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布什從7月8-13日對非洲五國進行了旋風式的訪問。由於此次出訪是美國曆史上第一位共和黨總統造訪非洲大陸,因此,布什此行也算是開創了美國總統出訪活動的新歷史。從6天的訪問活動來看,布什雖然有不少斬獲,但也面臨若干新的尷尬。
***布什非洲之行具有多樣化的目的
“9·11事件”之後,面對全球的恐怖攻擊威脅,美國開始推出新的國家安全戰略,確保美國戰略安全的首要任務轉移到了防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技術擴散和對付“失敗國家”上來。在這樣的戰略轉型中,非洲大陸對美國的戰略價值有所提升。美國認爲,由於非洲國家普遍存在着窮困、政府不穩定以及邊界地區穿透性強等特點,有利於恐怖活動的開展,很可能成爲“基地”組織新的活動據點。因此,美國必須加大對非洲事務的影響和干預能力。布什在伊拉克戰爭後高密度的外交、內政和競選議程中插空前往非洲,用布什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要向非洲大陸傳遞美國的聲音,那就是美國總統“關心”非洲國家和非洲人民。
但布什此次訪問非洲五國的目的並不僅僅在此。伊拉克戰爭讓美國在國際輿論面前倍受指責。布什特意在2003年7月安排非洲之行,更是爲了平衡國際輿論對美國“先發制人”戰略的批評,儘量淡化布什政府給世人留下的單邊主義政策印象,維護和加強美國作爲世界領袖的地位和形象。另外,2000年的總統大選中,布什在少數民族裔的美國人中得票率很低。由於在擔任得克薩斯州州長期間,布什一貫主張嚴格控制拉美裔美國新移民,曾被媒體指責爲具有“種族主義”思想傾向。眼見2004年總統大選即將到來,爲了競選連任,布什必須打破美國公衆的傳統印象。出訪非洲,既是爲了加強同美國黑人少數民族之間的情感聯繫,也是爲了在選民中強調總統不乏愛心以便替自己大選中“撈分”。
當然,通過此次出訪,布什同樣旨在進一步鞏固美國在非洲的戰略利益。非洲石油在美國能源來源多樣化戰略中的地位正在日見上升。目前,從非洲進口的石油已經佔到了美國石油總進口量的16%,美國希望到2015年這一數字可以上升到25%。爲了保證非洲石油與美國之間的海上運輸安全,五角大樓準備在西非的大西洋島國聖多美和普林西比建立軍事基地。尼日利亞是非洲最大的產油國之一,出訪尼日利亞,是布什希望能進一步加強與這個美國重要的石油夥伴之間的聯繫。
***布什的非洲之行:展示愛心、但決不忘記利益
綜觀6天的訪問,布什確實在非洲大陸上再度展示了當今美國總統的極其鮮明的個性。這一個性就是在涉及國際道義問題時,總是讓美國扮演“裁判員”的角色;在關係自由、正義和人性的問題時,美國總統的話總是說得“最誠懇、最動人”;在就和平與發展的重大問題上,總是強調美國的幫助和參與是“可以指望的”。
在踏上非洲大陸的第一天,布什在塞內加爾的戈裏島就非洲歷史上黑暗的販奴行動做了一番動情的演講。他稱黑奴貿易是人類所經歷過的“歷史性的重大罪行”,販奴的實質是在“出售和摧殘人類的尊嚴”。這一番講話出自當年黑奴貿易最大目的地之一美國的總統之口,多少具有了某種“原罪”的含義,布什對黑奴貿易的譴責甚至超過了當年克林頓總統訪問戈裏島時所發表的講話。但布什刻意迴避了西方國家應該在黑奴貿易中所承擔的責任,也閉口不談西方長期的殖民統治對非洲發展所造成的災難,字裏行間都是在強調“人類”應該對這一黑暗時刻所應具有的反思與悔過。布什這麼做,無非是在刻意渲染美國作爲國際價值和道義“代表者”的地位,進而將美國所領導的國際反恐鬥爭視爲是爲了讓人類再度避免經歷歷史上曾有過的“黑暗時刻”。布什的這一講話,是美國外交無論何時都充分地“自我肯定”的生動教材。
