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津市靜海縣陳官屯一帶,有四五十家醃菜廠,年產醃菜一億斤以上。這裡的工人在接受采訪時說:『這個咸菜我們自己不吃,因為太髒了。』然而就是這些與密密麻麻的死蒼蠅泡在一起的咸菜,在套上知名企業的包裝袋之後,搖身一變成了有著良好信譽的知名產品,然後流進北京、天津以至全國市場。近日,央視記者對此進行了暗訪。
醬菜缸裡爬滿蒼蠅
天津市靜海縣陳官屯一帶一直有醃菜的傳統,據當地人介紹,這裡生產醃菜已經有近二三百年的歷史。他們這裡的醃菜品種多、質量好,產品行銷全國各地。在陳官屯記者看到,僅公路兩側大大小小的醃菜廠就有三四十家,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咸腥的氣味。這些醃菜廠廠房大多很簡陋,一個簡易的敞棚下就是醃菜的池子,有的廠子甚至把醃菜池直接建在了露天處。
走進了一家名叫匯豐的醃菜廠,老板熱情地向記者一行推銷起廠裡剛剛醃制好的糖蒜。然而記者最先看到的不是糖蒜,而是鹵水表面上密密麻麻的一層死蒼蠅。
老板注意到記者在看那些死蒼蠅,連忙解釋:『現在這(棚子)一敞開,就落蒼蠅。拿笊籬一撈不就完了嘛。』他表示,這咸水都是24度鹵,什麼細菌也生存不了。
在廠院的另一側,幾個工人正忙著為我們剛剛看到的糖蒜做包裝。對記者提出的『這些醃菜包裝前是否進行清洗』的問題,工人們一邊乾著活,一邊說:『洗,拿嘛洗,要洗不也得拿鹵水洗嗎?』當記者提出鹵水裡有蒼蠅怎麼辦,工人們反問記者:『你看現在還有嗎?出池子之前都撈乾淨了。』他們表示,池子有蒼蠅對醃菜沒有影響,醃菜帶走不了蒼蠅。
在另外一家廠裡,上百個醬菜缸直接就擺在了院子裡。由於沒有必要的衛生防護設備,缸裡面爬滿了蒼蠅,一旁正在乾活的工人卻對此視而不見。
醃菜粗鹽混有廢土
記者在調查中發現,由於條件簡陋,這裡醃制的醬菜質量衛生難以保證。很多廠子直接在地上挖一個土坑,在坑裡墊上塑料布,就開始在裡面醃菜。下雨的時候,污水雨水就直接流到了坑裡。當地人把這叫土池子。
記者問一家醃菜廠老板,有關部門是否允許用土池子生產醃菜?老板表示,應該是不允許,但他廠裡的土池子比別人弄得都乾淨,都高,水流不進去。他說,不過就算流進點水去也無所謂。
在另一家醃菜廠裡,我們見到了同樣用土池子醃制好的醃菜成品。記者詢問這些醃菜是什麼菜時,工人表示是蒜泥。盡管醃菜表面已是發黑的一層,但工人表示並沒有壞。他們說:『你們別要這個,怪髒的。』『那這些醃菜賣給誰呀?』記者問。工人稱:『誰買就賣給誰唄。』
萬達醃菜廠最近剛剛新修了廠房,這裡的老板帶我們參觀了廠院和新建的車間。在廠院裡我們看到了兩缸已經發出腐臭味的醃菜,新建的車間裡,醃菜用的粗鹽和裝修的垃圾廢土混在了一起。『這鹽也太髒了吧,連裝修掉下來的釘子和灰都有,這還能用嗎?』記者向老板提出疑問。老板毫不猶豫地表示,能用。他說,這鹽曬完了就這樣,有點土進不到東西裡去。你好比咱醃的芥菜啦,黃瓜啦什麼的,它進不去。
參觀完了,老板見我們仍對衛生不放心,於是向我們保證他的廠子是這一帶衛生條件最好的。他表示,乾醃制的,就是這樣,(用塑料布)給你一苫,就算不錯了,不信你到別的廠子轉去。老板在記者臨走時說了一句話:『你要是看見這個(醃制過程),咸菜就不能吃,但是,咸菜這個玩意兒就這麼回事。』
工人承認產品不乾淨
九月中旬,正是當地大量醃制韭菜花的季節。在金來醃菜廠,記者目睹了韭菜花生產的全過程。在廠院的一片空地上,堆積著剛剛收購來的鮮韭菜花。按照正常工藝,在韭菜花攪碎之前應該仔細清洗一下,因為在攪成醬之後就無法再清洗了。可我們看到工人們只是把韭菜花往水裡一蘸,就直接送進了攪拌機。生產過程很簡單,就是把韭菜花加上粗鹽放進攪拌機裡攪碎,攪出來的碎末就是調料韭菜花,這樣的產品能達到衛生標准嗎?
