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島漢光脈動:2004年軍演“三方演義”
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77週年之際,一個重要日子不可遺忘:110年前的8月1日(農曆七月初一),面對狼子野心的日本軍國主義,光緒帝決然發佈《宣戰詔書》,甲午戰爭爆發。這是中國第一支海軍走向覆滅的開端,是臺灣被日倭割佔的起源。
8月1日是銘刻“槍桿子裏出政權”的日子。目前,人民解放軍正前所未有地投入中外聯合軍演。也許,這是對血與火的日子的最好紀念。
“‘戰爭’這個字眼開始在北京的走廊裏響起,這令我非常擔憂。”這是澳大利亞工黨外交事務發言人拉德日前從北京回國後說的話。他指出,在中國看到的氣氛比外面所想的嚴峻得多。從北京街頭報亭,或地鐵乘客的議論中,都能體會到軍事問題正成爲中國公衆關注的焦點,更不用說互聯網上硝煙瀰漫的論壇了。
引人矚目並且最能說明問題的是,中國自1949年以來第一次以前所未有的姿態開始頻繁參加中外聯合軍事演習。過去中國一貫認爲任何多國聯合軍事演習都不會有善意,爲樹立和平形象,中國從不不參加這一類行動。而對於軍事祕密的習慣性謹慎,更使中國迴避這類透明的戰鬥性活動。
但從2003年至2005年,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聯合軍事演習日程表已經排得滿滿當當,這透露出一種怎樣的信息?
從“周邊無戰事”的陶醉中猛醒
“中國人的心理更接近歐洲而不是美國。爲什麼?就像作家米蘭。昆德拉所說的,對歐洲來說,真正的戰爭在人類學上已經不可能。蘇聯解體使歐洲開始漫長的和平。美國儘管最爲強大,卻始終缺乏安全感,甚至幻想火星人會在7月4日襲擊白宮。我們的擔心是,中國人是否像美國人一樣喜歡幻想呢,危險的是你們幻想的是和平。”
這是一位奧地利朋友在薩爾茨堡對筆者的一番腑腑之言,他的話現在想起來都讓我冷汗一身。
中國人天性愛好和平,有理由慶幸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和平安定的周邊環境。但是,如果“周邊無戰事”成爲中國軍隊的主題詞,就值得擔心了。確實,10多年來,“周邊無戰事”過多出現在一些權威新聞媒介的記者筆端,甚至出現在“八一”建軍節、“十一”國慶節的新聞報道中。這表明人們確實存在一種“不安全感”的缺位。一位老將軍曾講“和平,是對中國軍人最高的獎賞”。實際上,也許我們也可以說,“幻想和平,是對中國軍人的最大威脅”。
就在“周邊無戰事”這一題目產生的1991年,老布什政府宣佈向臺灣當局出售160架F16戰鬥機。連布熱津斯基都承認,這次軍售的嚴重性不在於它是迄今爲止最大規模的對臺售武,而因爲它實質上撕毀了里根政府承諾逐漸減少對臺軍售的《八一七聯合公報》。這是TMD、基德級驅逐艦、攻擊型潛艇等售臺的總序曲。
1999年中國50年國慶大閱兵時,有記者再次把“周邊無戰事”獎賞給了人民解放軍。然而不到5個月前,中國駐前南聯盟大使館纔在美國的激光制導炸彈下,變成血泊滲透的廢墟。
中國周邊確實沒有大的戰事,卻是世界上潛伏最多爆炸性的地區,是世界上核武器部署最多的地區,是全球武器合同訂單最多的地區,是世界火彈藥庫密度最大的地區,是各大洲地理政治分歧最多的地區和歷史恩怨最難分難解的地區。
可貴的是,中國軍隊開始與時俱進地看待多年信奉的理論。比如說怎樣看待“世界大戰打不起來”的判斷。隨着蘇聯消亡,世界大戰打不起來的判斷更加成立;然而嚴峻的問題在於,對中國威脅最大的並非世界大戰,而是局部戰爭。爆發世界大戰,環球同此涼熱,倒無所謂。問題是如果只有中國陷入戰爭怎麼辦?沒有任何盟友怎麼辦?
