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網消息:《聶小倩》、《畫皮》、《促織》……多少年來,《聊齋志異》中的故事早已讓人耳熟能詳,然而,恐怕很少有人知道,蒲松齡親自手寫的聊齋手稿真跡就收藏在遼寧省圖書館。日前,記者走訪了遼寧省圖書館,見到了聊齋手稿,並了解到聊齋半部手稿在過去200多年時間裡經歷的種種驚險和磨難。
清初:王士禎500兩黃金欲購未得
蒲松齡是山東淄川(今淄博市)人,生於1640年,卒於1715年,他一生貧困,在大量搜集民間故事的基礎上,創作了我國古典名著《聊齋志異》。至今,《聊齋志異》已被譯成二十多種文字,有六十多種版本流傳於世。
如今,蒲氏後人蒲洪章的一家就平平淡淡地生活在包頭。蒲松齡曾為子孫編制了譜系命名用字,共32世。按譜系命名中『竹立一庭,上國人英,文章顯業,忠厚家聲,門多賢哲,代有公卿,慶延宗緒,萬葉長榮。』的排列,至蒲洪章的『章』字輩剛好是第10世。
蒲松齡生前十分重視《聊齋志異》手稿,其好友、清代文學名士王士禎曾許以500兩黃金欲購手稿而未得。蒲松齡還為此立下家規:『餘生平惡筆一切遺稿不許閱諸他人。』其後世也立下『長支傳書,次支傳畫』的誓約。於是,手稿由長子一支世代傳存。
同治:盛京將軍遺失手稿下半部
清同治年間,山東遭遇大旱,蒲氏七世孫蒲價人攜帶家屬『闖關東』定居沈陽,帶去了分到的傳家之寶《聊齋志異》、《聊齋雜記》原稿和六丈多長的巨畫《聊齋行樂圖》。當時沈陽佔卜業很興旺,蒲價人在家鄉讀過蒙學,粗通佔卜之道,便在沈陽城裡擺了個卦攤,以此為生。
後來,蒲價人對手稿重新裝裱,裱後的《聊齋志異》共2函8冊,《聊齋雜記》2冊。但因裝裱工的不慎,竟將手稿的天頭裁切過多,使書中三十一處作者手錄、王士禎的眉批及佚名校語,毀壞諸多。臨終前,他將其《聊齋行樂圖》及《聊齋志異》分別傳於蒲英翰、蒲英灝兩兄弟。蒲英翰後因生活拮據,變賣了《聊齋行樂圖》。
蒲英灝青年從軍,歷任清軍哨官、幫統,後為盛京將軍依克唐拉幕僚。依克唐拉得知蒲英灝是蒲松齡後人,並藏有《聊齋志異》原稿,便要借閱。上司要看,蒲英灝不好違拗。依約以先看上半部,待歸還後再借下半部。後來依如期歸還上半部,因而順利借到了下半部。但天有不測風雲,依克唐拉有事進京,不料染病逝世。接著八國聯軍侵佔北京,公私珍藏的財物多被洗劫。所借半部手稿從此杳無音訊。
義和團:袁金凱沈陽影印原稿十篇
1900年,清廷急令各地鎮壓波及關內外義和團運動,蒲英灝奉命鎮守西豐縣。由於蒲英灝得罪了鄉宦惡紳,誣指為通『拳匪』,蒲英灝遂被解職罷官,舉家暫時寓居西豐。蒲老先生臨終前斟酌再三,親手把手稿托付給喜愛詩文書畫的小兒子蒲文珊。蒲文珊便是蒲洪章的父親。
1931年春,時任奉天省圖書館館長的袁金凱,從西豐縣縣長馮廣民那裡得知手稿一事,便找到時任西豐縣圖書館館長蒲文珊,讓其將所藏原稿轉讓給他。蒲文珊不給,袁金凱看索要不成,便威逼蒲文珊借給他選印。無奈,蒲文珊只好答應。為防不測,蒲文珊親自攜帶手稿到奉天見袁金凱,並將手稿暫存奉天銀行保管。然而,不久『九·一八』事變爆發,選印一事被擱置下來。後來,袁金凱從原稿中選出十篇沈陽影印出版。事隔五年後,經蒲文珊多次催要,終於將原稿要回。
偽滿:蒲文珊為護手稿鋃鐺入獄
當上了偽滿洲帝國的參議兼偽滿國立奉天圖書館館長的袁金凱,見偽滿帝國實權全部掌握在日本人手裡,便向日本人表示可以弄到聊齋手稿,日本人對此垂涎已久。於是,袁金凱和偽滿奉天中央銀行行長陳漱六向蒲文珊提出要購買手稿。蒲文珊表示絕不出賣祖上遺墨,兩個漢奸討個沒趣。蒲文珊也不得不離開西豐縣圖書館到一家醫院打零工。
浦儀成為日本人的傀儡後,袁金凱居然出任了偽滿帝國尚書府大臣。當時,日本一家醫院失竊,蒲文珊所在醫院的華人職工被全部無理地投入監獄。袁金凱得知蒲文珊入獄的消息暗自高興,他給任西豐縣縣長的兒子袁慶澤去了封信,讓袁慶澤以他的名義到監獄中看望蒲文珊,並提出他願出重金購買手稿的意思。卻被蒲文珊一口回絕。
文革:蒲家被抄《聊齋志異》失蹤
十年動亂期間,蒲文珊隨支援包鋼建設的大兒子蒲惠章一同移居內蒙古包頭市,後於1982年末長辭於世。目前,對於聊齋的半部手稿的發現也有很多說法。
