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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來的小姑娘.
在車站找工作
我曾經在我的朋友的家裡,看見他為了考兒子的智商,給兒子出了這麼一道腦筋急轉彎,他問兒子:『兒子,爸爸考考你,我們家裡有一個你的親人,他既不是你的哥哥姐姐,也不是你的弟弟妹妹,但是他管我叫爸爸,管你的媽媽也叫媽媽,請問他是誰?』我們都知道這個答案,就是他本人。但是他兒子的回答卻讓他感到了意外,兒子是這麼回答的:『爸爸,太簡單了。』這個人就是我們家的『小阿姨』。
小阿姨,也就是我們平常說的保姆,今天我們就把目光投向一群叫做保姆的人,而我們的采訪,也是偶然從一個夜晚開始的。
在北京火車站,一女子在廣場來回徘徊。當整個廣場都睡著的時候,她還在不停地走著。一周前她失去了保姆的工作,為了節省幾元錢的住宿費,她已經在這兒熬過了兩個晚上。
《社會記錄》記者:『你知道天亮還有多長時間嗎?』
女子:『這會兒三點了。』
《社會記錄》記者:『七點鍾纔會天亮。』
女子:『還有四個鍾頭。』
《社會記錄》記者:『您還要走四個鍾頭啊。』
女子:『那我沒辦法了,我只能走,走走就不冷了。』
《社會記錄》記者:『你今天吃飯了沒有?帶您去吃飯去吧。咱們找個地方吃飯,好不好?行嗎?』
女子:『我可沒錢。』
《社會記錄》記者:『我請您吃飯,行嗎?』
女子:『頭一回有人請我吃飯……』
《社會記錄》記者:『好不好?』
女子:『上哪裡吃呀,就在旁邊咱們找個地方。我可沒錢給你,那你能給我找個活來,等我以後再給你錢。』
《社會記錄》記者:『我不用你的錢,跟我走吧。我們就在旁邊給你買點東西吃的,好不好?』
女子:『行啊。』
吃面
《社會記錄》記者:『你今兒去哪兒找工作了?
女子:『我今天沒找呀,我今天沒找。』
《社會記錄》記者:『怎麼不去找工作呢?』女子:『這麼冷的天。』
《社會記錄》記者:『一碗夠吃嗎?再給你來一碗。』
女子:『行。我不吃這個(雞蛋)了。』
《社會記錄》記者:『再吃一碗面吧,再吃一碗面吧。』
女子:『再吃一碗面。』
她現在的願望就是盼著天亮,盼望再得到一份叫『保姆』的工作。
在一家職介所,我們偶然遇到了一位做保姆的母親,她把初中畢業的女兒也從河南老家接了過來,希望女兒在北京也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工作人員:『不會做飯?去別人家肯定要做飯的,你看,還乾什麼活呀?給她們推出去,還怨咱們呢。『
母親:』我們不是說那個意思,找找活,孩子小了,她也不能乾什麼。『
工作人員:『你們幾個聽著吧,待會兒有一家,在郵電大學照顧老兩口,能自理,做家務、做飯、打掃衛生。400塊錢,人家馬上就過來。等會兒他來了再說吧。』
一找工作的中年女子:『反正我不給他洗腳洗屁股。』
工作人員:『來了你們談談唄,是吧?』
一個小時後,一位老人來尋找會講普通話的保姆。
老人:『我這個保姆啊,乾活倒挺好,她說話不懂,聽不懂。您是哪人啊?
