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兵馬俑發現權再起紛爭
世界第八奇蹟——秦始皇兵馬俑在塵封兩千年之後破土而出再現人間,至今已整整31載。然而,圍繞“兵馬俑發現權”的資格認定,當年打井的幾名陝西臨潼農民卻踏上一條曠日持久的索權之路。2003年12月,當年的農民之一楊新滿代表9名“秦俑發現人”,聯名向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遞交了一份《關於‘秦兵馬俑發現人’資格認定的申請報告》,要求該館頒發證書,確認包括他在內的9名農民對秦兵馬俑的“發現權”。
然而,陝西文物部門對此事卻始終保持沉默。當地文物部門駁回幾名打井農民索要發現權的理由是——《文物法》對具體個人的表彰,只有當他在文物的捐獻、保護方面有突出貢獻時,纔給予文物研究員或其他稱號。
正當他們與當地文物部門就發現權一事陷入爭論僵局之時,此事日前再掀軒然大波。原臨潼文化館館長趙康民從幕後走出,並堅稱:“我纔是兵馬俑的發現人,因爲是我第一個認識到兵馬俑的歷史價值。”
幾年來,對於外界紛紛擾擾的“兵馬俑發現權”之爭,70多歲的文物工作者、原臨潼文化館館長趙康民始終躲在幕後。在他看來,幾個當年的打井農民對於“兵馬俑發現權”的索要,“簡直是一種滑稽”。
“我纔是發現人,而且是唯一的。”趙康民對此顯得底氣十足。他認爲,沒有人會對他是第一個認識到兵馬俑的歷史文物價值的人而提出非議,所以趙康民堅信自己纔是兵馬俑的真正發現人,因爲《辭海》對於“發現”一詞的定義是——經過研究、探索等,看到前人沒有看到的事物或規律,如:牛頓發現萬有引力。
“我像繡花一樣復原了秦俑”
趙康民認爲,上世紀70年代,9個打井農民只能說當初是看到了兵馬俑,但並沒有將其當一回事。
直到兵馬俑被挖出45天后,這些被農民肆意處置的文物出現在臨潼文化館工作的趙康民眼前,他驚呆了,馬上組織社員收撿散失的陶俑碎片,同時去廢品收購站把被農民賣掉的碎片作價收回。他又帶領社員用鐵篩子把井土全部過篩,許多殘磚、陶片,包括陶俑的手指、耳朵等都被篩了出來,之後他讓社員們把破碎瓦片裝了滿滿3架子車,拉到文化館。
趙康民把這些陶俑殘體碎片作了初步整理,意識到這裏面大有文章,便親自到井旁擴大發掘。此後,趙康民整天在文化館的文物修復室裏忙碌,仔細清理這些缺胳膊少腿的陶俑,像繡花似地進行拼對、粘接,先後修復出兩件完好的武士陶俑。“在我的手裏,粉身碎骨的陶俑就這樣復原了。”趙康民自豪地說。
趙康民回憶,1986年,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谷牧在考察時看到修復的秦俑,曾對趙康民說:“你給國家立了大功。”趙康民說:“那是農民打井時發現的,讓我碰上了。”谷牧副總理說:“不對,農民打井打出來了,他們不認識。你碰上了,認識了,你有功嘛。讓我碰上了,我就不認識,我也就無功嘛。”
打井農民成爲職業簽名人
“對發現權索要的真正動機是利益的驅動。”趙康民認爲,目前“秦俑熱”一浪高過一浪,歷久不衰,這也正是31年前原本不成問題的“發現權”在這幾年卻成了焦點的根本所在。
在這股“秦俑熱”大潮中,在兵馬俑博物館開設旅遊商店的一個年輕經理,想出了一個絕招吸引遊客。他把當年打井時最早挖到陶俑的農民楊志發請到商店,作爲“特邀嘉賓”,並私自刻制了一方“世界第八奇蹟發現人”的印章,讓楊志發專爲顧客簽名蓋章售書。楊志發因此出了名,還曾與美國總統克林頓合影留念。
簽名不是免費的,是有償的。商店扣除利潤後,楊志發每月能有上千元的收入。受到啓發,兵馬俑博物館周圍頓時出現了多名“兵馬俑發現人”。趙康民告訴記者,高峯時在兵馬俑博物館周圍,以“兵馬俑發現人”名義簽字售書的人有十幾個。
打井農民誓爲名分爭到底
9名打井農民之一的楊新滿承認他曾以發現人的名義簽名,不過就在春節前他和另一名打井農民楊全義一起拒絕了簽名邀請,“我們不想讓別人說三道四,說我們是爲了掙錢而索要發現人資格。”
楊新滿對記者說,他挑頭髮起聯名討要“發現權”,是因爲他忘不了幾個已經去世的打井農民臨死前的忠告:“新滿,你一定給咱把名分爭到手!沒有名分,老讓別人說咱閒話,咱誰都沒臉面對世人啊!”
