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2002年8月23日晚,四川大學英語語言文學碩士研究生徐岳在南江縣地稅局三樓神秘墜樓身亡。當地公安局定性為『強奸後畏罪自殺』。徐岳的父親徐銀儒對該結果不能接受,並將兒子的屍體裝進冰櫃藏在山洞18個月,拒絕火化。2004年6月16日,此案重審,南江縣法庭出示了一份兩年前的醫學檢驗單,所謂的受害人竟然『處女膜完整』。
庭上,徐銀儒向原南江縣地稅局局長、現雅安市雨城區地稅局副局長謝新民提起民事訴訟,要求法院判令謝新民賠償171.3萬元。謝新民收到訴狀後向法院提起反訴,要求徐銀儒及妻停止侮辱、誹謗,要求賠償損失(含精神損失)48萬元。這場罕見的民事官司,在南江影響巨大,審理時小小的南江幾乎萬人空巷。
7月25日,四川省南江縣長赤鎮建華村。一座新添的土墳在淅瀝的小雨中顯得尤為淒涼,雨水打在褪了色的花圈上,發出『沙沙』的聲音。57歲的徐銀儒癱坐在兒子徐岳的墓碑前:『兒子,你冤枉呀,法院再審已經證明,你不是強奸犯了,你聽到沒有?告訴爸爸,你究竟是怎麼死的?』雨水順著徐銀儒的額頭流了下來,對面,兒子的遺像逐漸模糊,而積聚在心中的沈痛往事卻再次清晰。
事發男研究生神秘死亡
2002年3月,徐銀儒的幼子徐岳以優異成績考入了四川大學英語語言文學碩士研究生。一家人都沈浸在喜悅之中。8月18日,徐銀儒的老朋友謝新民的二女兒萍萍(化名)通過徐岳的女友張麗找到徐岳,求其為她補習初中英語。徐岳二話沒說就答應了。8月19日下午,徐岳在家中為萍萍補課。
8月20日,萍萍打電話給時任南江縣地稅局副局長的父親,說自己在補課的過程中被徐岳欺侮了。隨後,謝新民給徐家打去電話,怒斥徐岳,並要求其把事情說清楚,否則不會放過他。
8月23日晚9時許,驚恐不安的徐岳來到了南江縣地稅局謝新民的辦公室『贖罪』,稱自己確實因一時衝動和萍萍有一些親密舉動,但絕沒有強奸她。謝新民不信,讓徐岳將事情的真相給寫下來,並承諾,只要他承認了,肯定不會影響他的前途。徐岳女朋友張麗告訴記者,徐岳當晚確實在謝新民的辦公室寫事情經過,中間徐岳實在寫不下去了,謝新民還兩次打電話,讓張麗做徐岳的思想工作。
8月24日凌晨,睡夢中的徐銀儒夫妻突然得知兒子的死訊。原來兒子已於8月23日晚在縣地稅局的三樓墜樓身亡。據徐銀儒事後了解,兒子墜樓後,曾有好心人提出送醫院搶救,而從樓上走下來的謝新民卻對好奇的群眾稱,那是一個小偷。徐銀儒還了解到,徐岳墜樓時,與謝新民一同下樓的還有他的兩個親戚,一個是南江縣公安局派出所任職的杜斌,另一個是縣地稅局某地稅所上班的杜小松。
讓徐銀儒不解的是,縣公安局沒有來人對現場作勘驗,現場也沒有任何保護。徐岳被送往縣中醫院搶救後,和徐岳熟悉的杜斌並沒有給徐家打電話通知,而是自做主張地以家長身份在徐岳的病危通知書上簽了字,徐岳姓名卻莫名其妙地被寫成『無名氏』。
疑惑兩次屍檢結論不同
事發後,南江縣公安局很快下發文件,認定『徐岳強奸事實成立,系畏罪自殺。』並根據謝新民一個人的介紹,在文件中做了『徐岳跳樓自殺經過』的事實認定。
昨天,沈浸在悲痛中的徐銀儒在電話中告訴記者,兒子是一個知學上進、懂事孝順的好孩子。況且他剛剛考上研究生,大好的前程擺在前面,他怎麼會想到去南江縣地稅局的三樓跳樓自殺呢?而且,只10米左右高的三樓,身強體壯的兒子既使跳下去也不可能立即身亡。
徐岳死後,南江縣公安局立即通知徐岳家屬處理屍體,遭到徐銀儒及其家人的拒絕。
徐銀儒告訴記者,在徐岳跳樓前,曾用微弱的聲音給張麗打過電話,並表示『我說的都是真話』。對此,徐銀儒堅信,在跳樓之前,徐岳已經飽受折磨而無力說話。
2002年11月,徐銀儒曾私下裡找到四川省華西法醫學鑒定中心的劉敏、汪秉康等教授來到南江縣,對徐岳進行了屍檢。屍檢報告認為:徐岳身上的三處損傷可由同一致傷物形成,不能用高墜損傷來解釋。這與南江縣公安局的屍檢報告書有著本質的區別。此外,縣公安局出具的受害人筆錄顯示,萍萍的年齡為12歲,而實際上她當年的真實年齡則是16歲。徐銀儒心裡疑惑:裡面會否有問題?
