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一篇由霍英東基金會顧問何銘思撰寫的長篇文章細述了霍英東在1993年到2003年投資南沙過程中,受盡“地頭蛇”樑柏楠敲詐勒索、盤剝刁難的全過程。霍英東與樑柏楠的恩怨初爆出來,輿論一片譁然: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霍霍英東竟也會有這麼多委屈!有評論沉痛而呼:連霍英東都敢欺負,這樣的地方官還怕什麼人?
當我們把目光從樑柏楠個人的腐敗移開,重新考量霍英東基金會與南沙開發區管委會的合作,發現在樑並不主政南沙的時間裏,雙方的合作仍充滿了齟齬。到底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一個腐敗分子影響了霍英東的計劃,還是地方的官場場習氣拖了南沙開發的後腿,抑或是投資者與政府管理者基於不同立場而對南沙開發的方向產生了分歧?
現在的事實是,南沙開發區管委會已行將淡出,南沙開發建設指揮部統領南沙開發,霍英東基金會的小南沙計劃勢必融入“再造一個新廣州”的大南沙開發浪潮中。在這個過程中,投資者與政府之間可能仍需要充分的磨合和溝通。記者探聽到的消息是:雙方合作順暢,種種不快都已成爲過去。
事件回放:
今年8月,香港媒體刊載霍英東基金會顧問何銘思撰寫的有關全國政協副主席霍英東在開發南沙過程中受到“地頭蛇”樑柏楠刁難的長篇文章,受到廣泛關注。樑柏楠曾任南沙開發區第一任黨委書記、番禺區委書記、區政協主席等職,2003年因涉嫌受賄案發被捕。
何銘思回憶,霍英東開發南沙,一直得到中央和省市領導的關心和支持,這是南沙得有今日的重要條件。只是在跟地方具體主管工作的官員打交道的過程中,霍英東遇到的困難、遭受的打擊和挫折,實在難以爲人道。出於無奈,霍英東第二年在北京“兩會”上講了一段話:“我參與內地改革開放事業是義無反顧的,也是‘不走回頭路’的。我已年近80,還有何求?我只是想借此機會再次提醒一句:市場運作靠法律保障,法律靠信譽支持。”
何銘思對記者說,如果不是樑柏楠東窗事發,受到拘審,霍英東恐怕還要忍。
“海邊上你所看到的,都是霍英東的‘地盤’。”一位從深圳來南沙玩的男子對他的朋友說。
這是在天后宮內45米高的南嶺塔上的視野。居高俯視,12月11日中午的珠江口外、伶仃洋上煙霧氤氳。在面前這條西北-東南走向的海岸上,由近而遠,依次可見:天后宮、浦洲花園、蒲洲高新技術開發園、南沙大酒店、中華總商會大廈、世貿中心大廈、東發碼頭、南沙客運港、虎門渡輪碼頭。
恰如外界評說:7.1公里長的黃金海岸線!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香港著名實業家、全國政協副主席霍英東買下了南沙東部的22平方公里土地。
“霍英東每次來都有警車護衛。”在摩的司機老李印象裏,霍英東在南沙是極其威風的。
然而,今年8月間,何銘思撰寫的一篇文章卻細述了霍英東投資南沙過程中受“地頭蛇”敲詐勒索、盤剝刁難的遭遇。
何文所指的地頭蛇,竟是先後任南沙開發區黨委書記、管委會主任、番禺市委書記、番禺區政協主席的樑柏楠!