記者注意到,在生產過程中,幾個工人一直在抽著煙,一名工人還光著腳在韭菜花上走來走去,很難想象他們是在生產入口的食品。記者問這名工人是否吃這樣生產出來的韭菜花,他很乾脆地表示『不吃』。記者追問他為什麼?他稱是不好吃。記者又問他到底是因為不好吃,還是他覺得不乾淨時,這名工人終於表示,是因為韭菜花洗得不乾淨。
防腐劑含量嚴重超標
金來醃菜廠的工人告訴記者,這裡的醃菜雖然衛生條件差,不過他們會進行特殊處理,保證不會變質。在長海醃制品廠,記者就目睹了所謂的特殊處理。在把醃菜進行包裝前,工人們把一種白色的粉末裹到醃菜的表面,直到表面裹滿纔裝箱。
記者上前詢問這些白色粉末是什麼,工人稱,是白面、『化妝品』。雖然工人不願說,可記者還是從包裝袋上認出這就是最常見的食品防腐劑———苯甲酸鈉。
工人們稱,裹這些白色粉末是為了裝飾,為了好看。
顯然,工人們對於防腐劑的問題不願多說,因為過量食用防腐劑會危害人體健康。國家有關部門規定醬醃菜中的苯甲酸鈉的含量不能超過千分之一。這家醃菜廠的老板在回答記者加多少防腐劑的問題時說,一缸裡就加四五斤,一千斤醃菜中防腐劑含量在百分之零點五左右。
老板介紹,多加防腐劑主要是怕在長途運輸中發霉變質。由於這裡醃菜廠技術條件普遍達不到要求,為了使醃菜不變質,只能大量加入防腐劑。老板說:『咱這東西不壞沒人找來。你要是東西壞了,你個人的東西,找你你沒辦法。』他稱,在他們這裡,沒有人來查防腐劑含量。
髒醃菜竟成名牌產品
據記者了解,陳官屯一帶的醃菜廠普通規模的每年生產能力也在二三百萬斤以上,四五十家醃菜廠年產量在一億斤以上。這裡的醃菜廠主要是面向全國各地的批發商。然而,在他們的客戶群裡也不乏一些國內知名醬菜企業,這些知名企業從他們的廠子裡購買醃制好了的成品,再貼上自己的標簽,作為自己的品牌產品推向市場。金來醃菜廠甚至直接就能在自己的廠裡做出一些名牌產品的包裝。
金來醃菜廠老板稱,他們一般是從那些要貨的大企業拿來包裝,然後在自己廠裡做好給那些廠家送去。他說,萬達醃菜廠也給很多知名企業供應他們生產的半成品。
記者問他,這些韭菜花往哪銷?老板說:『天津、北京。主要是北京。』
為了證實這位老板所說的,記者決定跟著萬達廠裡送貨的車去看個究竟。第二天清晨6點,送貨的車准時上路了,順著104國道一直開往北京方向。臨近中午11點的時候,貨車開到了距北京40公裡的河北省大廠縣。貨車很快就開進了公路邊的一個廠院裡,廠門口的牌子上寫著,這裡是王致和集團的副食調料生產基地。
記者隨後也走進了廠裡,與一名廠裡的工人聊了起來。工人講,他們的原料從哪裡進的都有,天津、內蒙古,哪兒都有。都是用汽車往這運。
知名企業有監督責任
國家質檢總局質量管理司於獻忠司長接受采訪時表示,從企業的經營發展模式來看,一個知名的企業或大企業根據自己生產和發展的需要,通過嚴格的考核和審查,向某些小的企業或者是有著特殊產品的企業進行采購是允許的,但這些大型企業或知名企業應該成為小企業生產方面的監督者。
他說,從世界范圍來看,凡是知名的大企業,對於供應商本身是很挑剔的。首先要經過嚴格的審查,選擇一些有水平的、質量管理到位的、能夠提供滿意產品的企業,纔能夠認可它。同時也在認可這樣的企業之後,每年還要進行嚴格的監督,而且還會用同樣的標准、同樣的管理來加強對供應商的控制,以便能夠保持自己的品牌。
國家質檢總局這兩年已經為加強食品安全的管理,采取市場准入制度,加QS標志,從去年開始搞了五類,現在已經擴大到十幾類了,這樣的過程還會加快,將來有一天也會把醬菜納入到食品安全准入的管理范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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