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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多年前的歐洲，有這樣一種“生命簽證”：一個簡單的印戳，就能使猶太人逃脫納粹的屠刀。頒發這種“生命簽證”的，就包括中國已故外交官何鳳山。2月19日，以色列“茲瓦特迪克”基金會專程向他頒發人道主義獎，表彰這位“中國辛德勒”救助數千猶太人的義舉。作爲記者，我見證了現場這一感人時刻。
生命簽證，拯救數千猶太人
“感謝何先生的義舉，我父母才逃脫納粹屠殺，來到中國上海，我母親曾一再對我們說，一定要找到何先生，一定要讓所有人知道：感謝你，中國恩人。”與他的義舉相比，我們的任何言辭都顯得太過簡單。”在頒獎現場，出生於上海的赫爾克女士回顧往事，不勝唏噓。赫爾克對我說，1938年納粹德國吞併奧地利後，她的猶太族父母被送入納粹集中營。離開集中營的唯一可能是他們取得外國簽證，時任中國駐維也納總領事的何鳳山在這關鍵時刻向她父母頒發了前往上海的簽證。一箇中國印戳，改變了這對夫婦的一生。
上海，一度成爲猶太人、尤其是奧地利猶太人逃避納粹的“諾亞方舟”。赫爾克女士說，當時許多上海人對他們非常友善，猶太人聚集的街區，也被當地人稱之爲“小維也納”。
但在那個瘋狂的年代，像何鳳山這樣有良知和正義感的人太少了。美國是猶太人最嚮往的地方，但美國外交官對猶太人說，去美國的奧地利人名額已滿，他們無能爲力；英國則擔心猶太人去巴勒斯坦引起阿拉伯世界反彈，乾脆拒絕接受猶太人。
每天，大批猶太人在各國領事館前排起長長的隊伍，期待着能獲得一張擺脫死亡的“生命簽證”。
猶太學者埃裏克先生在證明何鳳山簽證的重要性時，引用了一位奧地利猶太倖存者在絕境下對獲得簽證的希望：“簽證！我們每時每刻都生活在有關簽證的消息中，我們醒來，就被簽證問題纏繞。我們時時刻刻在談這個問題……我們能去哪裏？白天，我們努力獲得必要的證件、意見、印戳。晚上，在牀上，我們做夢，夢裏是長長的隊伍，官員！簽證！簽證！”到目前爲止，已不清楚何鳳山曾頒發過多少“生命簽證”。以色列猶太人大屠殺紀念館官員曾表示，說有幾千人因爲他的簽證逃脫納粹屠刀，肯定沒有任何問題。一位猶太學者告訴我，何鳳山很可能是二戰時解救猶太人最多的國際義人。
義人義舉，值得所有人尊重
“你父親高貴的心靈、慷慨的精神，讓我們所有人受益匪淺，暴力沒有摧毀他的良知，他的義舉值得所有人尊重。”在何鳳山義舉紀念牌前，以色列學生代表拉米向何鳳山的女兒何曼禮致感謝辭。隨後，在人們的注目禮下，何曼禮女士輕輕拉開覆蓋在義舉紀念牌上的藍布，露出鐫刻着她父親名字的大理石紀念牌。牌上最上面一行寫道：永遠對他們表示祝福！
以色列對“國際義人”有着嚴格的規定：必須是非猶太人；沒有傷害過猶太人；冒着危險幫助猶太人；未曾收受金錢報酬。由於何鳳山是一個外交官，他的危險性相對要小一點。另外，當時上海是一個開放城市，不需要簽證，因此也有一些猶太人對何鳳山是否真正解救了猶太人表示懷疑。爲弄清他是否是“國際義人”，以色列成立了專門的高級委員會進行調查。最終結果確認：何鳳山當時確實是冒着生命危險搭救了數千名猶太人。上海雖然是開放城市，但“生命簽證”卻是猶太人離開奧地利所必需的。
何曼禮表示，父親曾說過，他也知道許多猶太人目的地不是上海，但沒有簽證他們只能前往集中營。之所以講何鳳山是冒着危險，因爲他這樣的行動一旦不慎，就會觸怒納粹當局，招致意想不到的後果。事實上，納粹當局就曾以維也納總領事館租用的房子屬於猶太人爲由，將房子沒收。何鳳山無奈之下，將總領事館搬至一小房子，繼續頒發“生命簽證”，直至1940年被調走。
2000年10月，在確證何鳳山的義舉後，耶路撒冷的猶太人大屠殺紀念館正式授予他“國際義人”稱號。何鳳山這個中國人的名字，被刻入猶太人大屠殺紀念館的“國際義人園”裏。
傳奇故事，譜寫民族間友誼
事情雖已過去半個多世紀，但許多猶太人仍念念不忘當初的中國恩人。在與猶太倖存者的交談中，我聽到了許多被何鳳山救助的猶太人的故事。幾十年來，這些猶太人一直對何鳳山懷着深深的感激，對中國也懷着深情厚誼。
當年，17歲的猶太青年艾瑞克在奔走了50多個外國領事館後，懷着最後一線希望找到了何鳳山，他帶來了一家20口人的簽證申請單。何鳳山冒着極大風險爲他一一蓋上前往上海的簽證。雖然艾瑞克和父親後來曾一度被納粹逮捕，但由於他們有中國簽證，最終逃離了納粹魔掌。中國人熟悉的國際戰士羅生特醫生，就是拿着何鳳山頒發的“生命簽證”來到了中國。身爲左翼人士的他後來加入了新四軍，被稱作新四軍中的“白求恩”。
在19日向何鳳山先生頒發人道主義獎現場，以色列社會工作者奧托則說，他的祖父母也是在何鳳山的幫助下離開了奧地利，他們沒有前往上海，而是轉道去了其他國家。他說：“確實，很長時間，我並不知道是何鳳山拯救了我們，我的祖父母一直囑咐感謝拯救我們的恩人，我也一直在打聽，前幾年我聽到了何鳳山的名字，後來一查資料，發現我要找的人就是他，可惜他已不在人世。”
何鳳山先生於1997年在美國舊金山辭世。何曼禮說，當時中華人民共和國駐舊金山領事館曾專門送花圈致意。在頒獎現場我看到，許多幸存者緊緊拉住何曼禮的手，向她講述當時的情景，表達對她父親的謝意。何曼禮說，她到以色列來過三趟，每次都受到特別隆重的接待，許多人一再邀請她到家裏做客。老人們表示，從何鳳山的義舉中，他們看到了中國人民對猶太民族的深厚友誼。這一點也爲中國駐以色列大使陳永龍所認同。在頒獎大會上，陳大使說，何鳳山先生在二戰中冒着生命危險救助猶太人，爲中國人民和猶太民族間的傳統友誼寫下了精彩的篇章，中以兩國應珍惜這段友誼及來之不易的和平生活。
頒獎儀式結束，已過了午飯時間，但所有以色列來賓和學生都沒有馬上離開，他們不約而同從座位上起立，長時間鼓掌，目送何曼禮和中國外交官走出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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