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日東部時間早上7時,我開車出門,到了離家約10分鐘車程的費城郊區一投票站。投票站設在Woodland小學裏,這時已經排了長隊,大約有20多人在等着投票。
投票站外站着兩個爲民主黨助選的Moveon.org網站志願者,另有民主黨和共和黨的人各一個。爲了防止像上次那樣的作弊,民主黨派出了大隊督選律師,聽說光在賓州就有上百個。
今天在兩個投票站總的印象是,民主黨人都比共和黨多,民主黨在賓州很可能會贏。
爲拉選票,克里陣營一直在組織一個叫“canvassing”的活動。我不知道中文裏這個詞譯作什麼,要我說,就叫“侃弗死”好了,不過我們暫時還先把它稱爲“懇行”吧。它是指由義工敲開居民的門,遊說他們投票給自己的候選人。這是“選區活動(field)”的主要形式之一,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草根政治的核心內容。
最近,克里陣營又發出了email,號召大家去參加“懇行”,號稱這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要敲開100萬戶的家門。
我本來也打算參加,卻忽然收到一個叫諾亞的人的email,說他在費城爲MoveOn.org做“懇行”時,遇到了很多不會說英語的中國人,問我是否可以過去幫忙,並事先給我寄來了MoveOn.org準備的懇行說辭。
一個週六的下午,我到了諾亞在費城的住處。諾亞給了我一摞表格,上面都是附近一座公寓樓里居民的信息,有的還有電話號碼。上面大部分人他都訪問過了,但是由於遇到一些不說英語的亞洲人,他就直接跳過那些名字看上去像是亞洲人的住戶。
我們步行五分鐘就到了那棟公寓樓。按照名單,先找到第一家。我按了下門鈴,一位華裔婦女開了門,我笑容可掬地問她:“您好!您講中國話嗎?”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我連忙用粵語說:“廣東話?”她便點頭,說了一串我聽不懂的話。
我知道一點點粵語和普通話之間互換的規律,不過長久不用,早就忘光了,只會說這個“廣東話”和“多謝”。我試着用廣東腔問:“國語?”她竟然也聽懂了,回以搖頭。大家尷尬地各說各話了一會兒(我試着說了幾個廣東詞,像“投票”,結果不要說她聽不懂,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只好說聲“多謝”,狼狽撤出。
出師不捷,諾亞倒不氣餒,按着名單就要去下一家。我卻存了個心眼,沿着名單查了一下,決定先去走廊盡頭的一家人。
這次出來的也是位女士。我照例問她:“您說中文嗎?中國話?”她說:“是。”
我這下如釋重負,也想不起來MoveOn準備的那個說辭,直接就問她:“您打算今年11月2日去投票嗎?”
她說:“會啊——你們是?”
我連忙解釋說:“我們是來自MoveOn.org的義工,是來做調查的。我想問一下,您打算投票給誰呢?布什還是克里?”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克里。”
顯然,這棟樓裏的中國人大部分來自香港,採取大陸拼法的是少數。不過既然開張過一回生意了,下面我按圖索驥,一個個來就是了。
幸運的是,下一個爲我們開門的老先生雖然很明顯是香港人,但也說國語。我介紹了來意後,他熱情地邀請我進去,我推辭不過,只好和諾亞進去了。他讓我們在沙發上坐下,自己進裏屋拿出一張卡片來,問我們:“憑這個可以投票嗎?”
我看了一眼,上面寫着“投票證”。諾亞看過後說:“可以,憑這個就可以了,如果您上次就是在這兒投的話。”我給他翻譯過去,那個老先生說:“是的,我上次剛剛在這裏投過票。——不過前幾天我在華盛頓街看見中華婦女聯合會在辦選民登記,我就又登記了一次,有關係嗎?”
諾亞說:“沒關係。只要您以前在同一地點投過票,您就不需要再登記。不過多登記一次也沒事。”
我問老先生:“那您打算投誰的票呢?”
他說:“我還沒想好。”
我終於開始正職工作了:“我們亞裔應該把票投給民主黨的候選人。您知道,民主黨更關心弱勢羣體,共和黨則更注重主流社會。爲什麼黑人總是投民主黨的票呢?就是因爲他們知道民主黨纔會幫助他們,像平權法案哪、反種族歧視啊。現在的布什在國際關係上飛揚跋扈,像牛仔一樣亂搞,到處捅婁子,這也會影響中美關係,對香港的穩定繁榮也不好……”
我一邊說一邊觀察那老先生的反應,看他似乎沒被說動,又沒什麼新辭了,只好把話又說了一遍。
在我的車軲轆轉第三遍的時候,老先生終於點了點頭說:“我現在基本拿定主意了。”我心中暗喜:“那您打算……”他說:“我要投票給民主黨的克里。”
總算大功告成了,我謝過他,提醒他一定不要忘了去投票,熱情地告訴他我們在投票前的那個週末還會再來,如果需要開車接送去投票儘管和我們聯繫,等等。最後,賓主皆歡地說再見。
Ⅱ親歷克林頓煽情
在民主黨內,人氣最高的顯然是前總統克林頓。選舉進入最後一週,剛做完心臟搭橋手術的克林頓經過一個多月休養,開始正式出馬,到各個搖擺州爲克里助陣。
第一站選在費城,除了因爲賓州是最重要的搖擺州之一外,還因爲克林頓在黑人中的人氣極旺,而克里和黑人的溝通似乎總是不太有效,急需克林頓來到這個黑人聚集的城市爲克里造勢。
10月25日這天,筆者提前一個小時趕到聚會地點,發現這回的聲勢和以前的克里造勢會大不相同,入口處早已排得人山人海,今天來的人號稱有10萬餘。
集會在JFK廣場舉行。不過美國的大多數所謂廣場,其實只是一片小方地而已,觀衆只得延伸到好幾條街外,這應該是費城歷史上最大的一次大選造勢會了。
時間差不多了,各色人等開始登臺暖場。打頭陣的還是當地政客,尤其是正在競選的民主黨人。隨後音樂嘉賓終於登場,可惜不是Bruce,不是REM,也不是Bon Jonvi,而是費城一位黑人女歌手Patti LaBelle。
今天她獻上的是用R&B風格演繹的美國國歌。鍵盤奏響時,大家還沒搞清楚她要唱什麼,等到歌詞一出口,臺上的政客趕緊右手撫胸,一本正經地肅立。聽衆有些跟着唱,有些好像從音樂的角度在欣賞。Patti在高音部連玩了幾個花腔,大家便尖叫不絕。
此後照例又是扔T恤。過了一會兒,人羣開始興奮起來。賓州州長倫德爾、費城市長斯爵特上臺發言,主要集中在對克林頓的讚揚:“第42任總統克林頓,是有史以來對費城幫助最大的總統。不過,我們希望第44任總統克里可以超過他!”