再比如關於“大規模戰爭將中斷以經濟建設爲中心”問題。人們開始反思,難道戰爭就不可能同經濟建設相輔相成嗎?戰爭就會有犧牲,但是否也會把發達地區的經濟泡沫打掉,把擁擠的過剩資本打到中國大西部去呢?祖國統一、和平崛起、經濟建設,都是中華民族復興事業的有機組成部分。和平的基礎既是堅實的盾牌又是鋼鐵的長矛。立足於打纔可能不打。
從“周邊無戰事”的陶醉中猛醒,不是要嚇得跳起來,不是要做戰爭狂,而是要更辨證地看問題。專家計算過,蘇聯解體帶來的整體損失,已經接近甚至超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給蘇聯帶來的損失。不同的是二戰後蘇聯迎來蓬勃發展的一個時代,而現在全世界都知道它仍然處於語無倫次的狀態(基辛格語)。
1999年5月30日,江澤民同志在武漢主持召開六省區國有企業改革和發展座談會上強調:“爲維護國家安全和民族利益,必須不斷提高綜合國力。我們反對在國際事務中搞實力政策,但我們必須有實力。”
這是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遭遇導彈襲擊後3周內說的。多麼沉痛的教訓啊!
“國之利器”並非“不可以示於人”
“魚不可以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於人”。中國軍隊果斷走出來,頻繁參加聯合軍事演習,表面上似乎違背了老祖宗的名言。武裝力量,作爲國家最重要的“利器”,當然不可以輕易顯示。但在現代,儘管軍事機密和“撒手鐗”仍極其重要,但完全自我封閉的軍事力量正越來越快喪失其傳統的戰略價值。
教條地堅持“國之利器不可輕示於人”,會有兩個適得其反:其一,無論薩達姆的伊拉克怎麼進行“薩哈夫式吹牛”,或前南聯盟怎樣深挖洞,既無法掩飾其外強中乾的實質,更可能導致強敵因多疑而實施更猛烈的毀滅性攻擊;另一方面,這種“神乎其神”也使鄰邦因滿腹狐疑而走向自我武裝道路,併爲不懷好意者提供了訛詐鄰邦的藉口。
最有說服力的就是中印首次聯合軍事演習。儘管軍事意義有限,但它強烈表明兩個亞洲大國願捐棄1962年邊境戰爭的前嫌。這些年,印度以防備巴基斯坦爲名,實則針對中國而大力擴軍,甚至引發次大陸核軍備競賽,但無論印度還是巴基斯坦都沒有變得更安全,反倒是美國鷹派巴不得中印繼續在“互相看不到對方的黑屋裏”劍拔弩張。因此,中印兩國把各自的“國之利器”放到陽光下切磋技藝,實際上是引入黑屋的第一束陽光。
香港理工大學政治學者戴維。茨威格說,中印兩國經濟快速發展促使北京和新德里採取措施提高透明度。“兩國認識到,它們正在成爲世界經濟的主要角色。如果能夠解決邊界爭端,這是一種雙贏局面。它們是兩個可以互相兼容的經濟體。兩國都看到了對方的巨大商機。它們彼此需要。這是一種互相增進了解的演習。”
《印度快報》記者說:“兩國軍事演習表明,印度領導人希望”擯棄過去的消極態度。在這場規模不大的邊境戰後的40年中,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與中國的關係一直凍結着。這些行動有助於打破僵局。“
而伊斯蘭堡一所大學的國防和戰略研究所主任裏法特。侯賽因說,一個與印度保持較爲良好關係的中國“可以在印巴之間充當一個真誠調解人的角色”。除接待穆沙拉夫的訪問之外,中國還在10月22日與巴基斯坦舉行了類似的海軍軍事演習。
在首次參觀東南亞國家的軍事演習後,中國將同東南亞諸國進行更多聯合軍事演習。可以說,正是因爲中國軍艦同東南亞國家軍艦一起演習,會使別有用心的國家宣揚“中國威脅論”失去市場。還有比這更有說服力的軍事透明化邏輯嗎?
