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中國究竟要造一個什麼樣的載人飛船。
專家們爲自己心中的飛船爭論不已時,作爲飛船總設計師的戚發軔常常陷入兩難境地。沉思中他的銀白的頭髮會微微地顫抖地垂落下來。
前蘇聯和美國從發射無人飛船到建立長期性空間站,歷時30多年,經歷從無人飛船到永久性空間站5個發展階段,其間有成功的喜悅也有慘痛的挫敗,中國人該怎樣邁出自己的第一步?
在中國之前,美國和蘇聯都把人送上了太空,那麼我們的神舟飛船是不是可以在先行者的肩頭起步,或者與國外進行技合作項目?
戚發軔說:“沒有。我們曾經很想,但沒辦成。我們就決定:自己幹。”
神舟之神
點火:上演生死時速
“零故障、零缺陷”在地面上可以做到,但只要一上天,有很多事就難以預測了。
“挑戰者”號爆炸的烈焰每一個航天人都不敢忘記。
李頤黎是神舟應急救生系統的主任,他要考慮的是從待發射、上升、運行和返回着陸的救生對策。
飛船發射的瞬間可以說是千鈞一髮。設計師們根據世界載人航天曆史上的失敗教訓認定,此時的危險源主要是火箭或飛船推進劑泄漏、着火,火箭發生故障等,航天員該如何儘快逃離。
發射前最後5分鐘。航天員繫好束帶,關閉頭盔面罩,戴好手套,兩手抱膝靜坐等待升空。
突然故障檢測系統報告出現緊急情況,航天員迅速從座椅處攀上近2米高的艙口,快速打開飛船艙門,以最快速度鑽出飛船。飛船艙門正對着第九層發射塔架,旁邊有一個航天員專用防爆電梯,但是沒電。航天員快速跑到撤離滑道口,縱身向幾十米的緊急撤離滑道跳下去……
這是逃生演習中的一幕。
緊急撤離滑道是一個鋼套管和高彈力阻燃材料救生袋製造的高約50米的細長的尼龍口袋,航天局叉開雙腿,用肘部及手使勁撐住袋壁,以便下滑得慢一點。尼龍口袋裏層是張力爲鋼材的10倍特殊纖維層,只要用力撐,就可以控制下滑速度或者停止,防止溜得太快太遠而摔傷。
尼龍滑道是溼的。這是爲了磨擦產生靜電面澆溼的,航天員從口袋裏鑽出來,到達發射架下的地下掩蔽室,至此,航天員就安全了。
但這只是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的逃離辦法,火箭一旦點火,就不可能再停下來。神舟五號的救生辦法是:火箭頂端的逃逸塔迅速點火,拉着飛船以超過火箭幾倍的速度逃離火箭。逃逸塔上四個又輕又薄不會變型的柵翼格會自動打開,控制飛船穩定飛行。
逃逸塔的作用是火箭點火的前5分鐘到起飛後120秒鐘,也就是飛行高度0公里至39公里,幫助航天員脫離危險區。在世界載人航天史上,逃逸塔只被使用過兩次。
回家:闖過死亡關口
飛上207公里的飛船就進入入軌軌道了。浩淼的太空離地球很遠,但並不意味着沒有危險。
一個可能是飛船失去控制,飛向更遠的太空回不了家;第二個可能是飛船的航天員座艙被流星或太空垃圾擊穿;第三個可能是飛船上的某個閥門泄漏。
1960年5月15日,前蘇聯首次發射了無人駕駛的衛星式飛船1號,飛船姿態控制系統故障,制動火箭點火後將返回艙推向了更高的軌道,1962年9月5日飛船才返回大氣層並燒燬。
回家和上天,一樣充滿風險。返回是載人飛船的事故多發段,不少航天員在回家途中死去。
飛船控制專家陳祖貴的四個摞起來有30釐米厚大本子上寫滿了計算公式。他要給飛船安上“眼睛”和“大腦”。他習慣了人們這樣和他見面打招呼:“飛船能不能回來?”
