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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仔兩歲時,媽媽抱着他在荔灣湖公園放風箏。這是傑仔最喜歡的一張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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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傑仔與父母惟一的一張合影。 |
“傑仔成熟了。”
無論是老師還是爺爺奶奶,大家都開始用“成熟”來評價8歲的傑仔。5月8日下午,我們親眼目睹了這個小學3年級學生令人心慟的成熟表現———剛剛放學回到爺爺家中,他就放下書包,趕在爺爺的前面,小跑着去打開自家的房門,熟練地點上3柱香,向靈位輕輕彎腰: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靈位上供奉着他新逝的父母,他們兩個月前被非典奪去生命。自打父母亡故後,他每天早晨6時起牀和下午5時放學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上香祭奠,祝福父母的在天之靈。
護士媽媽染上非典
媽媽是怎樣染上非典的呢?傑仔不知道。也沒人知道。
傑仔的媽媽韋小玲今年36歲,廣西人,壯族,1986年從廣州市衛生學校畢業後分配到廣州市婦嬰醫院工作。“在同一批來院工作的姑娘中,她總是最早一個來上班,最晚一個下班,髒活、累活搶着幹”。1996年,醫院決定籌建兒科移植病房,並選派業務骨幹韋小玲前往北京醫科大學人民醫院進修骨髓移植技術。幾年來,在她和兒科移植病區其他醫護人員的努力下,廣州婦嬰醫院在開展臍血移植方面達到了國內先進水平。
誰料厄運在今年1月16日降臨了。當晚,韋小玲下班回家後沒有像往常一樣,與丈夫和孩子一起到同一樓層的婆婆家吃飯。“那段時間我媳婦一直在護理一個白血病患兒,那個孩子後來也死了。當天她在班上就發燒了,在醫院吃了藥,但回到家中燒得更厲害,還喊冷。”韋小玲的婆婆童奶奶回憶說。1月17日,韋小玲還在繼續發燒,她不得不向單位請了假。經過幾天門診治療,病情未見好轉。26日,她就近住進了廣州市第二人民醫院。29日,她被確診爲非典,當晚被轉往中大三院集中收治。
爸爸探視也被傳染
由於婆媳感情很好,70歲的童奶奶在兒媳住院前期,每天都和兒子輪換着去送飯,但韋小玲連一口湯都喝不下去。隨着韋小玲轉往離家較遠的醫院,婆婆由於行動不便就沒再去照料,而是讓兒子多到醫院陪陪妻子。不料這卻讓她抱恨終生,每每提及都要大哭一場:“是我把兒子害了啊,我不知道媳婦得的是非典,結果把兒子也搭上了。”42歲的羅耀華是廣州糧油集團下屬的利民糧油貿易公司總經理助理,1993年經朋友介紹與韋小玲相戀結婚,1994年6月9日生下傑仔,夫妻極爲恩愛。當時已到春節假期,平日裏極爲忙碌的羅耀華正好有空,他每天早來晚走,帶着鮮花和靚湯到醫院,陪伴在妻子身旁。2月4日,羅耀華出現了與妻子相同的症狀。2月5日,他住進廣州市第二人民醫院。
夫妻二人病房相望
2月8日晚,韋小玲轉院至廣州市第八人民醫院。2月9日,羅耀華也轉入第八人民醫院。
不知是上蒼眷顧還是醫院安排,17日下午,羅耀華被從3樓轉到2樓,住在韋小玲對面的一間病房。“夫婦倆完全可以相互望見醫生在給對方上呼吸機,他們可能知道愛人就在身旁。”那段時間經常前往醫院探望他們的一個親人說。
八天之內父母雙亡
