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全世界都在注目海南,海南島變成了金島、銀島,首先從全國擁來的是求職的大學生、工程師、專家學者,接踵而至的是來做生意的個體戶、小商販、全國各地的廠長、經理、各省、市、縣的政府考察團。海口市的大賓館往往一夜之間一層樓掛滿了牌,這個辦事處,那個聯絡站,比比皆是。
海南的報紙上天天有整版套紅的廣告,這個公司隆重開業,那個公司隆重誌慶,海南鳥就要騰飛了。我誕生了一個嶄新的設想:全面瞭解海南,把海南島近中期要上馬的工程項目全摸透,然後做內地企業駐海南代理。我把我的宏偉設想萬分激動地講給夥伴關天明,說“五一”做一次環島旅遊加調研。
天明贊成,說:“老哥,你真行,這主意我老關咋就想不出呢?”
五一節的前一天,我買了40袋方便麪,油炸了5斤海南市場上最便宜的海魚,“五一”節那天早早地起來,猛拍正酣睡着天亮的屁股:“起來!”
天亮臨陣氣餒:“哎呀,昨晚我才發現已經身無分文了。今天早晨的兩根油條錢都要跟你借了。”
“我借你50元,超過部分算我的。”
“那好!”天亮精神抖擻地跳了起來,穿衣、涮牙、洗臉、上廁所,然後提上包說:“走!”
我們在文昌、三亞沒進飯店,只在最低檔的旅館裏泡方便麪。前幾天有油炸魚,吃得還挺香,具有野餐的風味,後來油炸魚讓貓叼去了,只吃方便麪,吃得天亮直皺眉。一個勁兒向我懇求:“哎呀———老哥呀,咱們還是到……到飯店好好吃一頓,喝點酒吧。”
我說:“不行,吃方便麪就不錯了,等我們設想成功,拉到一筆大業務,那個時候咱們就在南方大酒店喝早茶,吃宵夜,把朋友們都請來!”
天亮饞得直舔嘴脣:“哎呀,我的媽呀,那要等多久啊?”
我信心十足:“這次能夠成功!”
我們又直奔八所,那裏有東方港和鐵路公司,據報載也將進行大規模的改造。在東方港我們遇到了一筆大買賣:十臺非標起重設備正在建築製造商。我和天亮緊張得心跳,這筆大買賣如果拿下來,我們每人至少能賺一萬元介紹費。我小心翼翼、甚至屏着呼吸跟甲方代表談判,甲方代表是工程總指揮,海南本土人。談判進行得很順利,總指揮也希望我們多賺點錢。最後達成議向:十臺非標起重設備由我和天亮組織技工在現場施工。這樣做,我們就不是賺一萬兩萬的介紹費了,而是十萬二十萬的純利,有了這樣一大筆錢,我們就可以下海,就可以在海南創辦自己的公司。至於辦什麼公司,我和天亮在廁所裏發生了一點小分歧,我說咱們就辦起重機制造公司,天亮對加工沒興趣,說搞計算機軟件開發最有前途。我做着這樣那樣的美夢,都有些飄飄然了,於是在甲方招待我們的酒宴上,觥籌交錯之間,我說了一句話,唉,就那樣一句話,使這樁到手的大買賣毀於一旦。我說(儘管我說的是事實):“海南工業落後,目前在海南能夠搞起重機設計製造的非我莫屬。”總指揮聽了這話,馬上臉色一沉:“這樣說,沒了你這樣一位湖南株洲起重機廠來的人才,我們海南島就不會發展了?”結果酒宴不歡而散。
路上,天亮一個勁兒地抱怨:“煮熟的鴨子飛了,老哥你也真是,談生意要注意人家的自尊心,別那麼狂!”我也非常婉惜,後悔不迭,但我硬挺:“不怕,沒有他港務局,還有鐵路公司,咱們有專業、有本事,走遍天下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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