另外,“國之利器不可輕示於人”,實質上是完全防守理論。而孫子說:“善攻者飛於九天之上,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孫子並沒有嚴格區分“攻者”與“守者”。在現代戰爭中,任何一方都不得不守,也不可不攻。最好的防守往往是進攻,同時,在對方利於速戰時,防守也是最致命的進攻。因此,中國武裝力量在堅持“善守”傳統的同時,極有必要培養“善攻”的一面,這就要求更多地“飛於九天之上”,走出國門,在大國軍用衛星窺伺下,參加聯合軍事演習。
仁者的戰爭強者的和平
“我們最需要的並不是什麼和平願望或和平天性之類的詞彙,而是足以維持亞太地區戰略平衡的實力。戰略失衡就是‘臺獨’,就是席捲整個亞太地區的戰爭,那麼我的生意還怎麼做?”這是一名從事旅遊業的泰國人簡直帶着怒氣對筆者說的“大實話”。
目前,美軍航母“小鷹”號已駛出日本橫須賀基地,在西太平洋上同美軍核動力航母匯合,參加美國海軍全球演習。這一演習基於先發制人攻擊戰略具體化的新作戰構想《艦隊快速反應計劃》,在太平洋、波斯灣等5個海域同時部署7個航母戰鬥羣。
值得注意的是,與此同時,臺灣軍隊也已完成電腦兵棋推演和各軍種檢討會,並將在8月展開實兵演練。美國一再聲稱此次全球演習“不針對任何一個國家或地區”,但美國前太平洋司令布萊爾(退役海軍上將),已經再度率領美軍人員赴臺全程觀察“漢光20號”電腦演習。本次電腦兵推的特點是首度採用才架設完成的“聯合戰區階層模擬”系統。設備來自美國現役系統,其中設定人民解放軍軍力參數,也由美方提供。這種系統可以與美軍太平洋司令部連線,這種系統的架構是以美軍太平洋司令部爲“母雞”,下面帶了日本、韓國、美駐太平洋各地軍力等“多隻小雞”。
以武力支持一個省區同自己與之保持外交關係的中央政府對抗,與這種厚顏無恥完全不同的是,中國的聯合軍演一點也沒有第七艦隊那種挑釁意味。中國聯合軍演不針對任何假想敵。因此中國贏得了更多軍事演習的強大夥伴。
2004年5月中法聯合軍事演習,美國人十分惱怒。美國《亞洲華爾街日報》以《危險的聯繫》一文攻擊法國海軍有意同中國海軍一起“向臺灣示威”,文說:“現代地緣政治的一個怪現象是,法國在名義上仍是美國的盟友,但同時試圖與美國對抗。因此,當法國和中國像本週這樣舉行聯合軍演的時候,人們不禁要問:巴黎是否又在破壞美國的政策?”文章引用陳水扁的話說“巴黎‘用心險惡’”。引用呂秀蓮的話說:“法國幫助中國就是幫助一個恐怖主義大國。”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當中國海軍兩個月後又與美國的“最親密戰友”英國海軍舉行軍事演習時,美國人只能張口結舌。要知道,1996年臺灣“總統大選”期間,美國向臺灣附近派了兩個航空母艦戰鬥羣,當時英國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表示“願應美國要求向同一水域派遣戰艦”的國家。然而今年,布萊爾政府不僅批准中英海軍聯合演習,而且在美國拒絕像法國一樣邀請胡錦濤參加八國峯會時,布萊爾明確表示邀請中國領導人出席在英國的八國峯會,並緊跟法德之後宣佈支持歐盟解除對華武器禁運。美國“老右”們一片譁然,指責布萊爾吃錯了藥。
法國和英國是兩個傳統世界海軍大國,也是率先用炮艦打開中國國門的國家,卻不顧美國橫加指責,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展開同中國的軍事合作。可以想象,不再自我封閉的中國海軍會謙遜地從有200年海戰史的夥伴那兒學到很多東西。
當第七艦隊的戰略家們公然宣稱演習是“準備介入臺海戰爭”時,中國仍堅持其演習是出於“海上搜救”的和平目的,對此,美國的北約盟友一點都不懷疑。這一切證明什麼?那就是良好的願望和強大的力量就像人的兩腳一樣,不管缺左腿還是沒右腳,都無例外的是瘸子。中國在第一次公開宣佈走和平崛起之路時,也第一次表明她願用強有力的手段捍衛和平崛起。唯仁者能言戰,唯強者能言和。這將爲中國贏得更多強有力的朋友。
將我面朝大海而葬
甲午之戰,北洋水師全軍覆沒。有劉步蟾、鄧世昌之英勇者,也有戰士要求“死後背大海而葬”。爲什麼?因爲大海不堪回首!從明季倭寇爲禍東南,至1840年鴉片戰爭以至今日,400多年來,中國的生死之劫始終系自海上。較之於佑任先生之“葬我於高山之上兮”之嘆,那種“將我背大海而葬”,豈不更使人肝腸寸斷?
