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狄寨鎮村民車衛軍在村委會選舉中的票數兩次都被少計了,他和其他幾個村民向鎮指導組質疑票數,不但沒有得到答覆,幾個村民還因此被打了。車衛軍覺得很委屈,自己難道沒有權利去問問得票情況嗎?鎮幹部有權力打人嗎?中央電視臺昨日對此作了報道。
預選少計26票
今年2月18日,西安市灞橋區狄寨鎮牛角尖村進行了村委會換屆的預選。符合《選舉法》條件的村民都可以自由競選,成爲村委會成員的候選人,村民車衛軍也參加了。
車衛軍說:“我想競選我村的副主任。因爲我們村比較窮,我養豬養得很好,有一部分人願意跟着我幹,我也願意帶着大家幹,所以就參加了。”然而這次競選的結果卻讓車衛軍非常吃驚。
車衛軍有兩個名字,學名叫車衛軍,小名叫車衛衛。在選舉的時候,選民分別用了學名車衛軍和小名車衛衛(兩個名字)。學名車衛軍是32票,小名車衛衛是26票,所以車衛軍認爲自己的選票應該是58票,但是結果只公佈了32票。而村裏還有別的選民也有兩個名字,在公佈結果時,他們的總票數是大名、小名計在一起的。車衛軍很迷惑,爲什麼自己小名得的票就不被計入呢?
根據選舉結果,如果按58票計數,車衛軍就可以作爲村副主任的候選人蔘加最後的正式選舉。可是按32票,他就成不了候選人。那26票到哪裏去了呢?帶着這個疑問,當時車衛軍就找到了選舉委員會。
村裏的選委會告訴他,選舉結果已被鎮裏帶走,如果有疑問可以去問鎮裏。於是他又找到了鎮政府,鎮主管選舉工作的黨委副書記胡廣樂接待了他,他勸說車衛軍別再追究選票的問題了。車衛軍說:“人家說票已經不能改了,改起來也比較麻煩。”
考慮到鎮上的實際困難,車衛軍決定不追究預選的結果。
正式選舉少計2票
2003年4月16日,牛角尖村進行了正式的村委會選舉。儘管車衛軍並沒有成爲候選人,但還是有村民在候選人以外的一個空格中填上了他的名字。這次,在公佈選舉結果的時候又出現了和預選時同樣的錯誤。
車衛軍說:“從中心會場的公佈欄上看到我應該是5票,一邊(車衛軍)是3票,一邊(車衛衛)是2票,但是在公佈結果的時候,卻只公佈了車衛軍3票,其他的兩票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車衛軍的妻子姚少軍:“爲啥兩次出錯都出在我家裏,我不在乎票多少,我就覺得很奇怪。”
帶着這個疑惑,姚少軍去了選舉會場,想找鎮指導小組問問情況。姚少軍說:“我找到一個年齡大的鎮幹部,並悄悄地把他叫到旁邊說‘叔,爲啥兩次選票錯誤都出在我丈夫頭上’,他把我一推‘滾、滾、滾’。”
“打我打壞掃帚把”
車衛軍的妻子和其他選民都覺得選舉結果有問題。爲了搞個明白,當天下午,在鎮指導組的專車離開時,車衛軍的妻子和部分村民攔住了車子。
姚少軍說:“攔住車後,鎮黨委副書記胡廣樂下車大聲說‘滾開,選舉已經結束,再喊把你們拉走,你們只有幾票公佈出來,不嫌丟人’。”後在村民的強烈要求下,鎮指導組和車衛軍夫婦一起來到村支書家說明情況。正在說明情況的過程中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姚少軍說當時外頭忽然進來了一幫人,拳頭像雨點似的亂掄,她抱着頭連東南西北都不知道,一會兒就被打得趴到了地下。
村支委謝興民說:“車衛軍媳婦往院子裏走的時候,一個穿黑T恤的把她一拳打到地上,咱就不明白,鎮政府的幹部來到農村怎麼就能目無黨紀國法打人呢?”
同時被打的還有車衛軍的弟媳張小軍和他的嬸母夏含利。看到這種情況,村民圍了上來,堅決不讓指導小組離開村支書的院子。這時,副鎮長雍聯峯同意帶三位被打的婦女去醫院檢查傷勢。
據村民反映,狄寨鎮黨委書記任庭羣和鎮長劉國榮聽說了消息,從鎮裏趕到了村裏,他們一來,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目睹此事的村支委車竟厚說:“書記說‘能來就能出去,都是刁民,還給她看病,看什麼呀,走!’”