而樑柏楠,亦早於去年年底被雙規,並於今年8月26日受審,後獲刑12年。經查明,在1993年到2003年十年間,他受賄總額摺合人民幣近180萬元。
何銘思筆下的霍樑十年
何的文章先是見諸香港媒體,後在網絡上迅速流傳並在更大範圍內產生強列反響。
“見面是笑口盈盈,背後卻飛腳橫踢。”82歲的何銘思在文章中這樣描述樑柏楠對霍英東的態度。
何銘思說,霍英東主持南沙開發工作,正式記錄在案的工作例會,到20 04年8月5日是第508次。其中至少有十年中的400多次會是梁氏代表官方直接或間接參與的。非正式碰頭會的次數更不計其數。
何銘思披露的樑柏楠對霍英東的“敲詐勒索、盤剝刁難”大略如下:霍英東在南沙搞個東發碼頭。他們(指樑柏楠等人-記者注)緊挨着這碼頭,硬逼霍英東白掏兩千萬給他們搞個同樣的南偉碼頭,並交由現在被稱爲樑某第一親信的同案犯陳某管,當地的貨物就往自己的碼頭拉。幾乎是公開拆你牆腳。厚黑至此,霍英東亦竟能大度寬容,說不要跟他們爭這種小利。
霍英東在南沙開了個直航香港的高速飛船碼頭,他們在蓮花山港口照搞一個同樣的碼頭。一個縣級單位建有兩個一級口岸,全國也僅番禺一家。靠的也是中央對霍英東的支持。更難忍受的是,地方官派到港口的主管人還利用南沙港口走私;違反外匯管理條例,被處罰的卻是霍英東。
霍英東在南沙搞了個高爾夫球場,他們在北面蓮花山照搞一個;霍英東搞個天后宮,他們在前面“開發”一個燒烤場;霍英東想把港前路修到地方所屬的山後面成環島路,錢交出後沒有下文,他們說是用作“搬遷費”了;霍英東要建個小型的蒲洲花園,他們在鄰近山腳挖來一堆黃泥,在山上拔來一堆小草,再插幾棵手臂般的小樹,便拿走了一千五百萬。弄到後來只好請香港的公司重做;霍英東要建南沙廣場,從施工到監理全是他們的人,整整半個廣場的樁位,到露出地面才“發現”,竟然誤差20米!霍英東說:我一世搞工程,從未見過這樣離譜的事。
何文還提到在一次噴沙造地的工程結算中,工程負責人漫天要價,霍英東氣得緊咬牙根,發出了“你們是不是想趕我走”的怒斥。
何銘思在文中感嘆說,霍英東一生奉行和氣生財原則,是個忍受力極強的人。我和他四十幾年朋友,從未見他對人發脾氣,十分寬容大度。當日見他氣到那個樣子,所受傷害,可想而知。“想起南沙開發10多年來遇到種種無端的困擾、莫名的阻隔,無所適從的變幻,真的感到彷徨無助、焦頭爛額。”
何銘思說,十幾年來霍英東在南沙投入40多億元,但目前唯一收入是從虎門渡輪碼頭所得的3100餘萬元,然而到2003年底止,地方政府從渡輪碼頭所得利潤約3億7000萬元。
何的文章先是見諸香港媒體,後在網絡上迅速流傳並在更大範圍內產生強列反響。有人評論說,霍英東這樣愛國愛港的實業家,在樑柏楠的“地面上”,也得遭到刁難,真不知樑柏楠這樣的貪官還會怕誰。
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毛昭輝在12月16日的《法制晚報》上評析此事時認爲,霍英東在南沙尋求的利益和樑柏楠企圖得到的利益是一個變化發展的過程。在南沙開發之初,或許雙方還抱着合作的態度。但隨着樑柏楠地位的提高、權力的擴大,雙方利益的均衡被打破,樑對利益的追求越來越多。新華社關於樑柏楠案的報道則提出了“一把手監管迫眉睫”的問題。
霍與番禺合作開發這22平方公里的土地,由此認識了樑柏楠,當時樑是南沙開發區管委會書記游完天后宮,來自深圳的那位先生開始跟朋友商量到哪裏吃中飯。目前的南沙,找一個像樣的地方吃飯也並非難事,當然在虎門輪渡前更多的是快餐店,而離開發區管委會不遠的金洲,則完全一副城中村的格局,餐館、攤檔林立。南沙這裏還沒有出租車,寬敞的進港大道上跑的,除了貨車,就是輕便靈活的摩的。40歲的老李就是爲數衆多的摩的司機之一,他穿着一件桔紅色的馬甲,胸前背後寫着“南沙營運”“義務治安員”字樣。