2001年1月,神舟二號飛船返回的前一圈,突然發生飛船發生震盪,返回姿態不穩,軌道艙泄壓,此時距離飛船的返回只有一個半鐘頭了。指揮大廳的空氣幾乎凝固。陳祖貴拿出可信的數據,說明飛船完全在控制之中,可以發出“回收”命令。果然,一切如常。
神舟飛船的落點範圍精確在了正負10公里左右,這相當於打靶發十環的水平,而俄羅斯的水平是30多公里。
據說,爲了讓攝影師拍攝到飛船在火紅的晚霞中徐徐降落的情景,制導導航專家們特意設計了偏航機動技術。按推算,神舟一號的最佳發射窗口時間是上午,那麼飛船就會在漆黑的晚上返回。而使用偏航機動技術,就無需考慮發射窗口,它可以在任何時間發射。當神舟一號降落在晚霞中的大草原時,沒有人想到,科學和浪漫竟然會結合得如此完美。
假如返回座艙發生泄漏,神州五號的控制面板會發出壓力報警信號,航天員必須在10分鐘內穿好航天服,接通供氣管。航天服可連續6個小時保證航天員的氧氣供應。在這6小時內,飛船可以在10個應急着陸場中選擇着陸。
假如險情十分緊急,飛船可以啓動立即返回功能,設計師保證飛船有2個小時的時間,瞄準第一個來得及着陸的地區着陸。
假如2臺變軌發動機發生放障,另兩臺會立即補上;假如4臺發動機者停火,另有8臺小發動機,足以讓飛船完成自動調姿,順利返回。
假如着陸緩衝發動機不工作,返回艙底部安裝的Y高度儀會使緩衝發動機點火,給飛船一個向上擡的力,足以讓航天員安然着陸。萬一發動機不點火,航天員的座椅下部脹環式緩衝器,能夠起到“彈簧”的作用。
返回艙裏爲航天員準備了所有能夠想到的救生物品:遠距離呼救電臺、Cpp定位儀、信號槍、閃光標位器、太陽反光鏡、光煙信號管、海水染色劑,急救藥包、蛇傷自救盒、蚊蟲驅避劑、食品、飲水、指北針、抗風火柴、防塵太陽鏡、引火物、救生船、漁具、驅鯊魚劑、抗浸防寒飄浮裝備、救生手冊等、救生手槍、生存刀。
飛船落地後其頂端的閃光燈以每分鐘閃動55下的頻率發出白色的閃亮,可以連續閃光25小時;假如落在海里飛船上配備的染色劑會把飛船周圍的海域染成綠色熒光區,便於飛機搜索。
細節:洞開生之門
1967年1用月27日,美國阿波羅4A飛船和土星5號火箭進入了倒計時,突然通話器傳來密封艙員呼救:“着火了!”“快放我們出去!”但等救援人員跑去打開艙門時,飛船裏的3名航天雖已全部被燒死。
這只是—次地面聯會模擬飛行試驗,就讓美國損失了3名航天員。阿波羅飛船座艙裏氣壓較低,着火後,艙內形成負壓,無論裏面還是外面在短時間裏都無法打開門。
中國的神舟飛船的艙門無論從裏面還是從外面,不超過3秒鐘就能迅速打開。
生之大門因爲一個小小的細節而洞開。但是這個門可能有幾百上千種方案和樣式,你必須有能力和智慧選擇出最佳的一種。
這個門如果寬—點航天員逃生可能更爲順利,但它可能因爲大而密封不嚴從而造成隱患;這個門可能因爲密封很好而讓人放心,但它可能因爲過於密封而開啓困難。矛盾、蕪雜、紛亂,有時候可能你向左了就不能向右,這時候就必須在針鋒相對中進行趨利避害的選擇。
而選擇的智慧不是天生的,它來自於反覆的實踐。神舟飛船的降落傘是目前世界上正在使用的降落傘中最大的一種。它展開有1200平方米,它的每一個針腳都要求一致、細密,爲了保持一致性,有的活必須一個人從頭到底。據說,一個縫紉女工一年只能縫一面傘。
降落傘對於航天員的生命是至關重要的。1948年6月11日,美國發射的—只猴子在回收過程中,由於降落傘無法張開被活活摔死。
