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鍾情
董加銀今年30歲,是四川省樂山市峨邊縣沙坪鎮的一名彝族青年。8歲的時候,因爲一次意外的車禍,右腿從膝蓋以下截了肢,不幸成了獨腿的殘疾人。但是,他從小就很堅強,每天拄着一根20公斤重的鐵棒行走,並練成了一身好功夫。18歲那年,他自編自演了一套霹靂舞《獨腿雄鷹》,他在臺上用一條左腿演繹着精彩的霹靂舞,常常引來掌聲雷動。
這個名爲《獨腿雄鷹》的舞蹈曾在省內舞蹈界轟動一時。1992年,峨邊縣的一位老闆資助了他1000元,於是,他來到了成都,並加入了成都市愛心藝術團,但由於藝術團的演出較少,收入並不高,他就一邊演出一邊用單腿蹬起了人力三輪車。
1996年春天的一個夜晚,董加銀和平時一樣拉着三輪車來到一棟大樓前,一位漂亮而氣質又很好的女子叫住了他的車。上車後,那女子很自然很關心地問董加銀:“怎麼會用一條腿蹬車呢,這樣蹬車累不累?”董加銀無所謂地說:“剛開始很難很累,現在已經習慣了。”閒聊中,董加銀聽出女子的口音和自己的鄉音很相像,就試着問她是哪裏人,她說是樂山人,董加銀忙說自己也是樂山人,兩人越說越近。臨走時,女子開着玩笑:“小夥子,你人不錯,有朋友了嗎?”董加銀笑道:“還沒有呢,有機會你給我介紹一個嘛!”女子也笑了,隨口答道:“好啊!”一陣爽朗的笑聲伴隨着那女子美麗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裏。
第二天,董加銀有意來到昨晚的大樓前,看能不能再遇上那個女子。沒想到還是在昨晚的那個時候,那個女子出現了。董加銀遠遠地就向她招着手:“都是熟人了,還是坐我的車吧。”女子十分樂意地上了車。也許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董加銀忽然想起了昨晚臨走時的一番話。他笑嘻嘻地問:“姑娘,你昨晚不是答應要給我介紹女朋友嗎,人呢?”那女子忙解釋道:“對不起,對不起,那是一句玩笑話。”她又自言自語道:“我是一名記者,可不敢隨便亂說話的。”聽說女子是個記者,董加銀忙說自己還是個演員呢。她不相信,只是哈哈笑着,董加銀急了,忙說自己第二天在成都市小南街小學就有演出,讓她一定來看。
次日,在小學裏演出時,董加銀在人堆裏真的發現了那個女子,他驚喜萬分,也被她的善良深深打動了。董加銀演得更賣力了,臺下的人也看得出了神。演出結束後,董加銀走到女子面前,把學生送給自己的花轉送給了她,以表達謝意。女子的臉上頓時泛起了紅暈,這個用一條腿跳舞的男子震撼了她的心。她信任了他,並被他身殘而志不殘的行爲所感動。女子告訴董加銀,自己是四川某報的記者,名叫古月,並說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找她幫忙。就這樣,兩人才正式認識了。不久,古月就董加銀自強不息的事蹟作了一篇報道,刊登在了自己任職的那份報紙上。
一往情深
以後的日子裏,董加銀凡是有演出就會告訴古月,而古月只要有空就會去給董加銀捧場。董加銀越來越喜歡古月,一天不見就會很想她。在一次送古月回家時,董加銀看到古月住房的隔壁貼着招租紙條,他立馬心生一計,跑回成都市西北橋自己租的房子,好說歹說,把房子退了,跑到五塊石,租下了古月隔壁的這間房子。
搬好家後的那個早晨,董加銀拉着三輪車在古月住處外面晃悠。古月出來看到他,很吃驚,問他爲什麼在這裏?董加銀讓她趕緊上車,笑着說:“我搬到你隔壁了,現在是鄰居了,送你上班很順路。”古月半信半疑:“真的嗎,不用你送我。”董加銀堅持道:“沒關係,我也是順便,順便送送你。”古月笑着,上了車,看着他一跛一跛吃力地蹬着,心裏涌起了莫名的感動。
一來二往的,董加銀不僅每天“順便”送古月上班,下班的時候也會在報社門口等着,然後“順便”蹬車送她回家。古月給錢,他也不要,總是笑着說,反正都是“順便”。每當這時,古月心裏總是有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美妙感覺。
一個星期天,古月去董加銀住的地方,看見他正在笨拙而吃力地洗着衣服,忙叫他走開,自己把袖子一挽,就洗開了。她用一個極大的洗澡盆,洗了整整一天,不僅洗了衣服,還把牀上的被單也換下來洗得乾乾淨淨的。董加銀在旁邊幫着忙,覺得這個女人讓自己感受到了幸福。他自慚形穢,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癩蛤蟆,而善良的她就像是一隻美麗的白天鵝,但是,想要擁有幸福的願望使他暗下決心,一定要用自己的真誠打動她,即使是像“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樣也無所謂。
