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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９９６年３月，我從報紙上驚喜地發現，東莞市常平鎮的一家文具盒廠招聘銷售部經理，我剛好有過一個月零三天的某大公司市場推广部經理的任職資歷，我可以大膽地去應聘。這家廠的老闆花重金從香港請了營銷專家對應聘者進行考覈，第一關是智商測驗，３０分鐘之內要做三百道題目，那題目花樣繁多，猜謎語、在紛亂的圖形中尋找規律；第二天是專家面試，提出的問題玄而又玄，使我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專家，當代的營銷專家們原來就是把常識說成經典，比如問你什麼叫推銷？你回答吧，這樣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無論怎樣回答，他都搖頭說“Ｎｏ、Ｎｏ”，後來我從包裏拿出本新買的百科全書，一字不差地讀，專家仍玩命搖頭說“Ｎｏ、Ｎｏ、Ｎｏ”；第三關是即興演說。我的考覈結果是：智商低下，儀表一般，口才好、表達能力強，有豐富的營銷經驗。我想這下完了，營銷經驗再豐富也沒用，智商低下就是弱智，誰會用弱智去做經理啊？怎麼也沒有想到，來自全國一千多名應聘者被留下來的，只有我和一個高智商的剛畢業的大學生！第二天，老闆找我們談話，然後人事主管讓我起立、舉手向老闆宣誓：“效忠企業、效忠老闆！”我有點後怕，可不要誤入歧途，我怎麼感覺着像加入了黑社會或者是特務組織。我臉上的猶豫被洞察秋毫的老闆一覽無餘。人事主管對我再次審查，他拿着我填寫的履歷表，逐條詢問：“公司派人去順德瞭解你的情況，你幹過的幾家廠對你評價都很高，只是有兩個月的空白，你爲什麼沒有填寫？”我馬上道歉：“對不起，那兩個月我在找工作。”人事主管十分嚴肅地注視着我，說：“不能撒謊，對老闆要絕對忠誠！”
經過嚴格“政審”，我終於被聘用了，但不是讓我去做銷售部經理，而是去做山東辦事處的經理。我走馬上任，人事主管給我買好了機票，派專車送我上路時，那位和我一塊兒被留下來的高智商、沒有業務經歷的大學生眼巴巴地盯着我，想跟我道個別但沒敢。
這家文具盒廠生產的全國聞名的“小博士”牌文具盒，年銷售額過億元，從未打過廣告，但產品非常暢銷。據說老闆幹過公安局的刑偵，對全國各省、市設的銷售辦事處施行特務式的管理，特務頭兒是老闆的三弟，人稱“三哥”。每逢“三哥”過生日，各辦事處成員都要祝壽、表忠心。各個辦事處之間不許交流，不許通電話，有事“三哥”親自召見，辦事處內部實行一個監督一個，鼓勵辦事處成員互相打小報告。業務員出差從厂部到辦事處之間封閉通道，由厂部人保部提前購好機票，出發時，厂部派車送到機場，下了飛機，辦事處來人到機場迎候，讓你沒有機會中途退掉機票攜款逃跑或與外界接觸。“三哥”手下有三名審計專員，行蹤詭祕，常常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天而降，對某一個辦事處進行突擊審查。以往乘飛機我都情緒高昂，像戰士出征那樣充滿神聖感，這次卻像是在走鋼絲、赴陷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大難臨頭。好在我從小就特愛看錶現我黨地下工作者的電影、小說，曾無數次想象過自己也身臨其境，這次就過把癮吧！我走馬上任一個月，只有我不斷地給“三哥”打電話、發傳真彙報工作，可是“三哥”從未打電話找過我。一天，電話突然響了，我正要去接，已經拿起電話的出納小聲告訴我：“三哥找會計。”會計接過電話，聽“三哥”指示，異常神祕。我已經發現會計利用新老經理更換的這段時間趁亂做了許多手腳，但“三哥”很信任他，有事不找我，一定要找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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