三位討說法的婦女被拉上了鎮裏的麪包車。車衛軍的妻子姚少軍氣憤地說:“幾個小夥把我擡着向車上塞,把我一隻鞋子都拉掉了。我更沒想到的是,他們把我拉到車上亂打,把我一直打到鎮政府院子。從車上把我架到鎮政府三樓東南角的一個房子裏,然後又用拖把棍打,掃帚打,把掃帚把都打壞了……”
其他兩名婦女也受到了同樣的“待遇”,最後她們都被拉到了派出所,第二天才被家人送進醫院。經診斷,她們的頭部、背部、面部、腿和胳膊多處被打傷,全身大面積軟組織損傷,住院10天,共花醫藥費近2000元。
證人被打斷肋骨
在三名婦女被鎮裏帶走後,派出所打電話給村裏,叫人去說明情況,牛角尖村派了車鵬舉等6位村民去作證。就在派出所門前等待調查時,證人車鵬舉又被一輛麪包車拉走了。
車鵬舉說:“他們把我弄上車,拉到鎮政府推下來,我就再也沒有起來,他們都用腳亂踩亂打,打了十幾分鍾,我昏迷了。”
當晚11點,被鎮書記打電話叫到鎮裏商量解決問題的村支委謝興民恰好目睹了這一幕。謝興民說:“我們在屋裏聽見急剎車的聲音,然後又聽見我們村的車鵬舉‘哎喲、哎喲’的叫聲,出來一看,正在打他。我們就問爲啥打村民?這時候胡廣樂(鎮黨委副書記)出來說‘你就當沒看見,你不要管,由鎮政府處理’。”
車鵬舉說,後來他被用涼水洗了一下,又被弄上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拉到路口往地下一放,有人對他說別人要問就說是摔的,要不他們繼續打。
次日凌晨,隔壁村子的村民發現了躺在十字路口的車鵬舉,趕忙和他家人聯繫並把他送進了醫院,診斷表明他左邊第九根肋骨骨折,全身多處軟組織損傷,至今無法從事體力勞動。
鎮上給1500元想了事
看到親人和同村的人都因爲自己的選票問題捱了打,車衛軍心裏非常難受。車衛軍說:“四個人全在醫院躺着,醫療費當時也全部由我承擔,這個經濟壓力再加上精神壓力,尤其是有人說鎮政府揚言要收拾我,說把我收拾了無非是賠我個命錢,兩三萬塊錢嘛!”在這樣的雙重壓力下,車衛軍先後去了西安市人大和西安市委,工作人員接待了他,並告訴他對此事很快會有一個答覆。不久,他等來了一個結果。
“鎮政府打電話叫村主任過去,村主任回來後,莫名其妙地給我1500塊錢,說是鎮政府拿來的醫療費、損失費、誤工費,叫咱以後不要再提這事了。”車衛軍說。
在村主任的勸說下,車衛軍收下了1500元並寫下了收據。他覺得,這1500元雖然不多,但表明着鎮政府已經承認打人不對了,自己息事寧人也是應該的。可沒想到,三天以後村主任又要他寫一份書面檢查。最後無奈村主任起草了一份檢討,車衛軍就照抄了一份,村主任拿給了鎮上。
檢查是寫了,可車衛軍越想越生氣,因爲檢查的內容是要他承認自己的錯誤,並且保證自己和家屬將永遠不上訪、上訴。車衛軍想不通,票數出錯不給解釋就算了,可爲什麼去質疑選票的人還捱了打,而這一切,爲什麼要讓他來承認錯誤?
討說法不值得嗎?
帶着和車衛軍同樣的問題,記者走訪了狄寨鎮政府。幾經周折兩個多小時,記者終於見到了鎮黨委書記任庭羣。
任庭羣說:“村民車衛軍在選舉時被漏報了兩票,這是選委會工作人員的失誤,不光車衛軍一個,還有其他人。”
記者:“你認爲車衛軍爲了這兩票值得討個說法嗎?”
任庭羣:“我就認爲是不值得的!”
記者:“三名婦女上車之前身體是好的,派出所看到她們的時候,她們遍體鱗傷,這中間只有兩個過程,一個是在鎮政府拉她們回來的車上,一個是在你們鎮政府的院子裏,在這期間受傷怎麼解釋?”
……
記者:“證人車鵬舉爲什麼也會被帶到鎮政府,爲什麼也遭受毒打?”在採訪中,這位書記一直未對村民質疑選票問題反遭打的事作出正面解釋和答覆。而是反覆強調,即使車衛軍有了這兩票也不能當選,他們這種質疑是無意義的。
對此,車衛軍說:“我雖然只差了2票,但問問清楚是我的權利,可是到現在我真不明白我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要是對了,爲啥我家人還會捱打,我家還會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不明白!”
質疑也是選民的權利
到底車衛軍在發現選票錯誤時有沒有質疑的權利呢?鎮選舉指導小組應該如何對待選民的質疑呢?帶着這些問題記者走訪了民政部。
民政部基層政權和社區建設司農村處調研員伊佩莊說:“根據我國有關法律的規定,村委會選舉中的計票問題,選民有權利提出質疑。別說是兩票,就是一票,如果是選民提出來,咱們的鎮選舉工作指導小組的工作人員,都應該給予耐心細緻的答覆,不應該出現過激的這些言行,更不應該有侵犯公民人身權利的行爲。如果真正出現了侵犯公民人身權利的行爲,不管你有什麼理由都是錯誤的,都應該受到黨紀國法的追究和制裁。”
到記者發稿時爲止,因爲這場選舉風波,牛角尖村的村委會還沒有正式成立,村民質疑選舉被打事件也沒有一個處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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