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網上交友你對自己、對網友有多大把握 |
| 犯罪嫌疑人朱翔 |
| 被害人曉嵐 |
北方網消息:26歲的她略顯內向,在市內有一份穩定、優越的工作,是父母和同事眼中的乖乖女;22歲的他卻是闖蕩多年的“老江湖”,是寶坻區一名普通農民,整日無所事事遊手好閒。2003年11月11日,在某個大網站的聊天室裏他們碰到了一起,“幽幽草”與“藍天驕子”相遇了,僅僅10多分鐘的網上聊天后,命運發生了改變……
在隨後不到30天的時間裏,她往這位自稱是北京成功人士、優秀飛行員、有房有車的“藍天驕子”賬戶裏“義務”匯去了20.86萬元,不但貢獻了自己的全部積蓄,還搭上了數萬元的住房貸款,並背上了許許多多的債務。其實她和他也就見過4次面,加起來的時間不過1個小時,如果不是單位的領導和同事們及時發現了問題,被“叫停”,她真不知道還要在這個溫柔的網絡陷阱中沉淪多久……然而這一切究竟爲了什麼?或許有一點“網戀”的意思,但她被欺騙、詐取的更多的是同情和善良。
2004年2月18日,涉嫌詐騙的朱翔(化名)被公安河北分局依法刑事拘留。進一步偵查表明,這個朱翔還曾假冒特警、法醫等多種身份在網上實施詐騙,且被害者全部爲年輕女性,初步估算涉案金額近80萬元。
網上“反釣”未果
2003年12月30日,神色黯淡的劉某夫婦來到公安河北分局刑偵七大隊報警。“我們孩子曉嵐(化名)讓人騙了,網上有一個飛行員騙了她21萬,要不是單位的同事們及時發現,她還得被騙下去。”據曉嵐自己講,那人名叫朱翔,29歲,網名“藍天驕子”,自稱北京某航空公司飛行員,有一輛桑塔納2000型轎車,他曾以需要修車、父親得癌症等爲由,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借”走了她20.86萬元。在此期間他們只見過4次面,加起來的時間只有1小時左右。她給他的錢每次都是打到農行的一個固定賬戶裏,現在這人卻沒了蹤影。
“他應該不會騙我吧……”在刑警隊裏,天真的曉嵐仍自言自語。
刑偵七大隊民警在對諸多細節進行覈實後,初步判斷這是一起典型的網上詐騙案,於是組成專案組,立即展開調查。民警最初通過銀行賬號查明,辦理該賬戶的就是朱翔,身份證複印件上的照片經曉嵐辨認也確定爲朱翔本人,但這個朱翔根本不是北京飛行員,而是寶坻區郝各莊鎮的一個農民,年僅22歲。沈宏衛探長立即帶人趕赴寶坻郝各莊,結果發現朱翔已隨父搬往寶坻區城裏,且單獨在外租住,誰也不知道他現在住哪兒。
朱翔的手機也已停機,曉嵐已與其失去聯繫,民警決定從網上實施“反釣”。在長達近40小時的網上守候後,“藍天驕子”終於出現,但此時他對被榨乾油水的曉嵐已經厭倦,只在網上打哈哈,始終不肯露面。
鎖定租車苦蹲堵
通過市局網絡警察協助,民警很快獲悉“藍天驕子”的上網IP地址,但趕到一看,是寶坻區一家生意紅火的網吧。網吧老闆介紹,朱翔偶爾來玩但並不熟悉,至此,線索似乎都斷了,案情陷入僵局。
臨近春節,陳偉利隊長和白豔波副隊長在一次交流情況時談到,朱翔曾開有一輛桑塔納2000轎車。“如果是詐騙的話,那麼這輛車肯定也不是嫌犯自己的,會不會是在汽車租賃公司租的?”專案民警認爲此種可能性很大,立即對市區和寶坻各出租車輛的公司進行了逐個走訪,結果依然一無所獲。是判斷錯誤還是另有原因,正當民警猶豫之際,曉嵐從整理的聊天記錄中找到了這輛車的牌號。通過有關部門一查,這車果然是從汽車租賃公司租的,只不過該租賃公司位於西青區。
民警趕到該公司,老闆十分肯定地表示:“對,就是朱翔租的,他穿得很講究,自稱是市刑偵局的一名高級法醫,自己在外面還開有公司、診所什麼的。可是每月6500元的租金我們都要一催再催,他總是躲躲藏藏的,現在又有兩個月沒交了。”湊巧,該公司往外租賃的汽車都安裝了GPS衛星定位系統,衛星定位顯示這輛桑塔納現在就停在寶坻城區。民警立即趕往寶坻,並順利地找到了該輛桑塔納2000,但守候了近40個小時卻始終沒有人來,只得撤回。
嫌犯落網牽出串案
案情引起了公安河北分局領導的重視,責令限期破案。此後,民警先後4次趕往寶坻蹲堵設伏,可車主一直沒有出現。2月13日,汽車租賃公司反映說該車又有移動跡象,沈探長等又連夜趕往寶坻。凌晨1時許,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子拿着鑰匙打開車門,準備開走,被辦案民警就近帶到寶坻分局調查。
