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首富霍多爾科夫斯基被拘捕雖然才一週多的時間,但此事給俄羅斯經濟帶來的負面影響已經非常清晰地顯現出來。石油和投資是俄羅斯經濟的兩大支柱,如今,這兩大支柱的基礎都在動搖。對於普京來說,現在最棘手的問題是該如何處置霍多爾科夫斯基:繼續關押,俄羅斯脆弱的經濟基礎將繼續受到打擊。放人,普京等於宣佈自己的“殺雞敬猴”之舉失敗,富人干政之心將會更加強烈。普京突然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目前而言,普京有四大心病。
心病一:股市下跌
拘捕霍多爾科夫斯基後,俄羅斯經濟出現了劇烈動盪,因爲,霍多爾科夫斯基不僅僅代表他所領導的尤科斯石油公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霍多爾科夫斯基已經成爲一個標誌——俄羅斯投資環境是否就此惡化的一個標誌,這樣以來,霍多爾科夫斯基的命運就和整個俄羅斯經濟的兩大支柱:石油和投資緊緊連在了一起,其負面作用也同時在這兩個領域出現,做事一向謹慎的普京對此事先肯定有所估計,但這件事帶來的負面影響之大,恐怕是普京沒有想到的。
霍多爾科夫斯基被捕後,其所在的尤科斯石油公司的股票一路下跌。10月27日,俄股市開盤後,尤科斯公司的股票就一路下跌,導致俄羅斯股市全面下挫,股市的低迷隨即影響到了俄外匯市場的交易。10月27日是俄羅斯1998年爆發金融危機以來,單日股市下跌幅度最大的一天,下跌股票縮水價值高達145億美元。甚至有人將這一天和1929年引發美國大蕭條時代的“黑色星期五”相提並論。這對於剛剛復甦的俄羅斯經濟而言,無異於迎頭一棒。
石油依然是俄羅斯的命根子。現在,石油和天然氣供應已佔據了俄羅斯政府收入的40%,能源公司更代表着股票市場上75%-85%的資本,其股票下跌的危害性由此可見。但是,剛開始的時候,威望如日中天的普京總統,並沒有從這場危機裏面看到問題的嚴重性。他開始站出來爲政府的逮捕行動辯護:“在法律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管他的腰包裏或者公司賬戶上有多少億的資金。”10月30日,俄總檢察機關宣佈凍結尤科斯石油公司53%的股份,俄羅斯股市再次暴跌,尤科斯公司的股票下挫了14%,俄羅斯主要股指俄羅斯貿易系統股票指數下跌了8%。
這種狀況一旦持續下去,將給俄羅斯經濟帶來滅頂之災。目前,這已經成爲普京的第一大心病。
心病二:外商撤資
伴隨着股市下跌的,是人們對投資環境信心的喪失。俄羅斯經濟之所以能夠在1998年之後逐漸爬升,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西方的投資。近幾年來,外國公司投資俄羅斯的計劃和項目愈來愈多。像瑞典宜家公司、法國歐尚公司、德國麥德龍公司、美國沃爾瑪等公司都紛紛落戶於俄羅斯,這些投資與石油並列一起,成爲俄羅斯經濟復甦的重要條件。
霍多爾科夫斯基是少數幾個在自己經營中始終維持開放和透明政策的重量級企業家之一,他堅持以西方標準經營理念的做法幫助俄羅斯吸引了大量海外資金。在西方人看來,這樣一個優秀的管理者被拒捕,是很難理解的。事發後,美國駐俄羅斯大使亞歷山大·韋爾希波透露,華盛頓方面對因霍多爾科夫斯基被捕而引發的俄緊張局勢深感憂慮,並表示這將影響到目前在俄境內活動,以及正準備進入俄市場的海外投資者和跨國公司的信心。10月27日,美國對俄羅斯逮捕霍多爾科夫斯的行動進行了批評,並警告這項行動可能對外國投資者發出負面訊號。
俄羅斯要想改善本國的經濟狀況,每年就需要1000到1500億美元的投資,而目前俄羅斯經濟的年投資額約爲500億美元左右,只相當於1990年投資額的30%到35%,所以,俄羅斯當局一直在投資環境方面下功夫,並四處遊說,以吸引更多外資。本月初,穆迪公司將俄羅斯的主權評級調高至投資級,在這個時候出現的霍多爾科夫斯被拘捕事件,顯然在打擊投資者的信心,惡化投資環境,穆迪公司也很有可能將其信用等級再次調低。康維沃資產管理公司總裁說,“我們聽說,一些外國大投資基金已開始撤資。”
爲了安撫外國投資者,10月30日,普京會見了16家外國金融機構負責人,與他們討論俄股市和投資前景等問題。但隨後,俄總檢察機關宣佈凍結尤科斯石油公司53%的股份,這樣看來,普京會見外國投資者代表更像是爲了讓他們對俄羅斯進一步的行動,能夠有所準備。
對於普京而言,新的外資不注入,俄羅斯的經濟增長速度就會放緩,更不用說撤資了。這是普京的第二個心病。
心病三:資金外流
霍多爾科夫斯基被拘捕一事,不僅影響外來投資,也會導致本國資金的外流。