布什的這一個性在訪問博茨瓦納、烏干達、南非、尼日利亞時都有過淋漓盡致的發揮。在尼日利亞,布什發表演講說,“我們將不容許恐怖分子威脅非洲人民,或是利用非洲當作基地威脅世界”。但在南非訪問的時候,布什沒有會見非洲著名的人權戰士——前南非總統納爾遜·曼德拉。原因很簡單,因爲在伊拉克戰爭之前,曼德拉曾強烈批評布什政府的武力“倒薩”政策。如果會見曼德拉,曼德拉這位倔強的老人在說出些什麼“不中聽”的話來,布什的“愛心之旅”顯然將大受挫折。但正如法國《費加羅報》評論的那樣,不管布什在非洲一路如何大唱高調,不安排同曼德拉會晤本身將使此次出訪從一開始就顯得“暗淡”。
整個訪問期間,布什拿出了一些“乾貨”。他在烏干達會見非洲兒童,強調要繼續推動對艾滋病及其他流行病防止的經費資助;他保證提供1億美元協助東非國家加強國家安全。然而,在非洲國家和國際社會最希望看到的美國派兵進入利比里亞維和這個關鍵問題上,布什總統卻始終沒有吐口。
布什在利比里亞問題上高舉現實主義大旗
布什一再表示美國正在研究如何“採取行動”,保證美國一定會“參與”利比里亞的和平進程,但對美國究竟是否出兵、以及出多少兵卻閉口不談。不少人認爲,1993-94年索馬里和盧旺達內戰期間美國派兵維和受挫的慘痛經驗讓布什政府印象深刻。但事實是,美國根本就不想在利比里亞問題上扮演什麼決定性的角色。華盛頓政策圈子中相當部分的人認爲,如果美國出兵利比里亞,那麼,將在非洲事務上開一個“壞的先例”,以後非洲其他國家再出現內亂時,美國恐怕沒有理由繼續置身事外。而絕大多數的非洲內亂,美國認爲,都和它並沒有什麼直接的戰略利益關聯。
目前在伊拉克重建進程中,美國駐兵規模是15萬人,但在形勢嚴峻的利比里亞內戰中,美國卻連派出5000人的維和部隊都不願意。布什在訪問塞內加爾之後,西非經濟共同體隨後在7月9日表示,將派遣1000人的維和部隊進入利比里亞。這顯然是想將“球”踢給美國,因爲1000人的維和部隊夠幹什麼的?爲此,鮑威爾國務卿7月10日在南非首都比勒陀利亞說,美國將參加利比里亞的維和行動,這是近3周以來美國在干預利比里亞內戰問題上做出的“最清晰”的表白。但究竟出多少兵,還是不出兵只提供後勤和技術支持,布什在離開非洲之前都沒有鬆口。
其實,布什總統到也真有自己的“苦衷”。伊拉克重建,美國是下定決心要進行到底的。即便現在美軍在伊拉克持續受到攻擊,傷亡數字一路攀升,白宮還能要求美國民衆“保持耐心”。如果出兵利比里亞或者其他非洲國家,傷亡數字一旦出現,布什總統就會在國內面臨在世界各地“干預得太多”的指責和批評。這對布什維持總統的聲望和維護自己的對外政策十分不利。布什總統自己在南非就說得非常清楚,“美國不想在利比里亞將攤子鋪得太大”。因此,是否出兵利比里亞,白宮有着非常精細的利益估算,奉行的是最直白的現實主義政治。
現在,美國在利比里亞問題上究竟如何行動的決定,留給了7月14日布什與聯合國祕書長安南之間的會談。在利比里亞和平重建的問題上,布什政府看來是準備“躲在”聯合國身後了。美國非洲政策中的這種現實主義的利益選擇,同布什總統非洲之行期間所標榜的“愛心之旅”之間究竟存在着多大的“空間”,我們到是不難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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