“我不是你們要找的朱翔,他是我朋友。他欠了我的錢,說這車是他自己的,抵債給了我。”酒醒了的張某連忙爲自己辯解。民警再次失望而歸,不過,張某也提供了部分朱翔可能藏匿的地點。2月17日晚,根據這些線索,寶坻警方在城內某洗浴中心將朱翔抓獲,並移交河北分局刑偵七大隊。朱翔很快如實供認了自己詐騙曉嵐的犯罪事實,並稱詐得的近21萬元已全部用於租車、還賭債、洗浴揮霍了,現在家裏也是負債累累。
民警通過進一步審查發現,朱翔在網上不僅自稱“優秀飛行員”,還曾多次以別的面目詐騙。2003年,他自稱是特警隊長(購買了假的特警服),說能幫人解決工作問題,想找個清純的女友,便將薊縣農村年僅21歲的小燕(化名)騙得服服帖帖,後從其手中騙走“工作介紹費”12萬餘元。現在小燕一家已陷入鉅額債務中,小燕甚至幾次想要自殺。隨後,另幾名受騙女青年也已趕到刑偵七大隊報案,稱也各被朱翔騙走數萬元。目前,此案仍在進一步審查中,初步估算朱翔已從網上捲走近80萬元。
曉嵐:至今不敢相信他在騙我
在所有認識曉嵐人的眼中,她是那種靦腆內向、做事謹慎,連說話、走路都很輕柔的乖乖女。“她太天真了,盲目地以爲網絡給她帶來了一段美好的感情……更主要的是她太善良,把社會想得太簡單,輕易就被對方的謊言和眼淚所打動……”大家都不敢相信怎麼會是這樣。2月26日,在長久的沉默後,她終於低聲向記者講述了被騙的詳細經過和感受。
她說:“到現在我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敢相信他在騙我。其實我不是經常上網,只是偶爾去看看。去年11月11日,下班沒什麼事兒,我就上網進了一個聊天室,碰上了‘藍天驕子’,他說話很風趣,很有味道,我們就聊了起來。後來他問我在哪工作,多大,漂不漂亮?我就真實地告訴他,並稱自己不漂亮。他說你雖不漂亮但是很可愛……也就聊了10多分鐘,但我們聊得很開心,後來就互換了手機號。第二天,他給我發來短信,問我還記不記得他?他說他在北京上班,偶然間想起我來,問候一下。我們就開始用短信聊天……”
“你怎麼知道他是飛行員?想沒想過你說了實話,而他可能在撒謊?”記者問。“我發短信問他爲什麼叫‘藍天驕子’,是不是飛行員,他說是,說是在北京某航空公司工作,後來又說住在天津,每天開桑塔納2000上下班……我也沒想太多,真沒想過這些是不是真的。”
“你沒問他是北京人,在北京上班爲什麼卻在天津買房?”
“沒問。再後來就是偶爾發發短信,10多天後我接到他一個電話,他說正在河北省出差,車突然壞了,身上沒帶那麼多現金,想找我借600元錢,並給了我一個賬號。我想錢也不多,再說誰還不遇到點麻煩呢,就給他匯了錢。”
“沒問他爲什麼不找同事借,不找家裏人要?”
“他說找同事不方便,張不了口。我想想也是,就沒多問,錢也不多……寄錢後我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很着急地說卡消磁了,讓我再匯農行的那個卡。我知道消磁也是經常會碰到的事,就又匯了1300元。這次打電話他說收到了,第二天他又着急地跟我說車得大修,錢不夠,我就又匯了2400元……後來,他總說一些感激的話,還堅持要過來看我。”
“在給他寄4300元錢之前,你們就沒見過面嗎?”記者接着問。
“是。此後兩天,他開着那輛‘桑塔納’到單位找我,說是正巧路過。他個子很高,很瘦,人很精神……也沒說什麼,他就說要打借條給我,我沒讓。因爲在上班,工作又很忙,我們也就聊了5分鐘,他就走了……”
“第一次見面後對他印象怎麼樣?是加深了友誼,還是……”
曉嵐長久不語。後接着說:“又過了大約一星期,我取錢正準備去買車。他突然發短信過來說他父親病了,是癌症晚期。我給他打電話,他沒接,晚上終於接通了。他一接電話就哭,非常真實地哭,我從來沒見過男人哭得這麼難受……我儘量安慰他,電話打了很長時間,他一直沒提借錢。第二天中午他發短信過來,問能不能借點錢給他父親看病。我說手頭就5000元現金,讓他過來拿,他說在醫院陪牀走不開,我就又匯了5000元……以後每次都是這樣,先後匯了有20多次……”
“就沒起過一點疑心?那可是20多萬啊!”
