這種局面是否意味着拉賓總理的努力已經落空?
公使:巴勒斯坦對於無辜的以色列平民進行襲擊。但是我們所襲擊的只是恐怖主義分子。即使我們誤傷了巴勒斯坦平民,我們向他們表示歉意。我們是真誠的,發自內心的歉意。
對於以巴和平,我相當樂觀。只要以巴雙方重新回到談判桌前, 我們就會重新回到拉賓、阿拉法特以及佩雷斯已經鋪就的軌道上來。
記者:巴以之間這種沒完沒了的衝突到底會如何收場呢?
王教授:普遍的一種觀點是,巴以衝突最後的結果是巴以之間的相互承認。我們對巴以衝突的前景還是比較樂觀的。巴勒斯坦人民爲爭取恢復民族權利,進行了殊死抗爭,我相信巴勒斯坦人民的願望是一定能實現的。另一方面我們應該看到,猶太人民也是熱愛和平的人民,他們在經過幾千年的流放之後,更希望有一個和平安靜的環境,他們會推動中東和平向前進。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和以色列猶太人最終能夠在這塊土地上和平共處,建議他們美好的家園。
記者:公使先生,您提到希望阿拉法特採取戰略行動來表示和平的意願,能具體解釋一下嗎?
公使:戰略行動包括四個環節:阿拉法特自己必須確信使用武器是毫無用處的;必須通過政治方式實現和平談判;向巴勒斯坦人用阿拉伯語明確提出停止暴力的要求;逮捕恐怖主義分子,真正停止恐怖行爲。這四個環節必須結合在一起,從而才能繼續進行談判。談判就像跳舞一樣,如果沒有舞伴怎麼跳呢?(陳春彥 蘇崴 魯燕華 肖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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