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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7日,北師大深圳附中初一學生羊羊和全年級同學一起,觀看了正在深圳各影院放映的電影《時差七小時》。羊羊和同學們是由學校統一組織購票觀看的電影,羊羊為此向母親要了20元。
『他不怎麼看得懂』。羊羊母親說,他纔13歲。
實際上,被組織觀看這部電影的還有比羊羊更小的孩子。按照深圳市教育局下發到學校的通知,《時差七小時》被推薦給全市小學四年紀以上的大、中、小以及中專、職業學校學生。而深圳市教育局下發的那份通知,根據的是深圳市委宣傳部、市教育局、共青團市委、市文化局、深圳市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五部門聯合下發的推薦全市學生觀看這部電影的文件。
被深圳市各部門推薦給學生們的影片《時差七小時》,講述了一位16歲深圳少女妞妞在英國的留學故事,女主角由自傳體小說《長翅膀的綿羊》的作者妞妞(真名李倩妮)親自出演。
事件此後引起了廣泛爭議和媒體關注,爭議的背景之一是,妞妞的父親是現任深圳市委副書記李意珍。
有媒體報道,電影《時差七小時》的主要投資方深圳夢想隧道影視文化發展有限公司,其法定代表人和總經理亦是妞妞本人,妞妞為其第一大股東;此外妞妞尚為多家公司的股東,個人擁有股份達數百萬元。記者調查發現,這些股份有的在妞妞留學美國時已在妞妞名下;而『夢想隧道』的另一大股東深圳市仁和海外投資服務有限公司,其法定代表人賴新平,是妞妞的母親。
宣傳部牽頭發文
深圳一所中學給學生家長的告知書提到,電影《時差七小時》10月21日開始在深圳上演。
告知書引述的深宣通[2004]42號文件,由深圳市委宣傳部、深圳市教育局、深圳市文化局、共青團深圳市委、深圳市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聯合頒發。深圳市委宣傳部文藝處負責人10月27日對記者介紹:文件下發已經一個多禮拜,下發文件的原因,是由於國務院要求加強未成年人道德建設,深圳市中小學有加強課外藝術教育實踐的要求,『我們給教育局發函,是作為可選項目之一。』『我們認為片子不錯,適合青少年學生觀看。』
認定『片子不錯』的原因,是由於改編為這部電影的小說《長翅膀的綿羊》曾獲多種獎勵。自傳體小說《長翅膀的綿羊》於2002年7月出版,寫妞妞留學英國的經歷。資料顯示,該書出版之後,曾獲深圳市第四屆青年文學獎等多種獎勵。
深圳市團委是在文件上署名的單位之一,團委少工委部長宋傑告訴記者,文件是由宣傳部牽頭,文件下發到區一級,要求全市學校推薦、動員、宣傳學生觀看影片。宋傑稱團委負責了具體的活動組織包括與學校聯絡。
10月28日前後,深圳一家大型電影院正在上演《時差七小時》。『上座率還可以,主要靠學生包場,零售就不行了,寥寥無幾。』28日,電影院一位工作人員說。
該工作人員稱,電影院已經接受了6個學生包場,此外29日還有深圳小學的包場。每場學生約400人左右。
影院負責人稱,影院接到了兩份上頭來的文件:一份是來自教育局的『關於組織觀看電影《時差七小時》的通知』,另一份則來自宣傳部。該負責人為記者全文念讀了教育局的文件。
另一家影院金盾電影院也接到了教育局的文件,並接受了幾場學生包場。在記者電話采訪過程中,該影院撤消了一場晚上8點的演出,因為『沒有觀眾。』
85萬學生與票房
深圳市教育局辦公室副主任楊蓓稱,五部門文件由宣傳部主持發布,教育局已經跟各區推廣過這部電影,深圳福田區教育局辦公室張姓工作人員說,他們上星期接到市教育局的書面通知,此後將通知下發到區各學校,現在正在組織學生觀看。
根據前文提及的電影院負責人所述,教育局的通知對各區教育局和學校提出『要高度重視、認真組織觀看活動,請認真組織全市各類中學生及部分小學高年級學生觀看,並開展各式各樣的觀後活動。』
福田區公立學校有50多所,尚有部分民辦學校。宣傳部文藝處稱,推薦觀看的對象包括大學、中專、職校和中小學生。根據市團委少工委介紹,深圳市中小學生共約85萬,其中中學生約30萬,全市共有100多所公立中學。該委人士稱,推薦觀看可能不包括民辦學校。但福田區教育局人員卻明白說,『民辦的學校也下發文件。』
與此關聯的是,今年9月9日由廣東省文藝批評家協會和廣東省電影公司共同舉辦的《時差七小時》研討會,提出『影片將大力組織學生院線(尤其是中學生)團體看片。國內票房預計達6000萬』。『影片的主流觀眾定位為中、大學生,年齡段為10-22歲,潛在觀眾是關注青少年的社會群體(包括學生家長)』。
28日下午,深圳小學4、5、6三個年紀的班主任們正忙於向300多名學生收錢,准備明天下去深圳戲院觀看《時差七小時》……