大沙漠試驗場上,伊爾76大型運輸機從1萬米的高空把模擬返回艙拋下。主傘先開一個小口,慢慢地全部撐開,此時五彩繽紛的主傘鋪開在藍天上,返回船悠悠然地向下飄落。在落地的一剎那,返回艙上的切割器“咔喳”一聲切斷傘繩吊帶,1200平方米的降落傘如一片彩雲隨風而走。
如此情景反覆實驗了70多次,但科學家們還是不放心,特意配備了2名“大刀手”,一旦傘繩不能自動切斷,大刀手就要衝上前去飛刀斷繩。
如果返回艙落在水裏,傘艙正在航天員頭部的上方,水就會涌進傘艙裏,使返回艙沉沒。設計師妙思解難,設計出一種特殊的排水功能。傘艙底部被裝了一個氣囊,返回艙落水裏氣囊就會自動充氣,膨脹成一個體積爲150升的大氣包,不僅能把水擠出傘艙,還能24小時充當浮筏,讓返回艙漂浮起來。
一個細節和一個細節之間如連環鎖一樣緊緊相扣,它托起的是航天員的生命。
飛船環境:承載生命重量
內蒙古大沙漠,“神舟”五號空投實驗。飛船返回艙從高空拋下,濺起一股沙塵。
科技人員跑過去艙門,一股刺鼻的白煙竄出來。“像火藥燃燒的味道。”一位科技人員回憶。
這是一次偶然發現,但這個發現是致命的。返回艙艙內有害氣體嚴重超標,其主要成分是一氧化碳。
飛船必須給人提供一個像地球一樣的生存、生活和工作的小環境,否則,人在太空是連一分鐘也不能生存的,
飛船艙內的空氣必須是新鮮的,這是第一要素。航天員所呼吸的空氣是由飛船自身攜帶有氧氣瓶和氮氣瓶提供的,通過艙內安裝的壓力調節系統,不斷地爲座艙補充氧氣和氮氣。使艙內的大氣成分和壓力始終保持在適當的範圍內,同時,艙內的通風淨化設備不停地將航天員呼出的二氧化碳等廢氣進行過濾和淨化。
這股意外的臭氣從何而來,爲什麼神舟一號、神舟二號沒有發現?後來一分析。發射無人飛船時,返回艙要在落地一段時間後纔開艙。那時味道已散開了,所以問題沒有進入研究的視野。
飛船總指揮袁家軍、總設計師戚發韌的親自帶領盤查,發現氣體來自兩處一是火工品工作時間艙內泄漏的燃氣,二是從艙內非金屬材料排泄出有害氣體。
改進是必然的,但這意味着所有的密封結構設計、墊圈選擇和安裝工藝等都要重新來過。
“堵”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要把有害的氣體排出去。他們在飛船返回艙身上鑽通一個個的小孔,這些小孔的奧祕是,既能把有害氣體排出艙外,又能保證艙外的氣體流不進艙內來,保持密封。
就這樣的一個問題,攻關小組竟工作了兩年才完全解決。
飛船上有了人,溼度問題隨之而來。人呼吸、排汗每天可產生1公斤多的水汽。這些水汽在飛船的艙壁、儀表表面凝成霧,電氣設備就會短路。
因爲沒有載過人,所以沒有考慮到人的呼吸和汗氣會造成如此大的影響,原先的設計中,許多電纜接插件沒有防水功能。
所有電纜接插件都做了模擬結露結水試驗,以找出會出問題部位。有趣的是科技人員發現,嬰兒尿不溼的纖維織物對吸水吸溼很有作用,於是類似的材料被聰明的用在飛船上。
一個飛船有20多個“窗口”,它們有舷窗、傘艙、發動機艙口,每一個窗口都是一種考驗,都可能隱藏着一種危險。這些窗口必須是密閉的,又要是防熱的。
舷窗在設計者的手裏變成了多層,最外層採用耐高溫的材料,這種外層玻璃只隔熱但不密封,中間多層玻璃之間採用真空密封設計,類似於暖水瓶。
太空臥室:讓機器充滿人性
戚發軔爲航天員設計的家周到、美麗。
