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外地發現,過去沒有與我講過一句話、打過一聲招呼的廠長也對我發生了興趣,見了面主動朝我點了下頭,就那一下足以使我熱血沸騰、欣喜若狂。一時激動,我竟然闖入了廠長莊嚴的辦公室,向廠長提出了一連串的建議,日本是科技立國,我們重型機械廠要技術開發立廠;廠裏應該走在市場的前邊,開發機場設備、港口設備、集裝箱起重設備。後來的情況說明,當初我提出的這些建議都是十分有遠見的。我講完之後,廠長用欣賞的眼光注視了我良久,我後來在記憶中數過,大概長達9秒鐘。過後,廠長說:“很好!你的口才很好,既懂技術,又能講,看來我廠人事部門的選擇沒錯!近幾天,人事科蔣科長要找你認真地談一次話,準備給你一個很重要的職位幹,相信你能夠勝任,而且一定會幹得不錯!”
幹什麼呢?我懵然不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等待我的又將是一個全新的工作、全新的天地!爲此一點,就值得我爲之興奮、爲之歡騰雀躍。我興沖沖地回到家,還從小賣鋪提回了一瓶當地產的金蕾牌啤酒。我想告訴妻子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偏巧妻子帶小詩詩回孃家了。我又跑到岳父母家,當着岳父母的面,向正在給小詩詩洗澡的妻子炫耀:“想當初,我去參加全國聯合設計,你對我那麼大的意見,臨走,還跟我吵架,氣得我一路心不寧!這回,你說怎麼樣?”
我激動得臉都紅了,妻子卻說:“你玩個痛快唄,公費旅遊到了趟峨眉山。”
我掃興得直跺腳,連聲唉嘆:“哎哎,你低估了!這是一次對我,對我們的女兒,對我們的這個家都有着極其重要意義的活動!能夠去參加一起全國聯合設計,而且擔任全國聯合設計組的副組長,今後在廠裏的分量就不同了。”
我看到女兒小詩詩被我的神態舉動和高聲說話的聲音給驚呆了,便抱起剛剛洗完澡裹着條大毛巾的小詩詩,邊親邊拍着說:“別怕啊,小詩詩,爸爸在爲你奮鬥,爸爸決不讓女兒將來在人前提起她爸爸的時候感到汗顏!”
女兒笑了,露出剛剛生出的潔白的小牙齒,衝我一連串地喊着:“爸爸、爸爸……”
妻子從我的手中奪過小詩詩,說:“還不是爲了你自己開心!”
我急了:“怎麼就對你講不通呢?這次回來,總工程師要我挑大樑,廠長要給我一個重要的工作幹,這幾天人事科蔣科長就要找我談話!”
在一旁坐着抽菸喝茶的岳父大人插了一句:“那是的,老廠長快退二線了,當廠長都有可能!”於是我心跳加速,想着萬一讓我當廠長我該怎樣幹,別的我倒不怕,就擔心讓我上臺當着全廠幾千號職工的面講話。那樣我會語無淪次,在全國聯合設計組每次開會,我都千方百計地逃避發言,一旦躲不過,我只會臉紅心跳地附合前面某位同志的發言,說對對對是這樣是這樣。任感覺,我的人生將出現重大轉折。我像小孩盼望過年那樣眼巴巴地盼望了幾天。
這天,人事科蔣科長終於找我談話了,並且給我開好了調令,原來是要我離開技術科到銷售科去做推銷員。我聽了過後,臉都氣白了,這是我始料不及的。堂堂工程師憑什麼去做推銷員呢?劉總工程師已經讓我在技術科挑大樑了,這不是對我的貶低嗎?那個時候,銷售部門在人們眼裏還沒有被看重,那地方都是些不懂技術、油腔滑調的二流子纔去的地方,我氣急敗壞地去問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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