楊新滿一直希望,省級文物部門能給他們頒發“兵馬俑發現人”的證書,並貼上他們的照片蓋上鋼印。他還想,如果可能的話,在兵馬俑博物館內的1號坑前,將他們9個發現者的名字刻在上面。“否則,我們說自己是兵馬俑的發現人總覺得不踏實。”楊新滿說,“名分”已經成了他們的一塊心病。而陝西寶雞發現青銅器的幾位農民進京受獎,更引發了他們討要“發現權”這一“名分”的熱情。
在他們的要求遭到當地文物部門駁回後,已經告別“職業簽名人”的幾個打井農民並不就此認輸,他們說,爭取兵馬俑發現人資格的努力不會因此而停止。
楊新滿:“沒有我們,能有這個世界奇蹟嗎?”
“早在旅遊熱潮還沒有開始的1985年,我們幾個發現人就要求權威部門給予‘發現人’資格的確認。”
楊新滿告訴記者:“兵馬俑博物館在介紹兵馬俑發現時,只模糊地說,1974年由農民打井時發現。爲什麼不提我們9個人的名字,這不公平,如果沒有我們,能有這個震驚世界的奇蹟嗎?”
趙康民:“沒有我的復原,秦俑就不是真正的發現。”
“他們都是藉着‘兵馬俑發現人’的名義在謀利,根本談不上資格。他們當初都認識不到用泥巴燒製而成的瓦人碎片是寶貝,恰恰是我把收集到的破碎瓦片,經過拼對、修復,恢復了秦俑的原貌。這一創造性的勞動,是通過智力活動完成的,是真正的發現。”趙康民認爲。晨報特派記者杜琛陝西報道
“秦俑”最早報道者有說法:兵馬俑的發現應該是創造性的勞動
據見證這段歷史,並用內參形式將兵馬俑發現彙報給當時國家最高領導人的原新華社記者藺安穩回憶,31年前的1974年的春天,驪山腳下的陝西省臨潼縣晏寨公社下河大隊西楊生產隊決定打一眼機井抗旱。
3月29日,楊志發、楊彥信、楊培彥、楊新滿等9個農民輪流下井挖掘,陸續挖出大量瓦人殘體碎片。4月25日,晏寨公社管水利建設的幹部房樹民前來檢查工作,看到扔棄在土堆裏的瓦人殘體覺得奇怪。他下到井底,從井壁摳出半塊磚,去掉泥土一看,發現同縣文化館裏的秦磚一樣。於是,房樹民找到趙康民一起來到井旁,仔細察看了從井裏挖上來的土堆,十分震驚。因爲這裏距離秦始皇陵有四五華里,在陵區保護範圍之外,陶俑怎麼會放到這麼遠的地方呢?趙康民覺得這些疑問需要研究,便統統收攏碎片集中保管。
就在趙康民修復這批陶俑的時候,當時的新華社記者藺安穩從北京返回陝西臨潼探親。一天,藺安穩來到文化館的文物修復室,見到趙康民修復好的陶俑,再聽趙康民對其價值的闡述,禁不住爲之一震,隨即寫了一篇題爲《秦始皇陵出土一批秦代武士陶俑》的內參,向中央報告秦俑的出土和秦始皇陵的破壞情況,引起中央高度重視。
“顯然,秦俑的價值,是趙康民最早認識到的。在經過一番探索研究之後,他還給陶俑起了個‘秦代武士俑’的名字。我們現在所說的‘秦俑’一詞,就是從‘秦代武士俑’演化而來。”藺安穩告訴晨報記者。
這位當年的見證者也贊同發現是一種高智商的勞動,是通過創造性的勞動得來的,屬於“知識產權”。藺安穩說:“若是打井的農民和水利隊的人員都享有‘發現權’,那房樹民,還有拉架子車送秦俑碎片的6名婦女,這些直接參與‘發現’的人也都應該享有‘發現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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