飛船座艙內儀表是黑色的、走電線的內壁是鐵灰色,座椅的四周是乳白色的艙內的照明燈也是乳白色的,燈管的外面還罩漂亮花紋的燈罩。但是每一樣材料的選用完全不同於家庭裝修,材料的用與不用,都有科學依據。艙內照明捨棄了白熾燈,因爲它可以產生熱量,現在用的是冷光源的U形熒光燈,既明亮又不刺眼。燈罩的作用是收集燈管破裂後的碎片,並使亮度二次均勻分佈。
航天員在飛船上的坐姿始終是窩着的,身體被緊緊地束縛在太空椅上,手臂能夠到的地方有限,飛船上的儀表臺、控制檯、按鈕的安放都比較矮,航天員不用改變身體的姿式就有能夠到。太空椅邊還放置了一根小棒,如果手臂夠不到,就用小棒,就可以控制開關。
航天員因爲戴了手套,手指要比一般人粗些,因此飛船上各種按鈕和開關的尺寸都做得比地面上的大,之間的間隙也很大。
何宇、朱光辰、柯倫被稱爲“飛船工程師”。何宇坐上宇航椅,立即發現從這個位置上夠到操作板是不容易的。於是進行了改進。從飛船軌道艙到返回艙,都安有扶手、腳蹬子,便於航天員經過時使用。但當飛船工程師們穿上笨重的航天服時,發現腿打不了彎兒,腳蹬子的距離就顯得太大了,腳蹬子因此多了幾個,不用的時候還可摺疊收起,方便了航天員的進出。
飛船報警的時候屏幕上的漢字,字體是仿宋體而沒有用黑體。仿宋字比較柔和,可以緩解感官上的刺激,報警語句最多不會超過9個字,用的是女中音,讓人聽起來會感覺到沉穩和踏實。
飛船發射前的幾小時,何宇等人最後一次進入飛船,檢查閥門、按鍵、照明燈、儀表顯示,然後鄭重地在確認單上籤上自己的名字。
長箭之美
本報駐京記者吳晨光張麗
站在高高的火箭發射塔架下面,任大漠之風吹過頭髮,火箭系統總指揮黃春平略顯躊躇。在他的65個年輪裏,有39個與航天密切不分。
“這是一個大喜大悲的工作。”他說,“每臨射之前,我的口袋裏都裝着速效救心丸。”
他曾經4次成功地神舟飛船送入宇宙。“現在更不能失敗。我們失敗不起。”他說,“當我---還有火箭實驗大隊的隊員們——看到航天員登上飛船的一刻,再不用任何人強調這次飛行的重要。”
最後一次“總檢”
10目2日15時30分,長征二號F火箭的第五次總檢查開始了。還有不到300小時,它將帶着“神舟”五號飛向蒼穹。
在基地的飛行指揮控制中心,標有“航天發射指揮監控系統”的電子大屏幕突然亮起來。在屏幕上,你會看到9塊大小不等的顯示器,其中5塊是對火箭或飛船某—部位的即時監測錄像---可以隨時變換;另外4塊上呈現着重要數據,比如測試的階段、口令和時間。
斑瀾的圖像讓單調的中控室變得生動起來。身着白色工作服的人們穿梭着,進入標有紅色警戒線的地帶,這是他們的崗位。每個人都會用手快速觸摸“放電棒”,卸去可能干擾信號的靜電。
“-3小時準備!ACI號,請接通變頻!”坐在大屏幕左側一崗上的戰士傳達着口令。
“變頻接通!”揚聲器傳來執行者的回覆。
“明白!”一崗回答。
“-40分鐘準備!AC4號,請檢查加進器壓力!”
“AC4報告:檢查完畢!”
“明白!”
口令在繼續。好,一切正常。
“這次總檢之後,火箭將和‘神舟’對接。”黃春平說,“‘長二F’的五大電器系統---推進、控制、遙測、逃逸和故障檢測,今天會被再一次考驗。除了點火起飛、以及飛行中的物體分離之外,檢測和發射時的狀態基本一致。”
載人航天工程七大系統的總工程師王永志嚴肅地坐在後排。但這畢竟是一次模擬飛行,緊張還留在13天之後。
“-20分鐘準備……-10分鐘準備……10.9、8.7……”
很好,一切正常。
“從火箭起飛前8小時開始,我們就用倒記時表示離點火的時間。”火箭系統總設計師劉竹生說,“它很直觀,但給每個人增加了無形壓力。”
“……AB3號,準備起飛!”