“我起初也懷疑過,還託銀行的朋友查了一下他消磁的那個賬號,一看對方就22歲,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是用朋友的身份證辦的卡。他說他父親病了,先是胃癌晚期,後來又是肝癌晚期,要動好幾個大手術,我想誰能這樣拿自己的父親開玩笑。再說他說的胃切除手術和換肝手術確實需要很多錢。他說他家原來在農村,父親從小把他拉扯大不容易。我姥姥就是癌症去世的,我知道家裏有這樣的病人很不容易……後來,我也查到他說他父親住在北京那家醫院住院部的電話號碼,想去看看,也想打電話覈實一下有沒有這個人。但最後我還是沒打。我平常就恨別人這樣琢磨朋友,我想我也該相信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騙我,那20多萬元裏有5萬是住房貸款,還有好幾萬是我跟最好的朋友借的……”
“有沒有想過看一下他的證件,比如身份證?借這麼多錢要個憑證什麼的?”
“當時真沒想這麼多。第二次見面時,他給我看他手機裏面存的好多飛機的照片,說是他們在訓練……我提出看看證件,他說正在辦護照,我就信了……剛開始他說要寫借據,我想錢反正不多,後來人家父親都這樣了,我就不好意思……”
“怎麼想起來報案?這種借法什麼時候算完?”
“我最好的朋友一直說他在騙我,但我不信。後來上班我總心不在焉,單位領導就找我談話,後來又告訴了我父母。我父母一聽說立即就來報案了……他又說他父親過世了,我勸慰說其實也是一種解脫,他很悲傷又提出向我借錢,我沒借,一則不想再借給他了,再則也確實沒有錢了。”曉嵐一邊說一邊拭淚。
曉嵐稱,在聊天時朱翔確實給過她從一般朋友發展到“那種很好的朋友”的暗示,也說過喜歡她。但借給他錢時她考慮的絕不單是這個因素,“我更多的就是想幫他,就是想不讓朋友這麼整日以淚洗面,這麼受折磨。要是他能把錢還給我,讓我回到從前,那該多好啊……”現在,以淚洗面並經受巨大內心折磨的,恰恰是曉嵐自己。
朱翔:我遇到的都是“好人”
2月27日,記者在看守所裏見到了朱翔。身高1.78米的他多少有幾分憔悴,但仍不掩俊朗。“有煙嗎?”記者遞給他一支菸,靜坐在一旁看他默默地抽完又遞上一支。兩支菸後,他終於開始談起來,斷斷續續談了一些往事和案情。
“高中沒畢業我就出來了,認識了很多‘朋友’,學會了抽菸、喝酒,後來又開始賭博……也想過做正事,比如買個車跑運輸,但是都不行,也沒本錢。其實,和曉嵐剛開始也沒想這麼多,她問我取‘藍天驕子’這個網名,我是不是飛行員,我當然就順着這個思路編了,反正得騙她,還不能編得太離譜。她告訴我她的工作後,我覺得她應該有點錢,開始找她借幾百,如果她不給也就算了,沒想到這麼爽快,我自然得多要點。後來看她給了4000多元還不催着要,就去看了看她的工作環境,一看果然沒騙我。我就知道她心地好。心想再像以前騙別人那樣說是幫着找工作肯定沒用,只能想辦法‘借’,後來纔想出這麼個主意,還真行,5000元給得也挺痛快,我當然得多要。反正要到她不給了爲止……”
記者問:“你弄了那麼多錢,怎麼不想想如你所說的乾點正事?”
“錢很快就都沒了,還租車的錢,還賭債,幫朋友還賭債,跟他們出去吃喝玩樂,也不知道怎麼就沒了……再說,‘借’她們的錢是要還的,雖然現在還不上……”朱翔始終沒表現出半點懺悔之意,甚至一邊說一邊笑着,冒出個輕巧的“借”字來。“我能弄到這麼多錢最關鍵一點就是,她們都是‘好人’,不折不扣的大‘好人’……”
“那你覺得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朱翔扭過頭去,長久沒說話。
心理學副教授:要給“浪漫”加點理性
聞聽此案,南開大學心理學副教授袁辛很是爲曉嵐可惜。
袁辛說:網絡這種虛擬空間具有特定的神祕性,這種神祕性有時會給人一種安全感,心想雙方反正也不會見面,因而經常會像案例中的曉嵐一樣,帶着某種嚮往將一切真實表達,而這恰恰在無意中提供了一個心理空間,讓對方能利用這個空間充分地設計自己、表達自己,像本案中的朱翔一樣,去適度迎合,去妥帖地滿足曉嵐的嚮往,去欺騙……現在20多歲的女孩子很多人都缺乏社會經驗,缺少在現代快節奏生活中的基本生存能力,尤其缺乏自我保護能力。女性在性別上具有一種特性,很多時候喜歡先信一種感覺,信完再說。另外,與女性保護孩子的強烈母性意識相反,女性的情感很容易被喚醒,而一旦激發之後,同情也好,善良也罷,如果沒有理性的約束,很容易變成軟弱,被人利用。或許應該這麼說,每個人心底都有浪漫的情愫,不管他(她)生活中多麼呆板、木訥,這種浪漫容易在神祕的網絡中被喚醒,被激發,如果不加一點理性的‘鹽’,就容易變軟,讓這種變質的浪漫向浪一樣漫過自己的頭頂……青年朋友一定要有所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