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已經進入了第四天,但是這場戰爭似乎沒有像我們之前想象的那樣乾脆利落。賈邁勒告訴我,全世界的人昨天都在饒有興趣的親眼看着巴格達軍民拿着落後的步槍圍着底格里斯河跑,不停地把一梭子又一梭子的子彈掃射在河面上,或者用最原始的辦法點燃河邊的蘆葦,只是他們趕出來的不是新鮮的底格里斯河魚,而是2個從最先進的轟炸機中很不幸地掉下來的聯軍飛行員。
讓人暈頭轉向的戰爭
2天以前美國宣稱已經安全控制的城鎮烏姆蓋斯爾,今天居然“秀”給全世界一場現場直播的戰鬥;而美國聯軍乾脆就放棄了對巴士拉的進攻,準備繞道而行。這個備受摧殘的城市,全世界都以爲他們將唾手可得;而2天以前人們以爲已經投降的伊拉克軍隊領導,又將活靈活現地出現在半島電視臺上,揮動拳頭要與美國拼個你死我活!
在另一邊,伊拉克的高級官員走馬燈似地出來講話,就像是跟美國說:我還活着呢!伊拉克新聞中心不怕危險帶領着一羣記者從巴格達一路小跑,到薩達姆的家鄉提克里特拍攝轟炸後的慘況;還有那些命運多舛的聯軍俘虜出現在巴格達的電視節目上,一臉的無辜,眼中透露出不可抑制的恐懼。我想,這個時候美國肯定後悔當初怎麼沒有把伊拉克的通訊系統徹底地摧毀?
這個世界被這場戰爭弄得暈頭轉向。
“生活總會好起來的”
賈邁勒說,他以後要爲他的孩子們買一輛“陸地巡洋艦”,因爲他相信,生活總會好起來的。
原來我一直在思索,爲什麼這麼多伊拉克人沒有往外國跑?那麼多的巴格達人明明知道巴格達將會是主要戰場而不離開?那麼多的伊拉克人在這麼艱苦的生存條件下仍然樂觀豁達?賈邁勒說過的一句話讓我突然明白許多,他說:“我必須堅持下去,必須想辦法成爲戰爭的倖存者,爲了孩子,也爲了希望。”
所有的伊拉克人心中都有一個希望:那就是所有的災難都會過去,只要堅持下去,就會看到希望。他們相信他們的國家能夠在很短的時間恢復,很快就能夠過上富裕幸福的生活。伊拉克人是很驕傲的,無論怎樣,他們都希望能夠保持一種體面的生活。
我所接觸過的伊拉克人當中,一般的人只要是正式外出的時候,都是穿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有一次,馬度在我的車上,在半路上,我突然想起來要去一個政府部門辦事,讓馬度跟我們一起過去,可以當我們的翻譯,可是他顯得非常不情願,
“今天我剛給別人修完發電機,衣服都髒了,這個不太好”,他說。我只能拉下臉求他了,笑嘻嘻地說:“沒有關係,你看,我的鞋子也很髒了!”
可能這就是爲什麼我們知道現在爲止,都看不到有大批的難民涌向邊境。賈邁勒告訴我,雖然巴格達已經經過幾天的轟炸,但仍然能保持着基本上的正常運作——起碼錶面上如此:儘管大多數商店都關門了,但仍然有一部分在提供食品;物價沒有暴漲;水電正常供應;相反的,巴格達大街上的車輛卻比前兩天多了起來;即使是在被猛烈轟炸的夜晚,巴格達的街道、底格里斯河兩畔依然燈火通明。
巴格達的朋友們是否安好?
戰爭是殘酷的,承受着戰爭的伊拉克人更是無奈和悲涼的。每一天,當我在電腦前打字的時候,我都會想,轟炸是否又進行了,戰爭仍然在繼續着。我總覺得很內疚,在戰爭前夕離開了他們,也很抱歉不能爲他們做些什麼。
在巴格達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對很老的老夫婦,80多歲的老先生曾經是留學英國的醫學博士,但現在已經老得走不動了,2個老人只能留在家裏,哪裏都去不了。每次老太太看見我總要招呼我過去喝茶,然後憂心忡忡地問我美國會不會轟炸巴格達。我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老太太說過,戰爭來的時候,她首先把家裏掛滿一牆的照片收起來,放到安全的地方。那些照片——有他們的祖父,一位曾經是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將軍。那是他們家族的財富,是家族顯赫的歷史,雖然現在什麼都結束了。
不知道,他們現在是否安好?隔壁阿薩姆的母親,還會在他們的院子裏面烤魚嗎?
這個時候,賈邁勒也不得不開始讓他的兄弟在他們家的花園裏面挖地道了,既然要死守在巴格達,就要努力成爲戰爭的倖存者--賈邁勒是這樣堅信的。
我告訴他,現在他對我們來講是多麼的重要。我不會忘記,以前我答應過他的兒子阿斯爾,當我再到伊拉克的時候,給阿斯爾帶一套學漢語的教材,他希望能夠學習中國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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