該校大隊部趙老師稱,每個班約50人,『基本都去看』。基本都去的原因按趙稱並非強制,因為『學校組織活動學生都很配合』。是否會有學生由於經濟困難不能去看呢?該校辦公室工作人員稱不可能有人看不起,因為當地經濟比較發達。
深圳中學已組織大部分學生觀看了電影。上個星期五、六、日三天,該校總共5000名初、高中學生中,除了畢業班學生,3000多名學生都觀看了影片。該校學生處負責人的說法是『基本上都去看了』。該負責人還提到,針對這部影片,『市裡下禮拜會組織一個討論會。』
值得一提的是,為了避『一費制』之外另收費之嫌,該校『從其他地方儲備了一些費用,做這個推薦觀看的費用』。這一行為在教育局文件中有所依據,根據全文所述的影院負責人念讀,該文件提出『根據本校實際情況,推薦觀看費用還可從教育經費中解決』。
組織觀看是否能保證自願?宣傳部文藝處工作人員稱,『到底下我們有時控制不住,他們再怎麼操作是他們的事。』共青團市委也稱『不排除有的學校圖省事,組織學生必須觀看。』
福田區一所中學的初一同學說,電影是看了,但是是學校組織看的。『要自己買票我就不去了。』
10月27日媒體報道:《時差七小時》自23日在深圳上映以來,僅三天的時間就在深圳創下64.5萬的票房收入,目前票房持續上昇,觀眾人數仍然有增無減。
10月28日,《時差七小時》導演阿甘對記者稱,他從網上看到了深圳組織中小學生觀看電影的消息,但他目前掌握的深圳方面的票房數據主要是周末幾天的,『周末應該沒有組織包場這種事情』。
但如前所述,深圳中學正是在星期五、六、日三天組織學生包場觀看。其中一個原因是臨近期末,學生星期中間時間緊張。
妞妞的爸爸
李倩妮(筆名妞妞),女,1979年4月出生,廣東博羅人,漢族,在校研究生。1990年-1995年就讀於深圳外國語學校,1995年至1997年就讀於英國費爾斯特學校,1997年至2001年留學於美國丹佛大學,2002年下半年至2003年初就讀於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同期將小說《長翅膀的綿羊》改編成電影文學劇本《時差七小時》,並完成電影的拍攝工作,本人在劇中擔任女主角。2003年底至2004年初完成日記體紀實小說《觸電倫敦》。
深圳市委宣傳部文藝處工作人員證實,妞妞(李倩妮)的爸爸是深圳市委副書記李意珍。市團委少工委宋傑部長也證實了這一點。而這一點在對教育局、學校、戲院的采訪中也多次被人提到。
文藝處工作人員稱,雖然有妞妞爸爸這層關系,但『假如沒有這些因素,按電影下的工夫和質量,我們認為也比上一部片子好。』
上一部片子指幾年前在深圳以至全國走紅的《花季雨季》,宣傳部的說法是這部片子受到了和《時差七小時》一樣的宣傳推廣。但根據記者了解,當時宣傳部和教育局並沒有下發類似此次的推薦和組織觀看文件。
文藝處工作人員還說,他們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底下一些媒體給領導擦鞋,我們也不能說不讓他們搞這些東西。』實際上,《長翅膀的綿羊》、《時差七小時》以及作者和主演妞妞,確實曾被深圳各大媒體集中報道。該工作人員28日稱,該領導從來沒有出面支持要搞這些東西。
但在深圳市團委工作人員看來,妞妞父親是市委副書記這個事實與組織學生觀看影片之間的關系,『說完全沒有也不好說』。
妞妞本人28日在北京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也表示,雖然她也聽說了組織中小學生觀看《時差七小時》的事,但『我父親絕對不會為了幫助我去做這樣的事情』。
《時差七小時》的2000多萬投資從何而來?相關線索是,該片片頭片尾打出的贊助和投資商包括深圳海王股份有限公司、深圳市麟恆投資發展有限公司、仁和海外投資服務有限公司、南京立業藥業有限公司、深圳榮超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等約10家公司。
片頭還播放了深圳市仁和海外投資服務有限公司的留學中介廣告,廣告時長為30秒。
當記者致電上述公司求證時,對方均都選擇了沈默或不予回應。
妞妞的制作公司
《時差七小時》制作公司為深圳夢想隧道影視文化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夢想隧道)。工商資料顯示,李倩妮正是這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和總經理,佔有股份82.99%,出資額為269萬元。
夢想隧道的另一股東是深圳市仁和海外投資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仁和海外),這家公司的大股東也是李倩妮,出資額為350萬元,股比為70%.公司總經理則是李倩妮的母親賴新平。而仁和海外的另一股東深圳市披克電子有限公司,李倩妮也是股東之一,出資額為150萬元,佔股15%.