隨着交往的加深,董加銀知道了古月原名叫胡秀蓮,家在樂山市夾江縣,比他大4歲,對於這些,董加銀根本就不在乎,他只是一心愛慕着這個善良的女人。慢慢地,古月對董加銀也由最初的欽佩到了愛慕,雖然兩人地位很懸殊,但透過這個男子的點點滴滴,她可以感受到一種安全感以及他對自己細心的呵護。
每當董加銀有演出任務要遠行時,兩人總是依依不捨。一次,古月送董加銀去演出,在火車站,董加銀依依不捨地上了火車,一次又一次地把頭伸出窗外,叮嚀着古月要注意身體,古月忍不住拉住了董加銀的雙手。這時,火車就快要開動了,難捨難分的董加銀不顧一切地跑下來,抱住了古月,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感受到了彼此的愛,他們誰也離不開誰了。
古月的家人對董加銀很不喜歡,認爲他是一個拉三輪車的,而且還有殘疾,根本就不配古月。1996年底,古月不顧家人反對,和董加銀生活在了一起。一時間,省內外各大媒體紛紛報道殘疾車伕和女記者的愛情故事,全國各地好評如潮。
一籌莫展
2001年,兩人愛情的結晶終於降生了,他們各自在自己的姓名裏取了一個字,給兒子起了個乳名,叫“小古董”。
然而,好景不長,小生命來到後,古月開始重新尋找工作,但卻遇到了挫折。古月的心情變得很鬱悶,常常一個人坐着發呆,脾氣也變怪了,有時看見董加銀和三輪車上的女客人說話,她也會吃醋,對孩子的照顧也變得不經心了。董加銀不得不一邊掙錢,一邊回家照顧孩子。
2002年8月,董加銀的三輪車被收繳了。當初,董加銀曾向古月承諾過:“只要車在、我在,你就會沒事兒的。”如今,養活這個家庭的主要經濟來源沒有了,一家人要吃要喝,還要交房租,而古月找工作還是四處碰壁,她的神智更爲恍惚了。古月每天晚上都嚴重地失眠,幾天也不吃飯,她覺得生活沒有了方向,非常絕望。一天,古月抱着孩子出了家門,見人就笑,走路也不穩,一邊漫無目的地走着,一邊自言自語。鄰居告訴了董加銀,董加銀四處尋找,在很遠的地方,看到她抱着孩子茫然地站在街口,說是不知道怎麼回家了。董加銀把她送到了醫院。
一個月後,古月的病經成都市精神衛生中心確診爲:精神分裂症。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董加銀懵了。此時,他才知道,原來表面開朗的古月早就患有抑鬱症,並且,在此之前還有過一段婚姻和一個孩子。就是因爲有病,丈夫嫌棄她,向法院提了離婚申請。董加銀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從矛盾中清醒過來,還是心平氣和地接受了這一事實。他清楚地知道,雖然古月有病,但自己也是一個殘疾人,若是放棄了她,簡直就是沒有人性。
然而,生活是現實的。古月的病不僅使一家人的生活越發地艱難,就連董加銀的事業也因此而受到了嚴重的影響。中國長春歌舞團向董加銀髮出了邀請書,但因爲古月和孩子,董加銀不得不放棄了這次絕好的機會。
醫生告訴董加銀,古月的病需要長期服藥和調養,每個月的藥費要500元左右。而董加銀蹬三輪掙的錢只夠三個人最低的日常開銷。他一咬牙,把古月和兒子送回了家鄉的老父老母身邊,自己重新用起了多年前的假肢,又開始蹬起了三輪車。他每天凌晨6點鐘準時出門,深夜10點鐘纔回家。一年四季從不間斷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中,他吃力地蹬着三輪車,因爲用了6年的假肢已經壞了,但他又沒有錢更換,常常蹬得假肢裏滲着鮮血,但他還是拼命地在蹬,因爲他必須這樣做。
一直都生活在城市裏的古月一點兒也不會田裏的農活,幫不上董加銀父母的忙,這讓她十分內疚。董加銀每個月回老家一次,給古月送回她要吃的藥物,古月每次都想跟着董加銀回成都,但因爲沒人照顧,董加銀只能一個人離開古月和孩子。回到成都,因爲沒錢辦理人力三輪車的有關手續,他只好買了一輛舊的電動三輪車來開,生意就更加冷清了。生活的重擔全壓在了殘疾的董加銀身上,他知道還有艱難的路要走,他多麼希望能有人給他們出些主意,以解決生活的困難。
一波三折
2003年6月,董加銀和古月來到了四川電視臺《非常話題》欄目組,希望能尋求到一定的幫助。現場的嘉賓們本想幫助他們解決生活的貧困,但是,大家卻發現了一個更爲重要的問題:董加銀和古月沒有正式結婚,而且古月也沒有離婚,兩人所生的兒子竟是“黑戶”!
