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晚9時，記者輾轉找到了劉海洋的家，一進門劉海洋83歲的姥姥就蹣跚着走出自己的房間，哭着問孩子什麼時候能回來。“我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對自己的孩子傷害黑熊的行爲，向所有關心和熱愛動物的人表示歉意。”劉海洋的母親、53歲的李女士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裏噙着淚水，“我這一生眼看就要到了豐收的季節，卻好像突然遇到一場大暴風雨，一切成果在轉眼間都化爲烏有。” 出生56天就沒了父愛 坐在劉家狹小的房間內，記者看到房間裏大部分傢俱都是80年代購置的，電話也是老式轉盤撥號的，電視機是14英寸小彩電，惟獨一臺奔騰電腦非常惹眼。據李女士講，這是她1999年退休時用退還的住房公積金給劉海洋買的。在看守所內劉海洋交代說，在他出生不久父母就離婚了，他除了知道父親姓劉，其他一概不知。李女士介紹說：“劉海洋出生56天后，我和他爸就分居了，但一直到劉海洋3歲時才辦了離婚手續。20年來，雖然和他近在咫尺，但我們沒有一分錢、一句話的來往。” 兒子的成長給了母親莫大的安慰，劉海洋不但教母親使用電腦，還在他的電腦中特意爲母親下載了20多個解悶用的FLASH文件，又製作了兩份文本文件，裏面寫着“我愛媽媽、媽媽真聰明”等話語，他說等媽媽不高興的時候看看就會高興起來。 一籃積木和塑料拼板陪伴他度過了童年 李女士從壁櫥裏找出了劉海洋小時玩的一竹籃積木和塑料拼板，難過地說：“作爲一名職業司機，我凌晨4點就要上早班，下夜班時常常半夜歸來。孩子小時候都由他姥姥帶着，可由於老人腰、腿不靈便，不能帶孩子出去。劉海洋從出生到上小學前絕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家裏，惟一一扇能看見外面的窗戶，我怕出意外不讓他靠近，他很聽話，這一籃子積木和塑料拼板就陪着他度過了童年。” 在5歲10個月時劉海洋終於看到了房門外的世界——他比其他孩子早1年進入小學。因爲幾乎沒和外界接觸過，上學後的他顯得與衆不同，被同學欺負，他不還手；即使被人罵了，也聽不出是髒話，但他優異的學習成績給了母親最大的安慰。 “我們家從來不外出吃飯。我清楚地記得，小時候家裏窮，看別人吃冰棍，自己卻買不起。”劉海洋這樣交代。李女士打開衣櫥，一件件地數着劉海洋的衣服。因爲經濟拮据，初一時李女士就爲他訂了身長1.9米的校服，這套校服一直穿到高中，而高中的校服又被他穿進了大學。2月24日上午，在劉海洋的一再要求下，李女士在早市花42元買了兩條褲子。“這是海洋上學以來，我第一次給他買的像樣的褲子。”可就在當天下午，李女士得到了劉海洋因用硫酸潑熊被拘留的消息。
21年來劉海洋沒對我說過“不”字 “我說朝東，他就朝東走。我說蘋果是甜的，他就不知道蘋果是酸的。自打海洋懂事以後，就沒和我犟過一句嘴，沒說過一個‘不’字。”可以說，除了用硫酸潑熊，劉海洋從小到大做的大多數事情都是按照母親的意志完成的。“他小時候，我睡覺時不讓他叫我，他就是被尿憋哭了也不叫我。” 母親嚴厲的管教使劉海洋對老師、家長的話言聽計從，說讓把錯字重寫100遍，他從不會想辦法偷懶。李女士記起惟一的一次“反抗”出現在劉海洋填報高考志願時。“他當時喜歡生物，可我認爲他該學計算機，就把他填寫的志願塗了，可他自己又給改了回來，我又改，他再塗。我告訴他要再改我就把志願單撕了，他才哭着同意了。高考成績下來，他差兩分沒考上清華計算機系。