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段時間,有關京滬之間修建高速鐵路應採用何種方案的爭論,又開始引起大家的關注。加之日本政府派出特使團來中國遊說,希望中國採納日本新幹線的技術方案,使得爭論進一步聚焦在德國的磁懸浮和日本的新幹線之間。
金融視角
如果從金融學的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那麼擺在許多人面前的問題,其實是一個靜態的技術下有關套利模式的爭論。如果我們引入了金融學有關期權的概念來看待應該選擇磁懸浮還是高速輪軌的技術方案,同樣的問題也許就不那麼困擾我們了。
今天之所以有爭論,是因爲有人看到磁懸浮的造價太高,而另外一部分人看到磁懸浮的速度更快。從我們今天所掌握的信息來看,磁懸浮的確造價驚人。這麼龐大的投資是很難通過今天預測的票價來回收的。
出於同樣的原因,世界上其他磁懸浮計劃現在紛紛停頓。據IEEE(全美電子電氣工程師協會)最近的介紹,原定於“杜塞爾多夫-多特蒙德”之間78公里長的德國磁懸浮因爲預算投資太大而最終放棄。磁懸浮在美國的情況也不佳,一條擬議中的匹茲堡-巴爾的摩線路仍然在等待美國聯邦運輸部門的資助。
目前的一些技術上的問題,可以通過試驗來解答,這就是上海磁懸浮列車工程。這個工程本身解答了一系列有關工程技術上的問題,也提出了一些有關經濟可行性的思考。但是,上海磁懸浮建成之後,有關京滬高速列車的選擇還是沒有定論。這就需要設計一個金融試驗來解決問題。
擴張期權
上海磁懸浮解決了技術上的不確定性,但是沒有解答是否應該投資京滬線的問題。我曾建議:向社會投資人出售一項捆綁擴張期權的信託份額。這項擴張期權就是:如果將來京滬之間的高速列車選用了磁懸浮的方案,那麼今天投資於上海磁懸浮列車的投資人,將優先獲得今後投資京滬高速的認購權。
然後將這個上海磁懸浮的份額在公開市場上發售。如果磁懸浮從1月1日開始建設,該信託份額的價值是1元;那麼需要在12月31日,磁懸浮建成之日,觀察這個信託份額的市場價值。如果該信託價值爲0.95元,則說明投資人今後不看好今後京滬高速應用磁懸浮方案。我們就不應該採用一個市場上投資人都不看好的磁懸浮來作爲京滬鐵路的方案。
如果該信託價值爲1.05元,則說明投資人經過上海磁懸浮工程(這個金融試驗)開始看好磁懸浮在京滬之間的應用。投資人認爲今後京滬鐵路應該應用磁懸浮,所以預先買進該信託。所以我們就應該將磁懸浮運用到京滬高速上面去。
現在上海磁懸浮的方案是由政府擔保還本付息的固定收益率4.5%的一個信託。這個信託本身並不能幫助我們從代價爲90億元人民幣的上海磁懸浮工程中,發現對我們今後決策非常有價值的線索。這個代價高昂的上海磁懸浮試驗工程,其實是能夠“搭載”一個金融試驗,而且這個金融試驗能夠告訴我們很有價值的消息。
應該相信,金融市場是能夠吸收全部有關信息,並作出相關反應的地方,市場能夠對某一項技術作出合理的評價。我們本身只需要設計出合理的金融試驗,讓金融市場把投資人對今後京滬鐵路的看法表達出來就可以了。
從這個意義上講,由市場決定的高速鐵路方案,纔是真正的好的方案,這個方案能夠把未來京滬高速帶給我們的全部經濟價值都體現出來,而不需要依賴於計委或者專家的判斷。
不管怎麼樣,上海磁懸浮工程解決了有關磁懸浮是否在技術上可行的問題,消除了磁懸浮在工程技術上的不確定性。但是我們仍然面臨着磁懸浮在商業應用前景上的不確定性,這就需要引進期權概念。
價值巨大
磁懸浮作爲一種新技術,其實具有巨大的期權價值。現在爭論還在繼續,事實上,我們應該再次從金融角度出發看待這個問題。讓金融市場來表達出對京滬鐵路應該採用何種技術的判斷,這對我們來說是極有價值的決策。在國外,對於一項目前不盈利的新技術如何定價一直是困擾許多投資人的問題。
對“新技術定價”的問題,用1991年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期權定價理論能夠解決。現在國外的投資人普遍採用了期權定價法來衡量一項新技術的價值,即便這項新技術在目前情況下不盈利。今天有關磁懸浮的爭論和期權理論不謀而合。
目前已知的共識有三點:磁懸浮速度最快,高速地連接各個城市,有可能創造出許多我們今天“不可預見”的新商業機會;磁懸浮造價昂貴,從目前的工程技術水平,我們不能建成一條今天“可預見”的盈利的京滬高速;就地方經濟而言,磁懸浮比高速輪軌帶給沿途城市更多發展機遇。
這是一個典型的期權投資。用一個今天可以看見的投資額(無論這項投資有多麼巨大),去創造出未來無法預見的新商業機會。磁懸浮技術能夠給我們的商業機會是巨大的,究竟有多大,卻也是我們今天無法確定的。
因此,我們就可以把磁懸浮當作一個期權來投資。我們今天投資磁懸浮的錢是固定的,可以預見的。建成以後,由於磁懸浮的高速帶給我們經濟的變化則是不確定的。有可能很高,也有可能很低。
但是無論如何,我們付出的代價是固定的,不會超出磁懸浮的投資額,相當於用一個固定的期權價格,購買了不確定性的增長機會。而且這時候,不確定性越強,對我們就越有利,因爲此時的不確定性不是工程上的問題,不是投資額的問題,而是代表了經濟發展的機遇。
開發期權
我們還需要一系列的金融試驗,找到磁懸浮帶給我們的不確定性的價值,尤其重要的是,通過不同磁懸浮速度/投資比,設計出最佳的方案,看哪一個方案的期權價值更高。在技術上,要相信工程專家;在價值上,相信金融市場。
我們不應該停頓於輪軌和磁懸浮之間的爭論,因爲那些支持輪軌技術的人們,其實忽略了磁懸浮的期權價值,而是採用了套利的模式來考慮問題。他們預先估算出投資額和收益,線性地得出盈虧的估計。
事實上,我們今天可以肯定的是:從套利模式出發,輪軌技術比磁懸浮具有更多價值。從期權模式出發,磁懸浮技術比輪軌技術具有更多價值。我們確實不要再爭論這兩種技術的優劣了,因爲這是兩種不同的投資模式。我們應該仔細研究一下磁懸浮的期權價值,再作定論。
其實,外國人並非不知道磁懸浮的期權價值,那麼爲什麼他們不能上呢?因爲這些發達國家地區的經濟發展已經到了飽和的地步,即便用了磁懸浮,其帶來的商業不確定性肯定小於在發展中國家的同樣項目。這從另外一個方面證實了磁懸浮對我們來說確實是一項期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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