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乞丐,與乞丐聊天,是我們此次系列報道的基礎工作。濱江道、和平路、南市食品街、大悲禪院、飯館門前、街口道旁等等地方的城市流浪乞討人員都被我們納入了視線。
11月13日上午9:30南市食品街
在南市食品街臨街的一家飯店門前,記者被一名女乞丐攔住。她大約50歲,穿着粗布衣服,挎着一個破舊的書包。在她攤開的手裏,有三五元的零錢。記者掏出些零錢放在她的手心,並隨即問了幾個問題。
“你從哪裏來呀?”“安徽。”“從安徽來天津幹什麼?”“就是來要飯的。”“爲什麼不去救助站?”“老伴有病,我得照顧。我在外頭要飯夠吃也挺好的。”
據這名女乞丐介紹,她的孩子正在天津打工,所以她就跟着孩子來這裏乞討。聽她的口氣,乞討如同兒子的打工一樣平常,一樣是工作。
在食品街西出口處,一位腿有殘疾的年輕人站在路邊,手裏拿着一個飯盆,逢有人過來便將飯盆伸過去,神態中似乎有些靦腆和膽怯。記者湊上前問道:“多大了?”“20歲。”“年紀輕輕,怎麼伸手要飯呢?”“我們老家發水了,來這討點飯吃。我跟我們老鄉一塊住在工地上,但我打不上工,所以就要飯。”“要飯能養活你自己嗎?”“今天早晨一直要到現在纔要了四五塊錢。”“爲什麼不去救助站呢?”“我不知道救助站,也不知道是可以自願去的。”
一位長期在食品街停車場工作的中年人向記者透露了一些內幕。工作人員稱,這一帶的乞丐比較多,他們一般早晨9點多來,中午時人最多。乞丐中有歲數大的,還有殘疾人。施捨的人也不少,據說有的乞丐一天能有60元左右的“收入”。
11月13日下午濱江道與和平路
在濱江道和南京路交口處的人行天橋下,一位看上去大約20歲的青年人坐在那裏乞討,身前有一個紙盒,他雙手畸形、殘疾的雙腿盤着。看上去他和普通的乞丐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交談之後,卻發現他很特別。
“我從河南來,從小我就出來流浪,中國就是我的‘家’。我在天津呆了3年了,其實,我想到錢要攢起來,然後學點技術,學點電腦。我沒上過學,但是想學。人要自立,就是有多大力量用多大力量。”這名年輕乞丐的話讓人吃驚,他也有着一般年輕人對美好未來的嚮往和憧憬。
11月17日上午天津站
在天津站前廣場和出站口兩個小時的採訪中,記者大約接觸了六七名乞丐。
在出站口附近,我們想要走近一名中年男乞丐,但他很警覺,不回答記者的任何問話,倒是旁邊的一名中年女乞丐主動搭腔。
“我是從河南來的,家裏鬧水了,地都淹了。我纔來幾天,天冷了想回家,可買不起票。晚上我在房檐底下住着,很冷。現在一天就能要到三四塊錢。”
這名女乞丐對可以爲其提供溫暖住處的救助站一無所知。而另一名老年女乞丐稱她知道收容所,是進去了就出不來的那種,在裏頭,能幹活的幹活,不能幹活的就在裏面呆着,除非有人拿錢贖。當這名老乞丐聽說現在有自願出入的救助站時感到很奇怪,嘴裏說:“沒有那麼好的事吧?要有我也不要飯了。”
11月18日下午大悲院
在河北區大悲院門口,記者看見大約10名乞丐聚集此處。記者驚奇地發現,這些乞丐趁着過往行人減少的時候會突然聚到一起,好像在交流什麼。而後,他們以大悲院門口爲起點依次向兩邊的道路散開,每兩人間隔10米左右。
這時,馬路盡頭有一位年輕女士給了一名乞丐一些錢,但錢包還沒來得及收起來,下一個乞丐又出現在她面前,在不到50米的距離內,總共有5個乞丐依次向她乞討。
當一名乞丐攔住記者時,記者邊掏錢邊問他:“你和他們(那些乞丐)認識嗎?”“我們之間不認識。我平常住中山門附近,坐642路車來的。在那附近不好要。一天要個十塊八塊的吃吃飯。”“爲什麼不去救助站?”“現在沒有了,去年我被收容過一次。”
調查後記
在被採訪的30餘名乞丐中,以五六十歲的人居多。當記者詢問乞討的原因時,他們的回答幾乎如出一轍,大都稱家鄉遭了災荒,而且均是剛來天津不久。那麼,他們真的有如此相同的生活經歷嗎?記者無從考證。
自從取消了《收容遣送條例》之後,城市流浪乞討人員再也不用擔心被當作沒有身份證、暫住證和務工證等所謂的“三證”而被收容遣送、剝奪人身自由了,這可以說是法治的勝利。但是在記者採訪乞丐的過程中,發現他們在短時間內還難以擺脫收容站的陰影,甚至對救助站提供給生活無着的流浪乞討人員免費吃住的福利制度,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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