12月11日,近百名南沙附近的中學生到浦洲花園遊玩,帶隊來的老師說,花園搞得真不錯,到這裏走走玩玩蠻開心。這座花園分爲東西兩個風格迥異的區域,東邊融合了西方古典名園的精華,西邊再現東方花園的風采。據說,這個設計是霍英東先生親自敲定下來的。
何銘思把霍氏22平方公里的東部地區稱作“海市蜃樓”,這裏“有公路大橋、會議展覽中心、科學自然館、高爾夫球場等豪華設施,還有遊客景點。
南沙大酒店旁的新客運碼頭、粵港(南沙)物流中心、中總大廈、世貿中心大廈等工程正在趕工“。
然而,1987年霍英東第一次踏足南沙,這裏卻是一片荒蕪,淤泥處處,人煙稀少。霍看中了這裏的地理位置,南沙地處珠江三角洲幾何中心,輻射粵港澳,開發之後,必將成爲珠三角的重鎮。
南沙經濟開發區管委會的一位官員感嘆說,霍英東的眼光的確獨到,他買得的那擁有7.1公里黃金海岸線的22平方公里土地,是南沙的黃金寶地。
這裏“背山面水,藏風聚氣”。
事實上,霍英東買下的南沙東部沿海的狹長地帶,最初灘塗處處,霍在後來的開發中將很多地方用噴沙的辦法造出土地。據說,當初廣州方面曾想邀霍開發現在的廣州環市路花園酒店一帶,當時那裏還是一片農田。但霍權衡之後,還是選擇了人煙稀少的南沙。
霍與番禺合作開發這22平方公里的土地,由此認識了樑柏楠,當時樑是南沙開發區管委會書記。據介紹,開發區管委會是黨政企三位一體,其總公司下屬的南沙開發建設公司負責與霍英東集團的合作事宜。這個公司由雙方組建,霍英東基金會佔51%股份,政府佔49%股份,也即所謂的東部公司。
開發區管委會那位官員說,樑是當地人,18歲入黨時還沒有工作,他從農民到生產隊長一步步走入仕途,有相當的工作能力,做事雷厲風行。但他脾氣確實臭,管委會的人幾乎都被他罵過。
而據媒體報道,樑柏楠在任番禺區主要領導以後,大搞“一言堂”,獨斷專行、說一不二,不按程序辦事,嚴重破壞民主集中制;工作作風極其霸道,集官氣、霸氣於一身。
面對霍英東,樑柏楠不可能再“臭脾氣”,但按此前媒體轉述何銘思的說法,霍英東是強龍壓不了地頭蛇。而另一位霍英東基金會的官員評價樑柏楠是“地方幹部,素質有限”。
這位官員說,與樑柏楠的合作確不順暢,樑出於地方利益,小農經濟意識,思想不開闊,在與霍英東的合作中建設一些項目,還把一些工程給了親戚。
“大小”南沙概念
大南沙
從2001年開始,廣州就提出了“北優南拓”的城市發展方向,同年10月,廣州市政府正式向中外媒體宣佈了將全面開發大南沙、再造一個新廣州的宏偉大計。2002年,宣佈未來三年內,投資300億元用於大南沙的基礎設施建設,使之成爲廣州新的經濟增長極。
今年12月8日,廣州市人大常委會會議上,廣州市副市長、南沙建設指揮部總指揮陳明德代表市政府作《南沙地區發展規劃》有關情況的說明。報告介紹,南沙將建成一座現代化的海濱新城,南沙地區規劃人口規模宜控制在100萬人左右,南沙開發區規劃人口規模則宜控制在60萬人左右。
小南沙
霍英東所買的南沙東部22平方公里土地被稱爲小南沙。霍在不同的場合說過,要把南沙建設成最適合人居住的海濱花園城市。這一目標被他的基金會描述成:山水裏現南沙,南沙中見山水。在今年10月26日基金南沙部分公司負責人會議上,何銘思對2005年南沙海濱新城工作發表意見:我們以前的計劃,希望(南沙)將來不超過7萬人口。南沙要建成新的社會主義中國城市。
走中國以前的自然村的路,若干個上灣,不需要汽車,有自己的倫理關係、食堂、文化俱樂部、託兒所、多點用太陽能,不能搞大公路。……周圍環境好,適宜人居住。