中年女子:『我是河北的,河北滄州的。我說話你聽得懂。』
女子:『你說話我聽得懂。』
老人:『你十幾歲?』
中年女子:『我四十歲,我四十歲。』
老人:『十四?』
中年女子:『四十。』
老人詢問小姑娘。
老人:『你多大歲數了?』
小姑娘::『十七。』
老人:『十七,你家在哪兒?』
小姑娘的母親:『河南的。』
老人:『你說,你說。』
小姑娘:『河南。』
老人:『河南什麼地方?』
小姑娘:『南陽。』
老人:『安陽?』
小姑娘:『南陽。』
老人:『安陽?河南安陽?』
小姑娘:『不是安陽,是南陽。』
老人:『南陽,就是諸葛亮老家。』
小姑娘的母親:『做飯的時候你得對她說,你得對她說咋做。』
老人:『有篇文章你讀一讀給我聽聽。』
小姑娘:『前臺接待,財經類,財務出納,收銀。』
老人:『你慢點念。』
母親:『慢點。』
小姑娘:『餐飲服務類。』
老人:『你這點再念。』
小姑娘:『文員類。』
老人:『文員類,你慢著念。』
小姑娘:『文秘,文員,前臺接待,話務員,錄入員。』
母親:『他說話你聽懂聽不懂?聽不懂了也不行。』
老人:『歲數大了,聽不懂容易著急,怕寂寞,找個人特別年輕的說說話。活兒,沒有那麼多的活兒,』
最後,女孩沒有得到這份工作。(女孩哭)
工作人員:『這也不能怪他們,有的老人他就這樣。』
母親:『不要哭。』
工作人員:『就是說你們來了你們就談,合適了你們再溝通也沒關系。你說人家老爺子也沒說你,是吧?』
小娟,我們朋友家的一位保姆。
(菜場買菜)
小娟:『上就一塊錢?』
賣菜商販:『一塊多錢。』
小娟:『你可別騙我,你是上的一塊錢嗎?』
賣菜商販:『是啊。』
娟:『一斤,一塊。一塊錢一斤,總共一塊二吧!謝了,今天都便宜。』
(小娟家裡和主人一起吃飯)
小娟:『必須擱那個黃花是吧?我以前炒菜不擱黃花,每次炒菜都不擱。我也不知道,因為家裡也沒有,我想不擱也沒關系。』
主人:『也沒關系,就是好吃。』
小娟:『擱上那個纔好呢。』
(小娟和小鳥說話)
小娟:『所以就跟我自己說話,要不就跟你說話,是吧?好像我一般都是問它:你餓嗎?你是不是餓壞了?我一般都說這個。我不跟它說,我的心事兒都不跟它說,我一般都跟狗說。因為我就是小的時候,因為狗比它好嘛,它最起碼都是動的嗎,它老在籠子裡不出來,有時候它也不叫也不什麼的,也不理我,我只能自己跟它說。也不管它聽得明白聽不明白,它肯定聽不明白,是吧?』
(小娟去學校接孩子,幫孩子記作業)
小娟:哎,同學你好,你給我看看那個,就是英語作業,……我怎麼看不明白?』
小娟每個周末都會去學校接孩子,她還經常幫孩子記作業,監督孩子學習。
小娟的孿生妹妹也在北京當保姆,雖然她們同在一個城市,但是一個月纔能見一面,今天是她們見面的日子,因為天氣冷,她們約定在地下通道見面。
姐姐:『不跟你急,真的。好不容易見一次面,我再跟你急。』
妹妹:『現在知道了,那以前為什麼老跟我急?』
姐姐:『以前不是你老不爭氣了什麼的,人家老說你,我能不跟你急嗎?』
妹妹:『我自己在家的時候,有時候真的想見你。反正閑著,也不知道你在那兒乾什麼?反正就無緣無故地想你。有時候忙的時候,就是忘了,還有高興的時候……有時候你看電視上出來什麼的,想你了,我就覺得它太假了。真的有時候停下來不忙的時候真想你。想咱們倆在家的時候多好。』
因為小娟穿得少,妹妹勸她給自己買件衣服,沒想到小娟不高興了。
姐姐:『我得好好管管你了,要不然你的心該變了。』
妹妹:『變了嗎?』
姐姐:『咱們來的時候咱爸怎麼說的?就是說那個心別變就行,不管你掙多少錢,掙什麼,你原來去的時候心怎麼樣,回來的時候還怎麼樣。你不能變。你這倒好,我一聽你都變了,而且你都把這句話給忘了。』
妹妹:『我什麼時候心變了?該花的時候花。我說的也不是胡亂花錢呀,你總不能凍著什麼的吧。』
姐姐:『誰說凍著了?我這不挺好,一點兒也不冷。』
妹妹:『我這不是為你著想嗎?看你這棉襖這麼薄,買一個新的……你說那錢攢著有什麼用?』
姐姐:『這句話就不對,我特別不愛聽。』
妹妹:『我錯了。』
……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周圍多了這樣一個群體,她們既是女人,更是母親,她們是妻子,也是女兒,為了生活,她們邁出了自己的家門,走入了另一個家庭,在那裡,靠著女人特有的細心和承受力,她們悉心地照顧著別人的生活,雖然失去了照顧自己家人的機會,但是她們卻以另外一種方式回報著自己的家人,有人管她們叫小阿姨,也有人管她們叫家庭服務員,但是我們通常稱她們為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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