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差到山東青島開會,爲懷孕的妻子買了串大葡萄。正逢三伏天,怕腐爛,火車上我把葡萄放在茶几上晾着。路過泰安時,同行的夥伴紛紛下車上泰山旅遊,我怕葡萄帶不到家,沒有去。妻子看到我從山東帶回來的大葡萄,又驚又喜,洗乾淨後首先拿了一顆最大的葡萄粒子放到我的嘴裏,我嚥了口唾沫,把嘴躲到一旁:“你自己吃吧,我在路撿快要爛的嘗過了。”
也許正是因爲吃了那串又大、又水靈的青島葡萄的緣故,妻子生了個又白又胖的女孩兒。女兒生下來“啊啊”啼哭,我在產房外面聽了幾乎都要醉暈了,那聲音太好聽、太動人了!第二天,護士從育嬰室用小車爲年輕的父母們推出一排嬰兒,我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個明顯比別的嬰孩白胖、飽滿的就是自己的女兒———詩詩!
詩詩滿兩個月的時候,劉總把我叫去:“現在有一個很重要的工作,廠裏決定由你去幹。”我的心突突地跳,每當領導分配給我新的工作時都這樣激動。“全國三十家企業出人出錢與華西交通大學聯合更新設計起重機,我們廠是副組長廠,派你去參加設計,並擔任聯合設計組副組長!怎麼樣?”老技工出身的劉總和藹地笑着,“我相信你這位讀過研究生的是能夠勝任的。”
我驚慌失措:“我……沒有讀過研究生。”
“工學士嘛!”
“工學士,大學本科畢業就拿得到。”
劉總仍堅持着說:“一樣的,你有這個水平!”
我上大學學的是農機制造,儘管在重型機械廠幹了一年半,開始在車間,後來在總師辦負責質量管理,接觸的都是各個生產現場上的質量問題,對起重機的設計理論、技術圖紙,我還沒看過呢。怎麼敢去參加全國的起重機聯合設計,而且又是去擔任聯合設計的副組長呢?
但這是一次機會,一次跨入一個新行業、新領域的機會,對新知識強烈的渴望戰勝了我的怯懦和不安。我終於鎮定下來,充滿感激之情地對劉總說:“謝謝劉總對我的信任,我去!”
劉總很關切地問我:“家能脫得開嗎?要一年———你愛人剛生了小孩。”
“沒事!”再也沒我這樣義無反顧的了。
吃晚飯時,我像摸中了頭等彩券似的,把去開會的事告訴妻子:“春芳,回去偷瓶酒來!”岳父母是湖南本地人,逢年過節禮尚往來積了一櫃子的好酒。
妻子嗔怪地說:“我爸都發現了,說酒櫃裏的酒都讓大老鼠給盜走了!”
我臉紅了,有些緊張:“是不是?”
吳春芳從牀底下拉出一整箱“常德大麴”:“喝吧,我哥結婚辦酒席剩下的全給你拿來了。”我歡欣無比,倒了一小盅酒,舉向妻子:“來,爲我、爲你、爲我們的小詩詩慶賀一下———廠裏派我去四川華西交通大學參加全國起重機聯合設計!”妻子聽了臉色驟變,把飯碗“咣”地往地上一摔,摔得粉碎,抱起正在睡着的小詩詩就走。我以爲她賭氣到孃家去了。夜深了,我正想去岳父母家看看,媽抱着小詩詩由爸爸陪着走進門來。原來妻子一氣之下,把小詩詩送到了爸媽那裏,把小詩詩放到客廳的長沙發上就走了,爸媽以爲出了天大的事,嚇得慌慌張張地摸着黑趕來了。我氣得渾身哆嗦。妻子回來見了“哇哇”直哭的小詩詩,接過孩子心疼地流下了眼淚。經爸媽好生勸說,妻子終於同意我去參加聯合設計了。走那天,妻子抱着小詩詩送我很遠,還掉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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