霍英東集團廣州番禺南沙貨運實業有限公司一位行政總監親歷了東發碼頭和南偉碼頭的建設。他回憶說,霍英東在南沙從一開始就打算客貨運“兩條腿”走路,即建起南沙客運港和東發碼頭。霍想把東發建成萬噸級通用碼頭,並於1989年拿到了批文,到1990年開工建設時,由於當時南沙路還沒有通,霍思忖建這麼大一個碼頭無異於“曬太陽”,決定先建個小一點的。
這個由“政府施工”的5000噸級碼頭在建設過程中不知什麼原因垮掉了,選址遂往旁邊挪了一點。就在東發碼頭興建之後,基金會的人發現政府也在南沙客運港另一側的海邊搞建設,且未知會基金會高層。一次霍英東到南沙看到了那片工地,問起來,對方說“沒什麼,填土而已。”
等到東發碼頭完工,那邊碼頭的雛形也出來了,即現在的南偉碼頭。
對於網上關於樑柏楠建南偉碼頭“逼霍拿出2000萬元”的說法,這位行政總監說,當時基金會用於南沙開發建設的錢就打在東部公司的賬戶裏,管委會從那裏拿出了2000萬用於建設南偉碼頭。碼頭建成後,管委會詢問霍英東是否將這2000萬作爲股份,霍英東未接受。
這位行政總監還補充說,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除“先斬後奏”拿走20 00萬建設南偉碼頭外,由管委會負責的東發建設的各種手續也並不完備,近來他們跑了多次纔將這件事辦好。“我們有一種受害者的感覺”。
據介紹,如今東發碼頭由香港發記公司經營,近兩年纔開始有利潤。
幾百米內分列兩個貨運碼頭,此中競爭可想而知。發記公司被霍請來經營東發時,並不知道旁邊還有一個南偉。1997年,由於經營壓力非常之大,發記一度想退出,後被霍氏集團想辦法留住。
同屬南沙貨運公司的孫嘉先生介紹說,東發進行了大規模擴建,現有5個萬噸級泊位,新的貨倉和堆場也已建成。東發碼頭的業務以集裝箱爲主。
南沙管委會港口開發總公司辦公室的一位負責人並不迴避南偉與東發之間的競爭關係,她說南偉已經達到了設計的年吞吐量,以集裝箱和散貨業務爲主,目前是贏利的。但在何銘思的文章中,稱南偉欠債兩億。
那位行政總監也看到了何銘思的文章,並“深有同感”。他還談到當初霍英東集團本已談好了韓國進道集裝箱公司進駐南沙,但後來這家公司就莫名其妙地到番禺蓮花山選址建廠,這令霍何兩人都很不高興。“這些顯然是政府行爲的利向。樑柏楠在南沙開發中好像總想搞一塊自己隨時可用的後花園”。
這種對外來勢力的防範和排斥並非針對霍英東。一位從外省調入番禺多年的官員告訴記者,與他一起調入花都、中山的同學現在均已升遷,只有他原地不動。廣州一位資深的記者則將番禺官場喻爲“鐵桶,水潑不進”。
南沙開發區管委會對何文並不服氣。一位現已調離的老同志也認爲何銘思的文章很多說法是失實的,是“不瞭解歷史”
有媒體報道說,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樑柏楠一直兢兢業業,番禺的發展、南沙的開發有目共睹。後來,拜金帶來的心理失衡使他走向腐化墮落。
廣州市紀委有關人士向新華社記者介紹,樑柏楠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從小家境貧寒,對家庭有着深重的責任感。但是,隨着職務的升遷以及手中權力的增大,根深蒂固的家族觀念慢慢演變成了腐朽沒落的封建宗族作風,立志“光宗耀祖,廕庇後人”,把自己當成弟弟、子女的庇護傘。
經查明,在樑柏楠的庇護下,他的兩個弟弟、兒子、女婿、侄子等親屬都開有自己的公司,業務涉及船舶運輸、建築、娛樂、貿易、諮詢服務、汽車維修等行業。