“點火,起飛”!大屏幕的文字令人心跳。設想中的長箭衝向蒼穹。好極了,一切正常。
斜陽掛在湛藍的天上。窗外,“神五”發射塔架在戈壁中聳立,這個巨大的鋼鐵之物被陽光鍍上一層金色。
黃色的電子計時板在跳躍。大屏幕上的時間:升空後120秒。逃逸塔與火箭分離。好,一切正常。
140秒,助推器分離。
160秒,一二級分離。
200秒,整流罩分離。
580秒,想象中的“長二F”火箭與神舟五號飛船成功分離。
真是好極了,一切正常。
王永志淡淡一笑。基地首長笑笑。黃春平和劉竹生點點頭。央視記者不失時機地把話筒遞了上去。
檢測僅用了1小時。沒有飛船的參與,程序被簡化了。(由於涉及保密工作,文中的代號、口令及技術參數做了處理,並非真實數據——記者注)
10萬人的結晶
基地與北京有着1小時的時差。早晨7時整,明亮的太陽會從地平線上跳出來,叫醒火箭實驗大隊的28—多名隊員。
自助早餐很豐盛,相當於星級賓館。“我們的採購人員會開車花24小時穿越戈壁,買來新鮮的蔬菜和水果。”實驗隊臨時黨委副書記羅北慶說。
8時45分,貼有“神箭”標誌的大巴車會在隊員們的宿舍--神舟賓館---前準時等候。而後車子行進2公里,越過黑可,進入廠區。
這裏把上班稱爲“上前線”,廠區是“陣地”,領導人則是“總指揮”。2003年8月2O日,隊員們從大本營---位於北京南郊的中國火箭技術研究院,坐着專列來到基地。“我們的日程已被提前安排好,”實驗隊總調度倪海龍說,“但也會有些微調,比如火箭出現故障時。”
七大系統構成了中國載人航天工程(參見相關資料表格),運載火箭系統是其中之一。“系統之間需要協調,”倪海龍說。每天17時30分,他會準時參加實驗大隊內部的例會,安排次日工作;與其他六個系統的協調會,則放在每天18時進行。
“火箭與飛船的關係最密切。”黃春平說,“因爲箭、船要對接,像乘客和公交車的關係。”
珠聯壁合的對接要協調好三種接口---機械接口、供電系統接口及軟件接口。連接直徑的數值是多少?卡頭是怎樣的?接點又是什麼樣的?……這些是前兩種接口需要解決的問題,對於第三種接口,則需要信息的有效傳遞——比如火箭出了問題,必須由逃逸系統指令飛船儘快脫離險區。
“箭、船兩個系統的主任設計師,會以文字形式對此嚴格作出規定。”黃春平說,“那些初始參數被奉爲金科玉律。”
每個火箭實驗隊員都知道:在七個系統中,火箭是最基礎的部分。“一旦這個系統發生了問題,一切將灰飛煙滅。”黃春平感嘆道,“載人火箭是不敗工程。”
自20世紀50年代開始,在某一型號的火箭上就執行着總指揮負責制。65歲的黃春平在實驗大隊擁有決策權,他的副手劉宇是一位沉穩帥氣的中年男士。
而在技術層面上,64歲的劉竹生擔當着系統的首席人物。人們稱他爲總設計師。火箭總體副總設計師劑木春、控制系統副總師孫凝生是劉的得力助手。副總之下,是各系統的正副主任設計師。而各系統的設計員們,承擔着火箭技術的最基層工作。
這個實驗大隊裏,還有負責新聞報道的內刊記者及攝像師。
“很難確切統計,共有多少人蔘與到‘長二F’的設計和生產中。”劉竹生說,“如果算上生產元件的90多個廠家,恐怕不下10萬人。”
所以,儘管其中一個人認真工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但只要某個人有一點疏忽,就可能給火前乃至七大系統帶來滅頂之災。
很多實驗隊員因此患上了“火箭綜合徵”:臨發射前3個小時,開始口乾,要不停地喝冷水——即使在零下20多度的冬天;還有手心出汗、不停上廁所;在發射成功之後,他們又會抱在一起瘋狂的哭笑。
“發射‘神五”之前,人們比前四次更緊張。”羅北慶說,“下班後也沒人打牌——隊員們藉此證明自己的全心投入。過去,玩撲克一直是他們放鬆的重要方式。”
調整隊員們的情緒是羅北慶的工作之一。10月3日上午,他走進戈壁尋找美麗的胡楊林。“我們已經做了一本名冊,上面有280多個隊員的名字。”他說,“我們準備附上照片。胡楊——能代表戈壁的植物,應該是拍照最好的背景。”
故檢與逃逸:力保航天員安全
當“長二F”豎立在廠房裏時,你看不到它的全貌。
火箭太龐大了,從基座到頂端,需要坐電梯跨越7個樓層。它長達58.3米,直徑2.25-3.35米,起飛總質量爲580多噸,身上裝有4萬多隻元器件,價值約2億人民幣。
它的身體呈明亮的乳白色。這與繪在上面的五星紅旗,構成了一幅完美圖畫。
哨兵時刻巡邏在火箭的身邊,想與之會影的人會被堅決制止。
“所謂‘長’,是指它的名字‘長征號’;‘二’是火箭的級數---這是一發兩級火箭,還有些火箭是一級或三級。”劉竹生說,“而‘F’是序號。”
那麼,我們的“神箭”神在何處?