西豐縣黨史研究室研究員黃功達曾於五年前在公安部門檢閱檔案時,看到了蒲文珊的三份自述,較詳細地記載了齋聊半部手稿失而復得的過程。黃功達告訴記者,1948年初,西豐開展土改工作,蒲文珊於1942年在元寶溝屯買了塊山地後來賣掉,在分家時,他還從父親那得到一塊地。看到這種形式,當時住在縣城內的蒲文珊寫了份請罪書,要求去當農民贖罪。於是,他到公安部門申請路條,當時土改工作隊的人得知他曾於1945年參加過國民黨,就把他抓起來交給元寶溝農會。隨後,蒲家被抄,《聊齋志異》手稿也在其中。
土改:劉伯濤兩赴元寶溝尋訪手稿
當時西豐縣委會的秘書劉伯濤被委派為土改工作隊的負責人。一天,他來到了元寶溝忠信屯農民會,從屋角的一堆亂書中找到兩本抄的都是講鬼狐故事內容的手稿。劉注意到這兩本手抄本的紙張顏色很舊,裝訂線很協調而古老。劉敏感地覺得這是前人有價值的抄本。
劉伯濤到縣公安局查詢後,發現曾任西豐縣圖書館館長和小學教員的蒲文珊為蒲松齡後人。此後,劉伯濤再赴元寶溝屯,一農民告訴他曾經有一位女乾部看過同樣的兩本書。後經核實,她就是已經調往哈爾濱工作的王慎之女士。劉伯濤隨即向黑龍江省政府發函,希望協辦此事。半年後,黑龍江省政府將王慎之帶走的那兩冊線裝《聊齋志異》寄給了劉伯濤。
劉伯濤將聊齋手稿交給東北人民政府文化部文物處,並將政府給的獎金交給蒲文珊。1951年春,東北人民政府文化部文物處鄭重接受了《聊齋志異》和《聊齋雜記》手稿,後藏入東北圖書館今遼寧省圖書館。經著名鑒賞家楊仁愷先生鑒定,確為蒲松齡真跡。
蒲氏真跡藏入遼圖
日前,記者在遼寧省圖書館那裡看到了寫於兩個世紀前的聊齋半部手稿。當時東北人民政府文化部文物處接受了《聊齋志異》手稿後交有關有人員裝裱,由於重新加襯,手稿厚度增加近一倍,因此由原來四冊改為八冊,用綠花錦套分裝兩函。『聊齋手稿得到了相對完整的保存,這不能不說是文化史上的一大奇跡。』省圖書館特藏部王清原主任感慨頗深。
三序開頭竹紙抄寫
手稿用竹紙抄寫,邊緣已經有些破損,紙質已陳舊發脆。均為半葉9行,每行27至30字不等,字跡清楚遒勁,絕少涂改之處。卷前有刑部侍郎高珩的《序》,還請淄川達官同鄉好友罷職歸田的翰林院檢討唐夢賚題《聊齋志異序》,大概是蒲氏總覺得高唐二人的序沒能完全表達他的心情,於是自己又作《聊齋自志》,講述自己的著作、經過、志趣等。
這半部手稿共400頁,有小說237篇,是原手稿八卷的一、三、四、七卷。佚失是二、五、六、八卷。其中《豬婆龍》是重文。《五通》後《又》、《青蛙神》後《又》各分為二篇。《犬奸》、《牛同人》、《吳門畫工》等二十五篇為青柯本所佚刻。記者發現,有些篇筆跡明顯不同,原來,其中二百零六篇是蒲松齡的手跡,其餘31篇由他人代抄。自抄部分字跡清楚少有涂改。他人代抄部分,經蒲氏改較多。《聊齋自序》序後有著者長方印章一枚。據介紹,此章為久已失佚的稀世品。原稿本疑當有目錄,但久已失佚。
編次順序說法不一
手稿中唐夢賚序前及第五冊(改裝後的冊次)後蓋有『北京圖書館藏』朱文小方印。據說,這是因為聊齋半部手稿曾於1952年送交中央文化部擬影印,在北京圖書館誤藏了一段時間。
專家稱,稿本《聊齋志異》具有極珍貴的文物價值,為研究《聊齋志異》的成書年代和分卷問題提供了許多寶貴的資料。《聊齋志異》的成書時間有康熙十一、二年、康熙三十年之說。分卷問題有八卷、十二卷、十六卷、十八卷、二十四卷等多種說法,其編次順序,有說是按寫作先後排列或按內容排列。
半部手稿補正訛誤
稿本《聊齋志異》與鑄雪齋抄本和青柯亭刻本有文字上的歧異,學者們認為是由於下列原因造成的:一是稿本中寫的錯別字,其他版本改過來。二是後人為避諱個別字、句作了改動。三是版本在傳抄過程中,有的抄閱者嫌蒲松齡寫得不夠精彩而擅加改動。
專家認為,盡管到目前為止,已有近十種蒲的手跡被發現,但志異的半部手稿的篇幅超過了它們的總和。由於聊齋成書的二百餘年中,各種傳抄刻印及外譯本多不勝數,故輾轉傳抄以致文字訛缺、故事遺漏,半部手稿的存世對於補正世間傳本訛誤,進一步發掘我國古代文化遺產有著較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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