何銘思對此也腹誹頗盛,他在文章中說,樑以轉製爲名把幾家有資質的國有公司變戲法般轉到自己兒子和親信手中,並將南沙各種工程安排給他們。
弟弟搞基建,兒子裝水電消防,女婿做綠化,親信包運輸,一手通殺。
南沙開發區管委會的官員告訴記者,其實,何銘思對樑柏楠的意見早已有之。
何銘思對樑的怨怒現在仍常有表現。在今年8月份召開的首屆南沙城市設計論壇上,何在發言中說:“爲什麼他(指樑柏楠)這樣的人,是黨的幹部,過着人上人的生活,卻作威作福,一心想着光宗耀祖。我脾氣不好,我曾說這些人,你們是人,你們又是神,我不得不求你們。你們還是鬼,盡幹見不得人的事,害人事。”這次設計論壇有來自北京、上海、廣州和香港的建築界專家、社會人文學者及廣州南沙建設指揮部的領導參加。
另一個在霍英東基金會內部流傳的段子是,蓮花山高爾夫球會在球場附近開發了一批別墅(這個球場也被何銘思認爲是樑柏楠跟南沙高爾夫球會對着幹的項目),何銘思的兒子、霍英東基金會祕書長何建立也在那裏購買了一套,何銘思對此大爲光火,罵兒子是在支持樑柏楠、拆自己的臺。
對樑柏楠和管委會不滿的不只是何銘思。南沙貨運實業有限公司那位行政總監經常跟管委會打交道,他說管委會的一些人對基金會的工作並不支持,找他們辦事常常會碰上冷臉子。
他還談到東部公司的情況。以前東部公司一直由管委會在運作,直到20 00年後,基金會的人員才得以進入,由雙方共同來管理。現在東部公司有20多個人,但運行也不能算正常,離理想狀態還差得很遠。
霍英東在南沙的遭遇終致其忍無可忍,在一次全國兩會上,霍說了這樣一番話:我參與內地改革開放事業是義無反顧的,也是“不走回頭路”的。
我已年近八十,還有何求?我只是想借此機會再次提醒一句:市場運作靠法律保障,法律靠信譽支持。如果沒有信譽,法律條文有什麼用呢?合同合約又有什麼用呢?
“不走回頭路”並非霍英東的原創,這話源自鄧小平。1984年春天,鄧小平來到霍投資興建的中國第一家高級涉外賓館———中山溫泉賓館。在賓館後羅三妹山上,鄧小平抒發了“向前走,我不走回頭路”的豪情,當時,霍每天都有陪同。而鄧與霍的第一次會見,則早在1977年。
何銘思批樑的文章則是爲老友鳴不平,而他在今年9月22日南沙大酒店試業前的一次內部會議上進一步闡明,“寫這篇文章,目的是希望能引起有關部門注意,認真處理有關問題”。何與霍相交三十餘年,關係甚篤,外界將何看作霍投資內地的左右手。霍曾經表示:“如果他不幫我,我還不如回家帶孫子。”
何銘思的文章當然引起了廣州市高層的注意。據知情人士透露,廣州有關方面早前責成番禺區委對何文中所指作出解釋。由區委政策研究室主筆的一份報告已經完成。番禺區委一位官員稱,報告本着實事求是的原則,對何文所批評的問題一一作了調查反饋。南沙開發區管委會的官員稱在這次調查中他們反映了有關情況,他認爲樑柏楠的個人問題應該與管委會分開來看。
而南沙開發區管委會對何文並不服氣。管委會一位官員認爲,何文“水分很大”,是站在自己立場上說話,並不瞭解管委會的運作方式。一位在管委會工作多年現已調離的老同志也認爲何銘思的文章是不負責任的,很多說法是失實的,是“不瞭解歷史”。他舉例說,番禺蓮花山港建港要比南沙港早,但在何文中卻說成了“霍英東在南沙開了個直航香港的高速飛船碼頭,他們在蓮花山港口照搞一個同樣的碼頭”。
據蓮花山客運港有關負責人介紹,該港1986年1月份正式開通,是國務院批准的一類口岸,當時即爲了香港與內地的通關需要,直航香港。以前這裏的客流量有30萬左右,南沙港1992年建成後,客流量減少。這位負責人與何銘思有着相似的疑問:一個客運港足夠支撐,爲什麼還要再建一個港口?