資本外逃一直是俄羅斯經濟的一大隱患,以2000年爲例,俄羅斯當年的貿易順差突破了600億美元,然而,中央銀行的外匯儲備只增長了160億美元,加上用於償付外債的110億美元,還有330億美元不知所蹤,這些資金有相當一部分流到了國外。根據較爲保守的估計,過去十年,俄羅斯外逃的資本已有1000億美元之巨。只是在去年,由於俄羅斯投資環境的改善,資金外流才大大減少。
在霍多爾科夫斯基被捕後,俄羅斯工業家和企業家聯盟明確表示反對,稱當局的行動破壞了商界對政府的信任,他們將重新考慮投資方向。這種狀況引起很多俄羅斯人的擔憂,曾在普京政府中出任副總理的丘拜斯表示:“現在我們最主要的損失是信任,對商業、社會、執法系統的信任。現在事態非常嚴重。今天的損失將影響到明天的穩定。”
霍多爾科夫斯基被捕遭起訴,引起很多富商的不安。與此同時,人們開始猜測,誰將是克里姆林宮下一個要打擊的目標,有人說是俄羅斯統一電力公司董事長丘拜斯,有人說是俄羅斯楚科塔地區行政長官阿布拉莫維奇,有人說是俄羅斯鋁業大亨德瑞派斯卡,也有人說是俄羅斯國際控股公司和諾里爾斯克公司總裁波塔寧,弄得人心惶惶。
如果政府連霍多爾科夫斯基這個神通廣大的人都敢抓,還有誰比霍多爾科夫斯基更有辦法呢?這種情況令富豪們心感不安,倘若局面扭轉不了,就會促使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將資金轉向更安全的國家。
心病四:政局動盪
霍多爾科夫斯基不是一個純粹的商人,他在經營自己企業的同時,也在爲自己的仕途鋪路,這使他擁有很多支持者,俄總統辦公廳主任沃洛申就是一位。現年47歲、身爲兩朝元老的沃洛申素有“鐵血宰相”之稱,是俄羅斯的風雲人物。他從1993年3月擔任克里姆林宮的大總管至今,對普京問鼎總統寶座立下了汗馬功勞。在得知霍多爾科夫斯基被拘捕的消息後,沃洛申大爲不滿,當着第三者的面向普京提出異議,普京也毫不示弱:“這樣的話,你可以打辭職報告。”
10月30日,普京簽署命令,解除沃洛申的職務,任命原總統辦公廳第一副主任梅德韋傑夫爲總統辦公廳主任。這一事件標誌着俄羅斯政壇上主要由前克格勃官員組成,掌控強力部門的“彼得堡幫”,又“收繳”了一個重要權力位置。然而,這樣做帶來的負面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俄羅斯民衆對“克格勃”印象不佳,雖然普京作爲一個例外,贏得了俄羅斯人的尊重,但這並不意味着其他“克格勃”官員也能像普京那樣被民衆認可。更何況,普京大肆提拔前“克格勃”官員的做法,已經被反對黨指責並引起民衆對這個充滿變數的龐大國家的不安?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沃洛申的下臺,對普京並不是好事,而且,沃洛申絕非等閒之輩,普京能有今天,沃洛申的貢獻無人能及,普京任命的後繼者,能夠成爲像沃洛申這樣稱職的總管嗎?
沃洛申的下臺辭職僅僅是一個開始。10月31日,俄羅斯總理卡西亞諾夫與克里姆林宮大唱反調,批評調查人員對最大石油企業尤科斯的處理手法:“凍結一家上市公司的股票是一個新現象,結果難以預測。我不會置評,但我深表關注。”卡西亞諾夫的言論引人注目,因爲普京總統已下令他領導的政府,不要公開談論尤科斯案和其總裁霍多爾科夫斯基被扣押一事。另外,根據英國《每日電訊報》11月2日的報道,霍多科夫斯基已經決定從獄監起訴俄總檢察官犯有誹謗罪,看來,俄羅斯政壇又要熱鬧起來了。
可以想見的是,假如霍多爾科夫斯基的事情久拖不決,勢必引發新的政治鬥爭,這對於大選日益臨近的普京來說,決不是什麼好兆頭。
抓住霍多爾科夫斯基並不難,難的是現在該如何處置。無論是國內還是國際上,支持霍多爾科夫斯基的力量都比較大。拘捕霍多爾科夫斯基,人們衆口一詞說是出於政治原因,暗含普京有利用權力打擊對手之嫌。這種情況,對於普京而言,無異於抓住了一塊“燙手山芋”,拿着燙手,放下失面子,不好交待。
普京絕不會爲了一個霍多爾科夫斯基,就拿俄羅斯的經濟發展前途做賭注。經常幹“一舉兩得”、“一箭雙鵰”事情的普京,現在不得不爲如何解決這個棘手的難題而絞盡腦汁,當然,普京最重要的是首先爲自己找一個比較體面一點的臺階。這個時候,美國人搬來了一個梯子。10月31日,美國國務院發言人理查德·鮑徹說:“我們認爲,俄羅斯當局應該打消尤科斯案出於政治目的的疑慮。他們需要保證,依照法律程序對此案進行公正的審判。”依法審判,然後給霍多爾科夫斯基一個說法,或許是普京目前比較恰當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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