大約在《時差七小時》電影原著、李倩妮所著小說《長翅膀的綿羊》出版半年間,李和她的母親接手了深圳紅鶴影視文化發展有限公司,並將其改名為夢想隧道。2002年4月1日,李倩妮出任該公司董事長(法定代表人)兼總經理,股東變更手續發生在同年11月29日,李倩妮和母親賴新平分別接下了紅鶴影視原股東大域投資公司與海南華海電力實業有限公司的股份,其中大域269萬元轉給李倩妮,華海59萬投資轉給賴新平,深圳市公證處對股權轉讓合同進行了公證。
這一轉讓被李的經理人居曄稱為零轉讓,意即買殼,也確無證據顯示公司的實質性財產隨股權一同轉讓。
妞妞母親的業績
記者現場查看發現,夢想隧道與其股東公司仁和海外均在福田中心區福華一路深圳國際商會大廈B座2層辦公。
李倩妮雖是仁和海外公司的大股東,但這家留學中介企業當由其母親賴新平運作,公司創辦於1993年8月4日,賴新平是法定代表人。
仁和海外執行主管彭磊介紹,公司經營留學中介業務在深圳業內有數一數二的聲譽。而五十多歲的賴總是一個管理經驗豐富、性格和善的女人,『差不多每個星期都會來公司指導業務』。
彭磊進入公司幾年後纔知道賴總是李意珍的夫人。她說,妞妞回國時會來這個公司,員工們都覺得她是個單純可愛的女孩。
調查表明,仁和海外公司是深圳市平湖外國語學校的股東,該校網站顯示,賴新平是該校的董事長。
在平湖外國語學校門口的宣傳窗,記者見到這樣一份簡歷:賴新平,大學學歷,黨員,曾任廣州軍區第三十三野戰醫院戰士、乾部、廣州軍區戰士報社主編,深圳外貿集團總經理辦公室副主任,香港興景有限公司副總經理,1998年至今擔任深圳市仁和海外投資服務有限公司總經理。
據介紹,平湖外國語學校項目是由平湖街道發起並蓋好基本校捨(土地以及建築投入3000萬),然後招標選擇承辦方時,在數十家公司組成的13個團隊中,仁和海外組織的團隊中標。
據校方介紹,仁和海外佔有平湖學校40%股份。其中資金股為25%,約兩百餘萬元,另外15%是『管理股』。
該校校長喬樹德稱,辦學以來,三方股東關系一直很融洽。他認為『賴大姐是個好人,她的女兒很有特點』。
妞妞參股的公司
深圳市披克電子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披克電子)為仁和海外的股東之一。工商注冊資料表明,李倩妮擁有披克電子15%的股份,出資額為150萬元。
李倩妮成為披克電子的股東是在1999年9月3日,原股東黃貝實業有限公司將12%的股權,以人民幣40萬元轉讓給李。此後,李的股份逐漸上昇至15%,而披克電子的注冊資金也昇至1000萬元。
工商注冊記錄表明,李倩妮增資的75萬元是在2004年1月2日轉入披克電子的。
披克公司網站顯示,該公司的部分成功客戶包括:羅湖區政府大廈,鹽田區政府大廈、深圳市工商物價大廈、深圳市南山國稅大廈、深圳機場海關國際快件監管中心等。
位於天安數碼城的披克電子公司看上去規模不小,記者亮明身份要求見劉小軍總經理,被前臺小姐婉拒。
11月3日,在李倩妮乘上飛往美國的飛機前。記者問她:『為什麼你在這些公司有這麼多股份』。李回答說:『可能是我的媽媽借用了我的名字投資的吧。』
一個事實是,李倩妮之父李意珍曾任深圳羅湖區委書記,而上述披克公司的業務顯然與羅湖區政府發生了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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