12月15日,蓮花山客運港增開了直達香港機場的客運快船,航程只需80分鐘。而霍英東基金會的消息稱,南沙港不久也將搬遷至南沙大酒店前,從而使直航香港的時間從1小時15分縮短爲1小時。
番禺區委的一位官員說,基金會一直有自己的想法,就是將東部地區建成一個小香港。
今年12月8日,廣州市《南沙地區發展規劃》報告介紹,南沙將建成一座現代化的海濱新城,南沙地區規劃人口規模宜控制在100萬人左右
“霍英東基金會與管委會的矛盾由來已久,長期有分歧。”南沙開發區管委會一位官員說,每年基金會方面都會在兩三件事上對管委會意見頗大。
這位官員認爲,這種分歧主要源自投資者與政府管理者的不同立場。基金會一直想把22平方公里的東部地區建成一個相對封閉的小區域,搞自己的通訊、郵電設施,管委會當然不會同意這樣的建設。
番禺區委的一位官員也說,基金會一直有自己的想法,就是將東部地區建成一個小香港。
管委會的這位官員還介紹說,其實早在1998年,霍英東就致信當時的省領導,反映南沙開發的種種不順利。省裏爲此特地派人到南沙調研,這位官員則全程陪同。最後調研的結果對存在的問題要“協調解決”。番禺區委的那位官員也回憶說,他在1997年曾在一份香港報紙上看到霍英東整版的文章,標題好像是《我的疑惑》,表達在南沙開發中對政府一些做法的不滿。
其實,民間目前也有一種說法,認爲霍英東開發南沙的速度太慢。南沙的一名普通居民就告訴記者說,如果不是霍當初買下那麼多地,現在南沙的投資者也許要多很多,南沙的開發會快很多。
據未經證實的消息,霍氏當初買下這22平方公里的東部地區每畝地價僅爲600元。但南沙開發區管委會的官員駁斥了地價太便宜的說法,“當時誰會關心南沙這麼個全是爛泥塘的地方?是霍英東的名人效應啓動了南沙開發,纔有了現在的規模。”
2002年,時任廣州市常務副市長、南沙開發建設指揮部總指揮的張廣寧也說過:沒有霍英東先生愛國、愛家鄉先做起來這一塊,哪有我們現在的大南沙開發概念?
霍英東基金會想怎樣開發南沙?在今年10月26日基金會南沙部分公司負責人會議上,何銘思對2005年南沙海濱新城工作作指示,他在講話中說:我們以前的計劃,希望(南沙)將來不超過7萬人口,剛開始南沙22平方公里的居民只有4000多人。未來的城市到底應該是怎樣的?我們不應該走老路,如上海、巴黎、紐約、倫敦、東京這些城市。這些城市現在是越來越大,但交通堵塞現象卻越來越嚴重。南沙要建成新的社會主義中國城市。走中國以前的自然村的路,若干個上灣,不需要汽車,有自己的倫理關係、食堂、文化俱樂部、託兒所、多點用太陽能,不能搞大公路。……周圍環境好,適宜人居住。
霍英東則在不同的場合早就說過,把南沙建設成最適合人居住的海濱花園城市。這一目標被基金會描述成:山水裏現南沙,南沙中見山水。
事實上,基金會與管委會關於南沙開發的矛盾與分歧已然消失。因爲,“管委會49%的股份已經轉給南沙開發建設指揮部,這意味着管委會過去南沙開發的職能也由指揮部接收。”南沙開發區管委會的官員說,管委會以後做什麼工作,要看具體安排。
今年10月11日,經基金會南沙設計部聯繫,美國哈佛大學設計學院城市規劃及設計系教授MargaretCrawford女士、建築系副教授AlanBerger先生及十幾位哈佛大學在讀學生來到南沙考察,MargaretCrawford教授表示南沙“在發展過程中,避免人口密度太高,儘可能低一些,再低一些;城市擴張速度不要太快,保持一個穩定的節奏”。
而在8月27日、28日召開的首屆南沙城市設計論壇上,對南沙開發的定位則有着更爲廣泛和深入的討論。南沙開發建設指揮部副總指揮陳萬雄提出,南沙城市的發展動力何在?南沙已經開發建設十幾年,最大的問題在於人氣不足。
著名學者丁東迴應說,南沙地處珠三角中心,在整個珠三角大建設的時代有計劃地緩慢發展,也許將來反倒成爲最有利的因素。