大國崛起的關鍵是海權,中國的“阿喀琉斯之踵”是海權,因此中國開始聯合軍事演習,基本上都是在海上。估計2005年開始的中俄聯合軍事演習,也將是陸海空聯合軍事演習,而且可能以黃海及北太平洋爲中心。
難道不應當選在這裏嗎?滔滔黃海,既是1895年北洋水師葬身之地,也是1905年俄羅斯遠征艦隊葬身之地。一個110週年忌日,一個100週年忌日。血浪滔天,一說明沒有強大的海權,就沒有安全的國土;二說明沒有清明向上的政治,也就沒有強有力的海權。
最近的外電報道說,美國7艘航母能在全球同時部署,“有力地提醒中國人雖然可以對付兩個航母戰鬥羣,甚至擊沉一艘航母,但同時對付7個航母戰鬥編隊,中國海軍將面臨滅頂之災。”
也許這就是事實。是否還會有人不堪回首悲慘的大海呢?
多少年來,專家一直呼籲,在太平洋上,中國只有具備一定反彈力,才能帶來戰略平衡的和平,就像朝鮮戰爭和1964年原子彈成功試爆贏得50年戰略平衡和和平一樣。50多年曆史說明,戰略平衡纔是和平的基礎。它也是中國和平崛起的基礎,更是中國成爲美國在亞太地區必須依靠的戰略伙伴的基礎。蘇聯解體,打破固有戰略平衡,中國必須自我調整以儘快實現新戰略平衡,只有這樣,才能爲自己和亞太地區贏得穩固的和平。
美日軍事演習漩渦中的臺灣問題,本質上仍然是海權問題。只因爲中國海上力量薄弱,臺獨勢力才如此猖獗。有位學者說得好:解放戰爭時期的著名“北平方式”就是爲保護北平城文化古蹟和減少不必要傷亡,人民解放軍把北平周圍都打完了,把北平抱在解放軍懷裏,再與傅作義談判。今天台灣的經濟成果,就是中國的經濟成果,要想使其完好無缺、和平地迴歸中華民族,必須將其完整地納入中國海權的懷抱。
中國只有脊樑強硬,和平機會纔會更多;只有有所準備,纔有可能爭取到和平。針對針,芒對芒,纔可能獲得發展空間。
1405年,鄭和率艦隊出發下西洋。600週年後,中國宣佈將舉行大規模宣傳活動,並決心使之成爲中國確立海洋大國的一個組成部分。然而不要忘記,鄭和下西洋首先是因爲明朝強大,然後纔是其和平特色。明朝中後期,國力衰落了,爲數不多的倭寇就把中國東南沿海搞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因此,紀念鄭和就再一次啓示國人,惟有仁者能言戰,惟有強者能言和。即使在中美關係上,仍要看到,如果處理果斷得當,中美矛盾和衝突完全可能是中美做朋友的前奏曲,美國人只認打不倒的對手做朋友。
基辛格曾說:有5000年曆史的中國,比美國更能忍受漫長的戰爭。據《中國戰典》統計:從先秦到現代,中華文明承受過的夠量級的戰爭達1.28萬餘起,平均一年就要打兩次夠規模的戰爭。因此,當中國人說準備爲祖國統一打50年,就是準備打100場戰爭,他們是很認真的,沒有任何玩世不恭,也沒有否認中美最終將成爲真正的朋友。爲什麼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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