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網消息:2004年12月26日,天津日報大廈前廳。
看着弟弟王德順的照片,年過半百的大姐泣不成聲:“怎麼辦,他離家那麼遠,病得那麼重,可怎麼辦啊!”說着,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滴在那張姐弟合影上。她說,全家人最大的心願就是讓弟弟儘快回國。
“救救我,我想回家。”按照王德順大姐提供的號碼,記者撥通了正在意大利維羅納市住院的王德順的手機。聽筒那端傳來一口地道的天津話,氣息微弱,絕望無助。因爲講話的人遠在萬里之外的意大利維羅納市,並且已經雙目失明,高位截癱。
王德順,男,47歲,2002年8月12日,以商務考察的身份到了法國,兩個月的簽證期滿後,便“黑”在國外打工,隨後又輾轉到了意大利。
傷勢惡化回國無望
“我什麼都不想了,就想回家,死也要死在家裏。”王德順說,他已經真真切切地感覺到死亡之神正在步步逼近。
現在,王德順躺在維羅納市的一家醫院裏,因爲語言不通,他根本就說不清醫院的具體名稱,只知道距離維羅納市火車站有三站地。他也不知道自己具體得了什麼病,病情發展到什麼程度,更不知道醫生正在採取什麼方法進行治療。
入院一個多月以來,王德順的右眼已經失明,左眼僅有輕微光感,腰部以下完全癱瘓,並且癱瘓趨勢正逐漸向上蔓延,雙臂雙手也越來越無力,同時還伴有胸口憋悶、呼吸困難。
王德順說,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沒有生命的玩偶,完全聽任醫生的擺佈。醫生舉着針頭過來,他就知道要打針了;醫生端着吊瓶過來,他就知道要輸液了;醫生拿着藥罐過來,他就知道要吃藥了;醫生推着輪椅過來,他就知道要去做檢查了……
“給什麼就吃什麼,給什麼就喝什麼,根本沒有辦法表達。”入院這麼長時間,他只在第一天住進來的時候,和醫院請來的翻譯說過幾句中國話,因爲需要做住院登記。
“我好難,都不敢閉眼睛,害怕一閉上就再也睜不開。”聽筒裏的聲音有些嘈雜,不時傳來一聲聲的哭泣,他說病房裏好像又有病友去世了。
在陌生的環境裏,王德順只能依靠聽覺來猜測、分辨周遭發生的一切。
異國打工處境艱難
此次入院,已是王德順到意大利四個月來的第二次入院。“我以爲到意大利後的運氣會比在法國好一些,誰知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爲身體極度虛弱,每講兩三句話,他總會深呼吸一下。
在王德順斷斷續續的講述中,記者逐步瞭解到他在國外的生活經歷。“我的年紀太大了,哪都不願意要,在法國實在呆不下去了。”
從踏上法國土地的第一天起,王德順就意識到自己出國的選擇並不明智———45歲的年紀、缺乏一技之長、極低的語言水平、沒有合法居留身份……幾乎所有的用人單位都把他拒之門外。
“我生活在打工者的最底層,我做所有人都不願意做的事。”王德順告訴記者,他已經不記得在法國具體換過多少工作,因爲從來就沒有找到過一份穩定的工作,“有時幾個小時就被人家辭掉了,要是能幹上兩三個月就算很不錯了。”
清潔工、刷碗工、搬運工……只要有用人單位肯收留他,王德順什麼都願意做,從來不計較工作時間和工資待遇,“給我口飯吃,給我張牀睡,我就知足”。在最艱難的時候,這個人到中年的漢子,站在燈紅酒綠的大街上,面朝祖國的方向痛哭失聲。
2004年8月,王德順已經一個多月沒有找到工作。“我有個朋友在意大利,他建議我去那裏試試。”8月12日,他來到了意大利維羅納市。
近一個月的求職過程中,王德順依然處處碰壁。9月9日,他去拜訪一個當地華人,希望從他那裏找到一份工作。那個人的家在一幢別墅的二樓,樓很高,樓道里沒有燈,他在下樓的時候一腳踩空,從四五米高的樓梯上翻滾下來。
