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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薪農婦熊德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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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薪農婦熊德明 |
有一位重慶農婦,很有名,不得了,去年這個時候就火得很。今年自打進入12月,她的名字,更是天天能瞅見,有關她的新聞,報紙,網站,電視,一個都少不了,一句話,這位重慶農婦今年更火了,就像冬天裏的一把火!
影像:新聞發佈會
熊德明:首先感謝我們各位的新聞界的朋友,從去年到今年關注我們,我在去年當中無奈之下給溫總理說了句實話。一年多以來,農民朋友,不管各個地方,不管是農民工(被)拖欠工資,外面各種各樣的事都打電話,寫信找我們家裏。
影像
溫總理和熊德明在一起的照片
解說:這位農家婦女就是去年一句“實話”引發溫總理爲民工追回工資的熊德明女士,人稱熊大姐。昨天,她在北京友誼賓館召開了一個新聞發佈會。
影像:新聞發佈會;熊德明在發佈會上情不自禁地哭泣
某媒體記者:我們瞭解到,您在到溫州,剛剛一到溫州,看到各那個場面的時候就哭了,而且哭了三次,現在今天在這個見面會上,您還沒有開又哭了,到溫州那次哭是爲什麼?這次又是爲什麼?
熊德明:到溫州,他們天天打電話,他們家裏的人說,他們家的老公在外面打工他們家裏的人到我們這裏來說,他們家的老公在外面打工沒拿到他們的賠償金,廠裏不讓他們幹活,沒有生活錢,通過電話讓我到他們那裏去。他們都在機場裏面,我一看就想到他們的處境和我的處境都是一樣,我也是一個農民,他們也是農民,所以我看到那些農民工,我就想起我的事。我覺得他們看到我,就好比我看到總理一樣,我看到他們就想到他們家裏(的人)說的話,打電話講的家裏的那些困難,所以就哭了。
主持人阿丘:不知道您聽出來沒有啊,這位曾經仗義執言,甚至有幾分俠肝義膽的熊大姐,怎麼好像有些沮喪呀?--沒錯,熊大姐有了些麻煩。這事情我要給您從頭說起。
因爲熊大姐遠在溫州某陶瓷廠打工的鄉親們,患上了矽肺,疾病纏身,生活艱難,熊大姐再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要爲他們向企業主討賠償。11月30日,熊大姐從重慶雲陽老家出發到了溫州。
維權!討薪!熊大姐,一介農婦,單憑這自己的那段向總理說實話的經歷,就這般風風火火地攬這個活,說實話,從她上路那天,我就擔心事情不會太順利。不過當時熊大姐還是躊躇滿志。
在那次出發前,熊大姐先給溫州市市委書記寫了一封信,信中她這樣寫到:“因我遠隔千里來到貴市,希望您們對我代爲舉報的單位進行查處,及時支付他們的工資,醫藥費,一次性享受的工傷保險長期待遇。本人代表重慶農民工表示衷心感謝,並繼續宣傳鼓勵重慶農民工在對浙江和溫州經濟建設中作出貢獻。”熊大姐當時在接受媒體的採訪時,甚至表示過,這次維權,自己有五成以上的勝算。
影像:溫總理到熊德明家視察;2003年中央電視臺年度經濟人物頒獎典禮,熊德明獲獎場景;熊德明在美心公司工作場景;在雲陽老家工作場景;熊德明在溫州討薪場景
解說:2003年10月,熊大姐因爲向溫家寶總理說實話而掀起討薪潮。
2003年12月,與龍永圖,丁磊等人榮獲2003年中央電視臺年度經濟人物,成爲活動開辦以來唯一獲獎的農民。
2004年3月,成名之後的熊大姐被美心公司聘用,走上進城打工之路。
七個月後,熊德明回到雲陽老家,準備籌辦自己的養豬場。
2004年11月30日,熊德明攜律師況力彬赴浙江溫州爲自己的老鄉討薪維權。
2004年12月6日,熊德明在北京參加了中央電視臺《聚焦三農》欄目幫助她召開的媒體見面會。
影像:新聞發佈會
記者:您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什麼?
熊:一面面對媒體,一面想到那些農民,我走了,有些不理解我或者不掛電話,到(我)家裏去了之後不走,非得要我表示一個明確的態度他才走,我當時也覺得很惱火。
主持人阿丘:從11月30日下午到12月4日離開,熊德明在溫州待了5天,據重慶某媒體的記者觀察,從第三天起熊德明的維權行動就已陷入了困境,解決農民工傷殘賠償問題絲毫沒有進展。和當地企業主談判協商後,熊大姐那邊出現了一些問題,比如委託書法律效力不完備,沒能證明老鄉的致病根源,總之,替鄉親們維權,不像她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儘管受到溫州當地政府的禮遇,但最終只解決了兩位患病民工的賠償問題,與熊大姐的期望的十三位相去甚遠。對此重慶某媒體的記者有這樣的看法。
影像:電話採訪重慶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記者
重慶某記者:我覺得是草草收場,無功而返那種感覺。
《社會記錄》記者:你覺得他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呢?