為了解開兒子的死亡之謎,徐銀儒及其家人多次向縣委、縣政府、縣人大等部門要求重新對徐岳進行屍檢,並立案偵查,均遭到拒絕。
很快,徐岳的離奇死亡以及徐家人的不幸遭遇在南江縣引起強烈反響,很長時間內老百姓甚至自發募捐支持徐家。
不甘山洞藏屍18個月
然而,縣裡的主要領導輪番前來給身為南江縣政協委員、鄉人大主席的徐銀儒做思想工作,讓他盡快把屍體安葬好。徐銀儒無奈之中只好以家裡沒有安葬費為由推脫。
2002年9月5日,南江縣紀委、組織部、人大、公安局召開聯合會議,通知徐銀儒參加,並以書面通知發出最後通牒,限令他在9月6日24時前必須處理安葬屍體,否則強制執行。
從會場回家後,徐銀儒和妻子抱頭痛哭。他和妻子清楚,如果按照上頭的意願將兒子的屍體火化,那麼惟一的證據就沒有了,兒子也許永遠都會死不瞑目。可徐銀儒也清楚,他只不過是一個鄉的人大主席,力量終歸有限。情急之下,徐銀儒和妻子想到了一個辦法。9月5日晚上,徐銀儒委托親友連夜在巴中市購買一個1.8米長的大冰櫃,然後將兒子的屍體裝在裡邊,並於9月6日繞道運回老家長赤鎮建華村。
9月6日下午,徐銀儒按照南江縣委的要求,將沒有任何內容的棺材土葬。而兒子真正的屍體則由親友們藏入冰櫃,然後存放在屋後一個已經挖好的洞內。為防止停電,徐銀儒還購買了一臺發電機備用,親屬們帶著幾條狗24小時在山洞輪流看守。
夢裡,兒子的音容笑貌依稀可見,夢醒後,卻是淚灑衣襟。從南江縣城到建華村老家,大約30公裡的路。可這條路,徐銀儒卻不知自己走了多少回,流了多少淚。
徐的妻子岳希秀在痛失愛子之後,整日以淚洗面,至今已經精神恍惚。為了不讓妻子遭受更大的打擊,徐銀儒從來不敢讓妻子去老家的山洞裡看望『兒子』。在徐銀儒的眼裡,只有為兒子沈冤昭雪,纔能讓老伴的狀況好轉一些。為此,徐銀儒拿著厚厚的材料走上了艱難的上訪之路。
伸冤攔車喊冤驚動省委書記
2003年,徐銀儒兩次到北京求助全國人大、中紀委,又10餘次奔赴成都向有關部門呼吁。全國人大將徐銀儒的信件轉交到四川省委,省委書記張學忠閱後立即批示給省紀委調查處理。
2003年6月10日,四川省委書記張學忠赴南江調研,徐銀儒的女兒徐芬芳得知後,她混進人群中,等張書記的轎車經過時,她衝出去大聲喊冤的聲音驚動了張學忠。
當天,巴中市人民檢察院要求巴中市公安局於6月17日前立案偵查。同時,徐岳案的相關材料移交給四川省紀委查辦。經過省、市、縣政法部門大量偵查工作和目前為止的證據,該案被最後定性為:徐岳是非正常死亡,該案件是非刑事案件,謝新民涉嫌犯罪證據不足。
2003年9月26日,南江縣紀委作出決定,給予謝新民黨內嚴重警告處分,理由是:謝的行為違反了社會管理法規,在社會上造成了不良影響,情節較重。隨後,謝被調到雅安市雨臺區地稅局任職。
謝新民雖然受了一定的懲罰,但兒子的死卻依然是個謎。既然認定了徐岳是非正常死亡,那麼徐岳到底是怎麼死的?
為此,徐銀儒再次上訪。南江縣政府還專門發了文件,對其作出了『說服教育、法律援助、政府援助』的特別處理原則,支持他依法進行民事訟訴。
2004年2月10日,在上千群眾的目光中,徐銀儒將藏在山洞18個月的兒子屍體從冰櫃中取出來進行了安葬。
意外被害人『處女膜完整』
安葬完兒子後,徐銀儒向謝新民提出了民事索賠訴訟,聘請了成都英濟律師事務所朱國興律師為其代理此案。在訴訟中,徐銀儒向謝新民提起民事賠償,要求法院判令謝新民賠償因拘禁致死徐岳後的喪葬費5.5萬元,死亡賠償金122.8萬元,贍養父母的生活費8萬元,精神損失費20萬元,其它費用10萬元,並承擔訴訟費、律師費5萬元,合計賠償171.3萬元。
謝新民收到訴狀後向法院提起反訴,要求徐銀儒一家停止對其侮辱、誹謗,要求賠償損失(含精神損失)48萬元。
2004年6月16日、17日,南江縣法院對此案進行了不公開審理。讓人始料不及的是,撲朔迷離的案件真相受到了當地百姓的極度關注。當天,南江縣城廣場擠滿了前來關注此案的老百姓,用當地人的說法,『南江縣出現了少有的萬人空巷場面』。
在兩天的庭審過程中,法庭出示了一份南江縣計劃生育指導站2002年8月28日做的醫學檢驗單,上面寫明萍萍『處女膜完整』。但由於此案的復雜性,庭審結果當天並沒有出來。
昨天,徐銀儒在電話中告訴記者,那份已經在兩年前就做出的醫學檢驗單,在事隔兩年後,纔在法庭出示,使得兒子背負了兩年的『強奸』惡名。『判決結果還沒有出來,我正在等。我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兒子當初是怎麼死的,即使我傾家蕩產,也要追究凶手的刑事責任』,徐銀儒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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