在談及過去的事時,古月說在老家的丈夫提出離婚時,因爲自己當時有病,根本就不知道是否已離婚,當時就到成都來了,病好後,也沒有去理這件事。她以爲分居幾年後,原來的婚姻關係就自動解除了。所以遇上董加銀後,也自認爲自己已經離婚了。在場的律師不得不提醒他們,這樣做是不合法的,古月必須要先和老家的丈夫離婚,才能和董加銀結婚,才能給兒子上戶口。
原來,美好愛情的面紗並不能遮蓋住過去的一切,古月還處在原來的婚姻關係當中,她錯了一時,卻不能錯一世,要從尷尬中解脫出來,就必須揭開蟄伏已久的過去。
6月12日,在董加銀的陪同下,古月回到了她8年未回的家鄉樂山市夾江縣。在當地法庭,古月查找到了自己因病一直沒有領取的民事裁定書,在這份1995年2月27日的裁定書上記錄着:丈夫名叫王雨農,王雨農和古月有一個13歲的兒子,當年王雨農以孩子的前途爲理由申請撤回了離婚訴訟。也就是說,古月和這個叫王雨農的男子仍然是合法的夫妻。
幾經周折,古月找到了王雨農在縣城裏的住處。王雨農的父母在家,兒子也在家。古月摸着兒子的頭,問兒子還認不認識自己,兒子說認識,還叫媽媽回家,古月的眼淚在眼眶裏轉着。正在這時,王雨農回家了,見到久別的妻子,他沒有絲毫的驚喜。
古月提出離婚的事,王雨農平靜地表示同意,說:“十年沒有在一起,也沒有了感情,你提出離婚,我也同意離。”古月提出今後有看望兒子的權利,王雨農也表示沒有異議。但此時,王母卻提出:“離婚可以,但要還以前的貸款2000元。”王父也提出:“孩子是我們老兩口在帶,他這麼多年的撫養費,你要給。”
原來,1988年,古月經人介紹和當地村小的教師王雨農認識並結婚。婚後,發現王雨農患有分裂型神經官能症,學校照顧古月在村小裏做代課老師。1994年,村小有一次機會,讓古月去考師範學校。高中畢業的古月順利地考取了全縣第2名,但由於沒錢交學費,王雨農以自己的名義貸了2000元的款,交給古月讀書。可後來,古月因爲被查出有乙肝,沒有讀成書,樂極生悲的古月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而那2000元錢,古月放在孃家一直沒有取回。從那以後,王雨農一家人見到古月,總會問及她還錢沒有。古月覺得王家人不關心她,王雨農心中從未曾有過她,一心想借機把生病的她趕出家門。而王家人則疑心古月嫌棄王雨農有病,她自己是在裝病嚇唬人。雙方總有說不清的分歧,但有一點是大家都深深感受到了的,那就是兩人已經沒有了真愛。1995年初,古月在身體狀況還算較好時,終於離開了那個得不到關愛的家,來到成都當了一名報社記者。隨後,便和董加銀相識相知了。
一如既往
最終,古月回到了自己的孃家,董加銀正平心靜氣地等待着古月。他的一顆心並沒有因此而有所改變,他希望能和古月成爲合法夫妻,也希望兩個孩子都不受傷害。望着董加銀無怨無悔的眼神,古月覺得王雨農雖然是丈夫,卻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兩人無愛的姻緣已經到了盡頭;眼前的董加銀不是丈夫,卻愛護她、照顧她,與她患難與共,古月知道這纔是她的歸宿。她堅定了決心,寫好起訴書,準備到法院起訴離婚。然而,王家人反覆追討的2000元貸款,她根本拿不出錢來還,離婚官司一時陷入了僵局。
7月2日,事情有了可喜的轉變。王雨農和古月不約而同地解開了心結,原因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兒子,爲了兒子的未來和前途,兩人作出了讓步,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王雨農不想再繼續爭吵。古月離了婚,對未來又充滿了希望。而董加銀看到古月高興,他也高興了。
7月7日,古月和董加銀走進了民政局諮詢婚姻登記的情況。由於古月從前一段婚姻的陰影中解脫出來了,她的心情輕鬆了許多,病情也有所好轉。8月初,恢復了自信的她,再一次找到了一份編輯部的工作。如今,古月和董加銀正準備着步入充滿愛情的婚姻殿堂。他們懂得了浪漫愛情只有在法律的保障下,才能正常地完美地進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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