重慶某記者:我覺得應該從兩個方面講,一個是她的到來很快地促進了兩個人的解決,但是這兩個人,不管是勞動局還是這兩個當事人,以前人家已經基本快談判好了,她來的時候只是起到一個催化劑的作用,人家拿出到桌面上跟她談判的時候都是兩個最容易解決(案子),已經談判,就是說差別很小的兩個(案子),她來了以後馬上就解決了,包括她的表弟就是張仁和,截至目前還沒有解決。
《社會記錄》記者:那麼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您認爲她算是?
重慶某記者:但從另一方面來說,我的感覺,她去了以後有點成果。她去的結果可能是一部分民工對這個傷殘賠償的難度更加大了。爲什麼這樣說?因爲民工說了我們基本上每個禮拜都得去一兩次,我們去,當時一點結果都沒有,當時盼望着你來。現在你來了,我們的結果還是沒有,你走了,我們的難度肯定會加大了,你來了都沒辦法,其他誰有辦法?我們一個普通老百姓,我們再沒有靠山了。
《社會記錄》記者:你觀察的熊德明這個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能提供給我一個參照嗎?
重慶某記者:參照?那我還是用溫州當地的一個人,他是這樣說的:“熊德明,你還是最好回去餵鴨餵豬。”
《社會記錄》記者:這同時也是您的一個結論,是嗎?
重慶某記者:我覺得她最好還是回去喂她的鴨喂她的豬。爲什麼?因爲她畢竟是一個農民。她從離開重慶那一天,她沒有想到農民工的傷殘賠償是那麼複雜,有那麼多的程序,她去的時候好像想得很簡單,而且過去的時候連一個委託協議書都沒有,那你憑什麼來?
影像:專訪熊德明
記者: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覺得自己是該去還是不該去?
熊:不能那樣說,聽到這些人講的那些不三不四的話,我覺得就是太后悔了!通過這一次
給他們解決了兩個問題,也給了一個說法,我還是該去,爲什麼?給他們真正還是做了一些實事,我只想到通過這件事我能夠幫他們(解決一些問題),辦得到辦不到。我自己出錢去(溫州),我覺得就要去問一下,究竟我這個新聞人物到處都知道的(新聞人物),我能不能給他解決(問題),這些是後面的事情,我都回答不上。
主持人阿丘:在我們對熊大姐的採訪中,她並不掩飾自己對這次溫州行有欠考慮,她說因爲自己沒什麼文化,法律知識也不怎麼懂,社會經驗也不豐富。所以,想問題就比較簡單,可能會犯一些錯誤。但是最使感到沮喪和害怕的是人們對她的誤會。
影像:熊德明接受記者採訪
記者:看起來好疲憊?
熊:是,我打電話回去,就有人說你回來已經沒有價值了,到處(都有人)說你,熊德明神祕失蹤,還有已經失蹤幾天了,還有的(話)就是說(我)又和某某人在一起,還有他們到那裏到處找我都不能找到我,還有的(人)就說我已經在爲自己牟利。
記者:那你自己在這個事情當中能夠獲得什麼樣的利益?或者說好處?
熊:一點好處都沒有!我是把獲得經濟年度人物的獎當做一個很大的榮譽。我是個農民工,媒體相信我說的是真話,政府也相信我不會說假話,我是以說真話的身份去的(溫州),我沒有找他們任何一個人提供幫助,說我沒有錢,你把錢給我我再去,我沒有說你們拿到錢(賠償費),要給我一部分回扣,我沒有這樣想,也沒有這樣做。
記者:那你不這樣做就不行了?你就非要去幫他們解決?
熊:電話聯繫不上,你不可能搬家,你住在那裏,不可能整天待在家裏。如果你要養豬,你可能還要到地裏去,還要準備豬飼料,還要養豬。
記者:你就給他說你解決不了。
熊:如果我說解決不了,他們也會因爲鄉親的原因,告訴你他們的事或者要你幫着打個電話。他們說,如果他們打電話給記者,人家會說你打錯了。我個人這樣想,如果他們給姓張的記者打電話,可能他會說你打錯了,假如是我打的電話,我說我是在某某地方見過你的熊大姐,他可能馬上就接電話,因爲以前就有過這樣的事。我給他們(農民工)留過記者的電話,他們打過去都說打錯了,他(農民工)說熊大姐還是麻煩你幫我打個電話,就是有這些事。
記者:我有一點怎麼也理解不了,熊大姐。你爲什麼會認爲解決這些事情是你的責任?你不解決就是你的不對,你對不起誰呢?