愛的合力沒能擋住死神的腳步。18日早晨7時許,羅耀華去世了。爲了不讓韋小玲知道噩耗,當天中午,親人們匆匆忙忙把她轉到廣州市第一人民醫院。
該院護士長張積慧在《護士長日記》中記下了他們全力搶救韋小玲的感人故事———“2月18日。早上,上班不久,從傳染病院轉來了一個昏迷的病人。這是一名護士,她不幸病倒後,深愛她的丈夫每天給她送湯、送飯、送花,不顧醫護人員的強烈勸阻。她的丈夫不幸染病也倒下了,而且走得十分匆忙,沒能給愛妻留下半句遺囑。得知這一情況後,在場的醫護人員心情無不萬分悲痛,這是我們的姐妹啊,我們一定要全力救治她。
趙子文主任一聲令下:送ICU室、插支纖鏡,上呼吸機、心電監護、抽血……我看到趙子文主任在爲患者插管時,與病人臉對臉距離只有20釐米!之後護士們又爲患者吸出帶毒性痰液約50毫升,更換因大小便失禁而弄髒的褲子……經過一番緊急救治後,患者的各項生命指標慢慢平穩下來。”
張積慧和她的同事們爲韋小玲延續了8天的生命。26日,韋小玲也撒手人寰,隨夫而去。
繼2月19日把爸爸的骨灰盒從殯儀館捧到銀河公墓後,2月26日,傑仔又在親人的陪同下,捧着媽媽的骨灰盒來到銀河公墓。
短短8天之內,傑仔就遭遇了父母雙亡的人間慘劇。經歷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爺爺來不及爲自己傷心,卻爲他的孫子放聲大哭:“我的傑仔命好苦啊……”
揹着媽媽照片上學
“這張照片是傑仔最喜歡的,媽媽去世後,他要我把照片翻拍縮小,好讓他裝在書包裏,每天背在身上。”爺爺指着一張過塑保存的照片,泣不成聲。
那是傑仔兩歲時媽媽在荔灣湖公園抱着他放風箏的照片,照片是爸爸拍的。照片上看不見風箏,只能看到傑仔手中一根向上的紅線,母子倆的笑容非常燦爛。
傑仔家那一套60平方米的房間已經過防疫站徹底消毒。屋內只保留了一些大件傢俱,爸爸媽媽穿過用過的其他東西全被燒掉。客廳裏掛着爸爸自制的一件百元人民幣木雕,書房裏掛着一件沒有雕完的帆船,敞開的抽屜裏凌亂地放着雕刻工具。爸爸喜歡雕刻藝術,這是傑仔認爲爸爸“最了不起”的地方。爸爸去世的頭晚,傑仔一反往日晚上9時半倒下就能呼呼入睡的習慣,躺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他好像有感應。”爺爺事後猜測。
父母單位都有關照
韋小玲去世後,婦嬰醫院全額承擔了韋小玲的15萬元醫療費。羅志德的2萬多元治療費用有1萬元是向公司借的,公司表示不再收回這筆借款。兩家單位除了按照政策給予死者家屬優撫外,還在員工中間組織了捐款。婦嬰醫院決定每個月付給孤兒傑仔450元特困補助,併爲他報銷80%的醫療費用,直到他18歲。
爸媽屍骨沒錢安葬
但這些扶助還不能打消爺爺的顧慮。
作爲監護人,羅爺爺已經不堪重負。老兩口每月的退休金總計只有1600元,但他患有糖尿病、慢性支氣管炎,老伴則患有風溼性關節炎和高血壓。每月的藥費都有400多元,還不敢住院。傑仔的伯父沒有固定工作,連女兒都要全靠爺爺奶奶養着。他的姑姑也只是一個食堂師傅,工資很低,都沒有能力扶助傑仔。“我們老兩口現在惟一的希望就是老天再賞我們10年活命,讓我們能把傑仔帶到18歲。”爺爺說。
由於買不起墓地,爺爺只能拿出700元錢,把韋小玲夫婦的骨灰暫時寄存在銀河公墓,存放期爲5年。老人說,兒子兒媳是否下葬、葬在哪裏,他已經無能爲力,只能等傑仔將來長大了自己決定。而現在,老人只能委屈死者,要把每一分錢都節約下來,花在傑仔身上。
(經徵求傑仔意見,本文不點出他的全名和所在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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