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街的門面,依然是窄窄的門面,窄窄得被它旁邊的眼鏡店和彷佛是複印店之類的門面夾着不能吸引人的注目。仔細辮過,一個小小窄窄的方方正正的苔綠色牌子上面寫着四個字:
雕刻時光
這不是我第一次來雕刻時光,那年溫和而不刺眼的照得人暖洋洋的冬季陽光,那時在走動着總會響起清脆鈴聲卻又喜歡趴在角落裏的叫薇希的貓咪,那個幽靜而充滿祥和的氣氛的氛圍,在現實與回憶的交相輝映之間,慢慢地遠去,遙遠得彷佛真的只剩下了“雕刻時光”這幾個字的回憶。
雕刻時光?雕刻時光。就如同我最愛的版面的名字,似水流年,不經意間,多少事情已經改變。
當年喜歡的那些書籍,已經不在了,木質的書架依然架起了正面牆壁的視線,你可以去尋找你喜歡的書,隨意地看着。可是我曾經看過的那些書那?那些曾經讓我欣喜和心動的書那?都到哪兒去了?
時光日記的大本子依然擺在那裏,依然總還是會有着朋友一點點繼續記錄着他們的心情。我喜歡翻看這些文字以及他們留下的塗抹,想象着這些曾經來到這裏的朋友的樣子,想象着他們在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的表情和心情,想象着可能會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故事,忽然感覺和他們很遙遠又很親近。也許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面,也許那曾在街上擦肩而過的人羣中就有他們,但至少我們都曾經來過這裏,將時光一刀刀地精心雕刻。
手裏還握着當年來時的照片,披肩長髮安靜的微笑,剪去了長髮讓頭髮重新留起,可是心情就能回到最初嗎?當時的那個不諳情愫的單純的如同童話中的人的女孩子,我又到哪裏才能找回她?
我要了曼特寧,照例會有一小包的白砂糖放在托盤的邊側,我也照例不會把白砂糖放在咖啡裏,用小勺輕輕的攪拌,淺淺的喝一口,苦苦的味道,我喜歡這樣的苦澀的味道,如同我從生活中所能感受到的,每次回憶,都讓我感覺苦澀,不是那種小時候吃藥後嘴裏苦苦的只要媽媽給一顆糖放在嘴裏就能消失的味道,是從心裏升起的苦澀,由內而外的苦澀,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才能來消除這樣的苦澀。
總是喜歡這樣自找苦吃,脣邊寂寞的微笑。總有人說我現在的樣子像希望工程宣傳畫上的那個短短的頭髮有着大大的眼睛的女孩子,可是她眼裏的那種單純的希冀,卻是我怎麼也找不到的感覺,儘管在我的心裏也有這希冀。
“然而這不是/隨便傳說的故事/也不是明天才要/上演的戲劇/我無法找出原稿/然後將你/將你一筆抹去。”
朋友要了一杯卡布奇諾,她說她喜歡那種甜甜的被豐富的泡沫包圍着的感覺。
我笑了:一種典型的意大利式咖啡,有奶有糖有桂肉粉還有新鮮的奶油泡沫。
她說你不要說臺詞,這是生活不是舞臺。是的,這是我去年寫的關於咖啡關於愛情的劇本中的臺詞,至今我依然記憶猶新,不僅僅是因爲是自己寫下的文字。
我說難道生活不也是個舞臺?難道舞臺和生活真的無關?難道我們的一生不是在一個大舞臺上演戲?只是我不知道,編劇、導演、觀衆都是誰?我不知道當我們起舞的時候,有誰會欣賞有誰會流淚有誰會在過後依然能記取?
她無言,然後指給我小圓桌上的檯燈的燈罩上有人寫下的話:當這盞燈亮起的時候,你發現一切都沒有改變。
是啊,一切都沒有改變,在這個明亮的窗邊,微弱的燈光能帶來多少溫暖?
假如我說我愛你又會怎樣?
就像在明亮的房間裏點燃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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