“我勉強爬起身來,忍着痛走到醫院。”王德順說,那一次醫生並沒有對他說病情有多嚴重,只用了一些外傷藥,住了二十多天就出院了。但出院後沒幾天,他就發現情況不妙,“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視力越來越差,全身無力。”
終於,王德順撐不住了,踉踉蹌蹌地朝醫院走去,然後就一直住到今天,“我感覺自己的病情越來越重”。
舉債五萬出國淘金
兩年前,當王德順抱着“多掙點錢,還賬養家”的想法踏出國門時,做夢也不會想到他竟然會在異國他鄉淪落得如此不堪。
王德順家住本市東麗區,“我愛人身體不好,心臟病和哮喘病都特別嚴重,犯起病來很嚇人。”這麼多年來,夫妻兩人始終沒存下什麼積蓄,眼看女兒到了成家的年齡,妻子的病也越來越重,每個月打工的收入還不夠妻子的藥費。他開始考慮出國打工掙錢。
“聽人家說,國外的錢好掙,我就想出來幾年,掙點養老錢。”就這樣,王德順通過一家中介公司,以商務考察的身份來到法國。此次出國,不但耗盡了家裏原本不多的積蓄,還欠債5萬元。“這錢到現在還沒還齊呢!”說到債務,他又嘆了口氣。
中國駐米蘭總領事館
正在進行調查
瞭解到王德順的不幸遭遇後,記者立即聯繫中國駐米蘭總領事館,該領事館值班祕書江小姐對記者介紹的情況進行了詳細記錄,表示一定會反映給相關負責人。
12月27日,記者再次致電米蘭總領館,江小姐告訴記者,此事已經交由一位領事專門負責,並已經開始着手調查,把情況弄清楚後,領館會依據相關規定做出妥善處理。
王德順家人望眼欲穿
王德順的妻子圍着被子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三天來,她從沒有離開過。她說,背後就是家門,她要坐在這裏一直等到丈夫回來。
昨天,在王德順的家裏,所有親戚都爲在意大利病倒的王德順焦慮萬分。妻子劉桂雲則沒精打采地坐在沙發上獨自抹着眼淚。“我剛和德順通了電話,求你們快幫幫他吧。”看到記者的到來,劉桂雲變得非常激動。由於休息不好,她的眼睛紅腫,佈滿血絲。
劉桂雲說,丈夫王德順已在國外打工兩年多了,一般每兩三個星期就打電話回來報個平安,她雖然至今不知道丈夫在國外到底幹什麼工作,但對丈夫還是非常放心。可是今年9月間的一個週四,王德順最後一次打電話報平安後,卻在短短三天後就病倒了,而且非常嚴重。“我想他怕我和女兒擔心,也許當時就在騙我。”劉桂雲擦了擦眼淚說,剛纔她和在醫院的丈夫又通了一次電話,電話中王德順告訴她,自己現在非常想家,一天都不想在國外了,他要馬上回天津。
“求大家快幫幫他吧,他需要回國治病,我和女兒也想讓他快回來。”說着,坐在沙發上的劉桂雲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家的房門。
看着面色憔悴的劉桂雲,她的妹妹無奈地說,由於惦記王德順,劉桂雲已經三四天吃不下飯,睡不着覺了,每天就是呆呆地坐在房門邊的沙發上等丈夫回來。由於身體太虛弱,又有哮喘病,家人都怕她再病倒,所以昨天請醫生給她輸了液。
在家人中沒有見到王德順的女兒,劉桂雲說,女兒上班去了。王德順20歲的女兒在一家企業開弔車,雖然這幾天仍堅持去上班,但家人都看得出,孩子的精神很不好,經常走神發呆。劉桂雲的妹妹說:“孩子開車很危險,我們也怕她出事,每次都勸她說父親的事情馬上就能聯繫好了,讓她不要分心。”
昨天下午,王德順的家人又和當地的一名天津老鄉取得聯繫,這位老鄉已去醫院看過王德順,並答應可以幫王回國,但由於現在王德順不能正常大小便,需要下尿管,並且需要藥物維持病情不發作,沒有專業醫護人員的支持,他擔心王很難堅持自己飛回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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