何銘思在這次論壇上則說得更爲直接:小南沙22平方公里,能不能保下來,我也沒把握。我們請各位專家來,就是想聽聽大家的意見,到底怎麼做。
霍英東和何銘思在致辭中亦一致強調,南沙開發,不是憑藉某個政策條款,或是某個重要人物的主觀願望就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兩人又同時表示,南沙的建設必須配合廣州市、廣東省的發展,南沙的發展要與廣州的步伐協調。何更指出,小南沙的發展如果不配合大南沙、不配合珠三角的發展,是沒有意義的。
與此相關的背景是,從2001年開始,廣州就提出了“北優南拓”的城市發展方向,同年10月,廣州市政府正式向中外媒體宣佈了將全面開發大南沙、再造一個新廣州的宏偉大計。2002年,宣佈未來三年內,投資300億元用於大南沙的基礎設施建設,使之成爲廣州新的經濟增長極。據報載,這個增長極的主導產業是鋼鐵、石化和造船業爲主的臨海型重化工業。同年8月8日,廣州南沙開發區建設指揮部正式掛牌。指揮部全權負責南沙地區範圍內的規劃、國土、建設、招商引資等事宜。
今年12月8日,廣州市人大常委會會議上,廣州市副市長、南沙建設指揮部總指揮陳明德代表市政府作《南沙地區發展規劃》有關情況的說明。報告介紹,南沙將建成一座現代化的海濱新城,南沙地區規劃人口規模宜控制在100萬人左右,南沙開發區規劃人口規模則宜控制在60萬人左右。
溝通和協調
霍英東基金會的這位高層官員說,以前與管委會的合作的確有些問題,但“過去的問題都過去了”
《南沙地區發展規劃》中說,南沙開發要中低度開發,生態開發優先。
12月12日,何銘思來到南沙,當天他要開兩個會。據介紹,何現在仍每星期來南沙看工程進展,原來這個日期固定在週二,現在試業後南沙大酒店的工作繁忙,時間不再固定。而在以前,霍英東也每星期來南沙看一看。天后宮的一位工作人員介紹說,以前她經常看到霍英東,今年來得少了。
霍英東基金會的一位高層官員介紹說,到今年年底,基金會在南沙的二期工程———海濱新城的配套工程基本都可完成,現在這裏的交通、教育、文化設施齊備,有新的客運港、大酒店、高爾夫球場,英東中學今年也已經招生。據瞭解,2000年前的一期工程,主要是基礎設施建設,包括修路架橋及圍海造地。
12月12日,港前大道施工車輛往返不停,軋路機隆隆作響。由於多年使用損耗,這條建於1995年、全長約5公里的主幹道路面已是高低不平,遇雨常常積水難行。在今年8月份,港前大道改造工程協調會在霍英東基金會一號會議室召開,南沙開發區建設局、南沙建設有限公司、霍英東集團工程代表及其他各相關單位均準時到會。這條主幹道改造後路面將由原來的30米拓寬至60米,明年上半年竣工。一個未經證實的消息稱,路的改造費用由霍英東基金會出。
霍英東基金會的這位高層官員說,與南沙開發建設指揮部的合作是順暢和有效的,雙方經常進行溝通。以前與管委會的合作的確有些問題,但“過去的問題都過去了”。
據知情人士透露,何銘思的文章發表後,廣州市高層代表即赴香港與霍氏集團進行積極溝通,瞭解霍英東的難處,謀求協調解決。而南沙開發建設指揮部的領導也到港拜會了霍英東,表示在開發過程中互相合作,相互支持,有分歧多商量。現在,一些大的項目的討論,霍英東也都有參加。
而早在2002年,霍英東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就說過,每個投資者都有一個自己的想法,……構想中的南沙我不敢先說出來,我畢竟是民間投資,很多方面需要政府幫助。政府在這方面給我們幫助很大。
“雙方好好合作,南沙將來會有非常好的前景。”霍英東基金會的這位官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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