“它採用了55項新技術,其中10項達到國際先進水平。”黃春平說,“它絲毫不遜色於俄羅斯的同類火箭。”
“‘長二F’的可靠性達到0.97,安全性是0.997。”劉竹生說,“這意味着,發射100次會有97次成功;即使失敗1000次,航天員也可以被成功逃離997次。”
與不載人的商用火箭相比,“長二F”有着兩個特有的重要系統---故障診斷(又稱故障檢測)系統及逃逸系統:通過故檢系統,可以隨時監測火箭的各項參數,判斷其工作是否正常。如果情況不妙,故檢系統會向逃逸系統發出指令,後者將把飛船迅速帶離危險區。
“故檢系統的原理很簡單,就像你去醫院體檢,儀器會爲你測量體溫、血壓等各項指標。”劉竹生說。
但這裏的問題是,首先如何選擇參數--判斷人是否發燒用體溫,判斷火箭的故障該用哪些數值?在整個火箭中,能夠遙測的參數不下1000個。二是“門檻值”——人的體溫超過攝氏37度被認爲是發燒,而火箭的某個參數達到了怎樣的值,纔算出了問題?
“參數來源於兩個方面,一是火箭自身的判斷,二是地面控制系統的判斷。”故檢系統主任設計師張智說,“‘箭上判斷’的能力有限,主要針對火箭過載下降--這表現爲加速度越來越慢——是發動機系統出了問題;還有姿態失穩——火箭偏離軌道或者翻了跟頭,這是火箭的控制系統的問題。”
地面控制系統的判斷,則分爲待發和上升兩個階段。待發段容易出現的問題是:推進劑泄漏、火箭着火、火箭傾倒、發動機緊急關機等。它們很容易判斷,因爲火箭上有數據線與控制系統相聯,甚至肉眼就能一目瞭然。出現問題時,一線人員會上報指揮員、指揮長直到總指揮。
而在上升段,危險來自發動機着火、停止工作,或者整流罩打不開把飛船困在其中。
“如果火箭在上升段起火,溫度和熱流參數將通過箭上的傳感器傳到地面的計算機裏。”張智說,‘測控人員根據參數的變化,就會命令航天員逃逸。而這個值,是通過多次實驗積累而成的。”
箭上判斷和地面判斷採用“二選一”的原則。只要一個判斷系統發現了問題,就會對逃逸系統發出指令。“雙保險”是“長二F”的安全性高達0.997的重要原因。
逃逸系統的主要組成部分包括逃逸塔、整流罩、柵格翼和上下支撐機構。“在‘長二F’的頂端,你可以看到一個尖尖的、形狀像塔的物體,它被稱做逃逸塔。”火箭逃逸系統的主任設計師肖耘說,“逃逸塔與飛船相連,並擁有自己的動力系統,可以帶着飛船離危險的火箭。”
在火箭離開地面120秒,行進約39公里之後,逃逸塔會被拋棄。此後火箭出現故障,系統的另一重要部件--整流罩將接替逃逸塔的功能。整流罩同樣擁有自己的動力系統,它能把飛船的前兩部分---工作禾艙和載入艙安全帶離。200秒時,整流罩也會被拋棄,此後飛船可以依靠自己的動力,直接甩掉問題火箭。
肖耘用手指着自己鼻尖,笑笑說:“如果火箭在發射架上就出了問題,航天員可以從飛船進入一條特製的管道,而後垂直滑入地上。管道的設計採用了減速原理,1999年我曾經試過一次,結果不小心蹭破了鼻子。”
“美國沒有載人火箭,他們啓用了航天飛機。”張智說,“美國人的設計理念與中國相反---航天飛機上沒有故檢和逃逸系統。他們認爲:如果飛機的某個部位可能出現問題,就將其換掉,以保證航天器的可靠性接近100%。但很遺憾,挑戰者號和哥倫比亞號的爆炸,給這種設計思路蒙上了陰影。”
馬上就要發射了,人們對即將升空的“長二F”火箭做最後的檢查。“我們熟悉它可能出現的121個問題,”黃春平說,“這些問題是我們總結了長二丙、長二捆等相似型號火箭的經驗教訓,分析出來的。在這枚火箭出廠前,我們對它做了13次檢查;運到基地後又查了9次--包括5次獨立檢查,4次與飛船系統的聯合檢測。”
“我們還建立了故障樹系統。”劉竹生說,“火箭的七個分系統可能出現的問題,又被化爲分系統的子系統可能出現的問題,由此級級下推,直到每個細枝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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