隨後,克里和克林頓並肩走上通臺,向大家揮手示意。人羣立刻沸騰起來,尖叫聲和歡呼聲響成一片,手臂與標語齊飛,空中飄灑起彩屑。兩人如同模特般在通臺上走了一圈,向人們微笑揮手,然後才上了舞臺。那個拿標語牌的小女孩不失機會地請他們在牌子上簽名,兩人都很高興地照辦。
克林頓先講話,鼓掌歡呼聲經久不息。我身後有位女士連聲尖叫:“我們愛你!”克林頓等到掌聲稍微平息後,笑着說:“如果這不能有利於我的心臟,就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了。”大家都大笑鼓掌。
克林頓看上去精神似乎不大好,講話不太有勁,經常要看講稿。內容也沒有太多新意,很快就進入了對布什的攻擊。他歷數了布什執政以來賓州和費城所丟失的工作機會、財政赤字等等之後,還俏皮地說:“這些都和以前形成了對比,當時總統是另一個人——我。”聽衆又歡笑鼓掌。
不過他的結束語很有力:“如果在競選中,有一個總在嚇唬你,另一個讓你思考;一個總強調恐懼,另一個強調希望——你最好投票給那個讓你思考和希望的人。”
克林頓講完後,克里上前和他擁抱,然後開始演講。我身後那位女士說:“他看上去很棒!”旁邊一位男士也說:“儀表很好!”
克里先來了段小幽默:“我問克林頓:你和布什有什麼相同的地方?他想了一會兒後說:再過八天,我們就都是前總統了!”
他大量引用克林頓的政績,不時來一句“我會像克林頓總統一樣,做什麼什麼事,而不像布什總統那樣……”對費城中下收入階層來說,克林頓確實比布什好得多。
聽衆也很捧場,不時有節奏地高喊:“克里、克里!”或者“布什必須下臺”!我注意看了一下臺上,州長和市長也和大家一起喊,克林頓卻從來沒有喊過,不知是不是因爲心臟乏力。好幾次大家都鼓掌,克林頓卻仍只是微笑站着。
只有一次當克里談到醫險計劃時,克林頓帶頭鼓掌,不知是否和希拉里著名的健康保險計劃有關(Hillary Care)。
克里演講完,和克林頓再次擁抱,高音喇叭響起他的競選主題歌,彩色紙屑又漫天灑起。一時間氣氛熱烈,宛若勝利已至。
兩人並肩向聽衆揮手。隨後克里從左側下臺,克林頓則從我們這一邊走向出口。大家立刻尖叫歡呼不絕,“我愛你”“我們愛你”此起彼伏,克林頓連連向臺下致意。
不過他一直站在通臺上,要和他合影是不可能的,只能遙相握手。我也跟他握了一下手,感覺他的手有些涼,可能真的沒有完全恢復。旁邊有個小夥子帶了一堆雜誌來,遞過去請他簽名。克林頓接過雜誌,退到通臺中央,耐心地給每本雜誌都簽了名。
對面的中學生以雙倍於我們的熱情呼喚克林頓。克林頓走近時,他們頓時爆發一陣尖叫聲,手臂如林般地伸向他。克林頓和他們一一握手後,意猶未盡,又走到臺下,深入他們的人羣,給她們簽名去了。
克里就要走到我們這裏時,卻又上了通臺,只是俯下身來和人們握手,交談合影就不可能了。我和他也握了手,他走過去後,我再次伸手,他也記不住已經和誰握過了,反正見手就握,於是又和我握了一次。他的手不像克林頓那麼涼,而且很有力。
抵近細看時,我發現他不像電視裏那麼老,長相甚至不在克林頓之下。以前和美國人聊天時,有位女士就說,克里不難看啊,他是那種“傳統美男子”型呢。可惜在這個電視時代,光長得好看沒用,還得上鏡啊。
造勢會至此結束,我順着人流往外走。街頭照例又有布什支持者在抗議。這回他們的攻擊重點一是墮胎,二是克里反越戰,甚至把John F Kerry換作Jane Fonda Kerry,因爲簡·芳達被很多美國人看成叛徒。
老搖1998年赴美留學,2001年起在賓夕法尼亞州工作,軟件工程師,美國自由黨和克里的競選義工。取名“老搖”是因爲熱愛搖滾,組有一支留學生虛擬樂隊“若客”。他根據親身經歷寫成的《美國草根政治日記》一書,即將在年底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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