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飯,我給首鋼設備處打了個電話:“喂,我姓邰,是株洲重型機械廠的工程師。這次我們來走訪貴公司,是爲您排憂解難的,瞭解一下我們的產品在貴公司的使用情況。同時想聽聽貴公司對我們生產廠家的意見。好嗎?”
對方說:“好哇。我們就希望你們廠家的技術人員常來,給做些指導。”電話摞下不久,旅館外面來了輛小轎車在鳴喇叭。設備處的處長親自來接我們了。首鋼的照片順利地拍成了,其它幾家客戶也是如此,不提拍照片,而是上門爲用戶排憂解難的。我給他們的駕駛員和設備管理人員講課,一本正經地檢查設備時,譚祕書就趁機拍產品照片,任務完成得異乎尋常地順利,而且一路都是車接車送、客戶請吃飯。
我們又來到深圳,我買了份市區交通圖,頂着北迴歸線上空,恨不得把樓房都能烤着火的炎炎烈日,東奔西走,我要對深圳的機械工業做一次全方位考察。譚祕書對我的想法和舉動驚異不已,一個勁兒地咋舌頭:“你是不是要當廠長啊!”
我說:“可以不當廠長,但我是銷售工程師,不能沒有當廠長的責任,尤其是你譚祕書!”
譚祕書沒我這樣積極,他可沒那份當廠長的責任。來到深圳,他一反常態,連續兩個晚上沒睡覺,守着電視機專看粵語的香港臺,最後大失所望:“看了兩天兩晚,也沒見一個光屁股的女人!”然後又要求我一起住一晚大酒店。這一晚更令他大失所望。那電話像個啞巴,一晚也沒響一下,直到第二天中午12點,那電話終於響了,譚祕書興奮無比,像孩子那樣歡騰雀躍,撲過去,抱起電話,那電話裏果真是小姐的聲音,那聲音溫柔甜蜜至極,遺憾的是電話裏的小姐不是問寂寞不寂寞,而是催促我們趕緊離店或者到總服務檯去交第二天的旅費。
我在這三天內,走遍了深圳市所有帶“機械”兩字的工廠、帶“機械”兩字的公司,靠兩條腿,除非萬不得已,比如深圳到蛇口相距太遠了,只好搭公共汽車。有家金屬結構廠,生意冷落,正待找米下鍋。我來此調研,發現這個廠正適合生產小型起重機。那個時候,起重機的市場供不應求,我在廠裏幾乎天天遇到被拒之門外的小型起重機客戶,如果我們廠與這間金屬結構廠聯營,共同開發沿海市場,進而挺進國際市場,肯定大有作爲。金屬結構廠的廠長挺有興趣,在深圳灣大酒店要了一桌豐盛的酒菜,譚祕書聽說要談有關聯營的事情,嚇得不敢動筷子,神色緊張地示意我跟他到廁所裏有話說。我們找了半天,也沒見有廁所。我詢問服務員,服務員指給我們一個“洗手間”。兩人猶猶豫豫地走過來,推開門,一股很好聞的芳香撲面而來,門旁立着個年輕、英俊的侍從生彬彬有禮地做了個優美的手勢:“請!”
譚祕書慌了,我也愣住了,進廁所拉屎撒尿哪還有請的,莫不是進了總統套房?譚祕書拿出廠辦祕書的派頭:“一路上我都沒說什麼,現在我要代表廠長批評你了。像聯營這樣大的事情,你怎麼能夠輕意地去談呢?你是不是太狂妄了?”
我說:“我還以爲你遇到了問寂寞不寂寞的小姐了呢,我們只是談談,摸摸底,非正式談判!”
“那要打電話請示一下廠長。”
“用不着,對工廠有利的事,我們都不妨試試,試得成更好,試不成就拉倒,何必那麼緊張。”
“如果一旦談成了,廠裏又不同意呢?”
“我想咱們廠長沒那麼沒遠見。天大的事,由我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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