熊:就是對不起去年的那個經濟年度人物的獎品,實際上就是爲了這個。(熊哭泣影像)他們那些人會這樣說,你看那麼多人,那麼多農民,從來都沒有得到什麼先進人物,並且你還是一個社會公益獎,第一個得到獎的農民。原因就是這麼一點點。
記者:我覺得你像是快要崩潰了。
主持人阿丘:熊德明溫州討薪維權行動引發的評論,或褒或貶,很是尖銳,讚賞者覺得熊大姐是走出維權新路子,但反對者覺得名人討薪有違公正,甚至有人乾脆就說,要是熊德明討薪成功了,那就是中國法治的失敗,是法治的倒退。昨天的新聞發佈會上,一位一直依靠法律手段爲民工維權的民間法律工作者張志強,他在會場就向熊大姐表示了不以爲然。
影像:張志強在會上發言
張志強:其實我這裏有一個非常不好的問題,作爲我們這三個都是打工者之家的,我們長期在爲外來的弱勢羣體做一些維權的工作,因爲我也是一個自學法律的,因爲我,從9月1號之前還在工地上搞裝修的因爲我有120塊錢我是通過正常的合法渠道,打了一年半的公司,花了一千多塊錢,才把這120塊錢拿到手但是我現在說,給我的感覺在中國這個社會,走正常的法制渠道,還沒有像你走名人渠道,這是不是給社會造成一種誤導就是說,我們每個人都去成爲名人,然後解決問題。你是不是覺得你利用這種名人的身份談判?這給我們基層做這個維權的人一個很大的壓力,而他們可以通過名人通過媒體,很快地解決問題,
影像:熊德明長時間沉默
影像:會後採訪張志強
記者:我覺得您今天是帶着困惑和憤怒前來阻止熊德明?
張志強:你可以這樣理解,我是覺得,我覺得這種效果不一定很好。
記者:那您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
張志強:我主要是想,我認爲她這種方式給社會,給我們造成很大的壓力。我是做這個工作的。我覺得什麼東西如果都能通過人治或者(通過)社會解決的話,還要法律幹什麼?所以我認爲這對法律是一種不尊重。
記者:那如果說她還要繼續做下去呢?
張志強:我估計她不會做下去。
記者:爲什麼?
張志強:這是我的直覺。
記者:您直覺告訴您什麼呢?
張志強:因爲我認爲,她這樣走的話很難走,最終還是要走法律程序。
記者:據您目前觀察,包括她這次去溫州回來,您覺得她已經走到一個什麼程度了?
張志強:我這個不好說。我是昨天晚上才接到參會的邀請,邀請過來。我沒有跟她過多地深入瞭解,我認爲她會考慮就此收山的。
記者:這個會使您感到?
張志強:我認爲會感到高興。因爲我還要繼續用法律的手段走自己的路。
影像:採訪中央財經大學法律系黃博士
記者:有說人,熊德明的成熟,這兩年她的變化,她的成熟,恰恰說明了中國法治的尷尬。
黃博士:法制建設也是需要一個週期的,以我們法律專業人士來說,它可能不是一代人,兩代人,而是需要幾代人才能完成的一個使命,而我們現在很多人,就想我們法治在一朝一夕來完成,我們儘快立一個什麼法,我們就變成一個法治社會。立法這是法制建設中的一個環節,更重要的是我們每一個公民成爲一個法律意識很高(的人),社會每一個主體都能夠變成一個法治的主體,那麼這個法治社會才能夠實現。那麼這一次是熊德明通過名人效應,媒體支持和律師的參與加快了這種農民工權益救濟的過程,所以我覺得整體方面看,我們也看到她進步的積極的一面,所以我給她定位是我們要正面評價積極引導她的維權行動,而不要做冷眼旁觀的看客,更不要成爲風言風語,冷嘲熱諷的批評家。
主持人阿丘:關於對熊德明溫州維權的評價,網上有連篇累牘的文章。熊德明現在也學會了上網,她說,那些懷疑抨擊還有冷嘲熱諷,每每讀到都會使她忐忑不安翻江倒海,她甚至都沒有勇氣把這些話告訴給孩子他爹。我想熊大姐這樣的敏感恐怕正是現在有的心理學家分析的,熊大姐太向自己強調責任了而產生的焦慮。也許熊大姐稍微留意,就會發現其實字裏行間人們一直在默默地流露着敬意。前兩天我看到這樣的幾句話,我念給您聽聽:熊德明,她就是一個農民,一個樸實的農民,一個有良心的農民,一個古道熱腸的農民,一個有自知之明的農民。但正是因爲她是一個農民,她的知識還不夠,她的見識還不夠,她與社會各方面打交道的經驗還不夠,她纔會遭遇到溫州之行的挫折。或許對她,我們不應該求全責備,應該等待她慢慢成熟起來。我們可以看到,這一年來她已經慢慢地成熟起來了,這位仁兄還說毫無疑問欠薪問題的解決仍需要努力,尤其是需要法律上的努力,而在那些懷疑抨擊冷嘲熱諷的背後,其實人們最終都期盼着有一天熊大姐不用這樣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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