後來他跟我說，因爲違反了他的意願，所以考試時他不在狀態。” 在談到爲何管教如此嚴格時，李女士說這與這個離異家庭有關：“我以爲家庭平安，不出是非，最爲重要。即使一個雨點砸下來我都受不了。” 他是個沒長大的大男孩 因爲工作繁忙，家務活兒多，過去李女士沒時間看電視，劉海洋也養成了不愛看電視的習慣。“我不去做的，他就不知道；我不去引導的，他就不去做。”這是李女士對劉海洋21年的家庭教育信條。 在生活上對母親的依賴性依然很強，甚至走哪條路騎車上學安全也要向母親請教。劉海洋一直到上了大學後才學會騎自行車，此後的每個週五傍晚和週日的傍晚，李女士都會騎着自行車陪兒子一同回家或返校。
因此李女士對兒子充滿了信任：“我相信他向警方交代的都是實話，他心理上真的還像個孩子，做事不考慮後果。”對此李女士認爲，的確應該在孩子成長過程中給他更多的獨立思考空間，讓他通過自己的體驗去判斷“蘋果是酸的，硫酸是能造成疼痛感的”。
嚴重偏科的怪才
上小學後，李女士很快發現了劉海洋對數學的濃厚興趣。實際上，劉在數理化方面的學習能力一直爲人矚目。2000年時，他曾代表清華大學贏得全國大學生數學建模大賽二等獎。李女士從一個紙盒中，找出了劉海洋成堆的獲獎證書和獎牌。
另一方面，劉海洋在人文領域的涉獵面極窄。在劉海洋的書架上，大部分圖書都是翻舊了的數學書、外語書，惟一一部小說《水滸傳》卻還是嶄新的。李女士說，這套書是她特意買給上中學的劉海洋的，誰知他一個指頭都沒動過。劉海洋的家裏養着7只鸚鵡，有別人送的，也有別人撿的。其中一隻鸚鵡雙腳殘疾，劉海洋曾經試圖把它的雙腳捆在一起，以幫助這隻鸚鵡恢復健康。
單親家庭中的性格缺失
在採訪中，李女士幾次提到劉海洋因爲生活在單親家庭中，所以自己在教育上力不從心，也使劉海洋在成長的過程中有所缺失。“這孩子在膽量、勇氣上都不夠剛強，可能與沒有父親在身邊是有一定關係的。”李女士這樣解釋說。
事實上，因爲缺乏父親的保護，劉海洋幾乎從不和別人發生爭吵，更別說打架了，這已經成爲他生活中潛移默化的處世準則。
記者從北京市青少年法律與心理諮詢中心的宗春山主任處瞭解到，父愛對於一個男孩子的成長至關重要，“父親的嚴厲實際上培養了孩子對權威、對法律的認可，而單親家庭中缺失了這部分教育內容後，長大成人的孩子實際就會在行動中缺乏對法律和權威的認同，更不願意接受相應的約束。”
希望兒子能夠完成學業
“我含辛茹苦地把海洋拉扯大，他考上了清華，又準備讀研究生，我這一生眼看就要到了豐收的季節，卻好像突然遇到一場大暴風雨，一切成果在轉眼間都化爲烏有，我就像是從浪尖上跌入了谷底。我現在什麼都不考慮，海洋應當爲自己的行爲負責，我只希望學校能夠允許他繼續修完學業，給他一條出路。”在整個採訪的過程中，李女士始終都在重複着這一主題。
就學校是否保留劉海洋學籍的問題，清華大學目前還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覆，仍在等待公安機關的審查結果。對此宗春山主任認爲，對劉海洋的處罰方式確實值得探討，這取決於我們是單純爲了懲罰肇事者，還是準備爲社會挽救一個人才。據瞭解，在國外經常有這樣的規定，即以相應的處罰摺合成到社區服務的時間，讓受處罰的人在勞動中體會到自己所犯錯誤的嚴重性。這也許是比單純罰款更爲有效。
宗主任介紹，比如可以讓他利用課餘時間到動物園參加動物特別是黑熊的護理工作，讓他在親密接觸中感受到動物的可愛，重新喚起他心中的愛心。這樣做的結果可能會更有利於劉海洋的思想改造，更有利於挽救一名人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